码头上堆积的尸体堆成了小山坡,也许是因为一些天黑的原因,那些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在那里,周围没有人看管。



    李寒宁一具一具地搬开那些尸体,忽然有些害怕会在这里找到他。



    她翻了很久,这些世界上面都是千疮百孔的伤,那些伤疤和衣服粘在一起,血顺着岸边流到了江水中,染得周围的江水都是一片红色。



    她找到了很多船工,其中有一个她之前还打过招呼,好像说是下船了以后,就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应该是家里有家室,所以在给孩子准备念书用的学费。



    他们不是偷渡的人,因为李寒宁清楚得记得他们身上明明有可以准许下船的牌子,这些官兵只是奉命扣押船只,根本不管船上的人是不是偷渡的,一概都以这个罪名杀了灭口。



    可是李寒宁现在顾不得管这些,她马上要翻到这里最后一具尸体,知道不是楚州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可转身就在那具尸体的下面发现了一个荷包。



    那是楚州身上的东西。



    原本那些在船上管事的身上都穿的是麻布衣,所以楚州身上有这个红色的荷包,显得特别突兀,那个时候李寒宁还问过,楚州只是解释,这个东西是他失忆的事之前就在他身上的,也许将来会有人凭借这个能找到他,他一直戴在身上,戴在显眼的位置。



    他如果安然无恙的话,必然不会丢下这个荷包。



    听那些来往的人说,有一些尸体顺着堆积如山小山坡滑了下去,掉进了江水中。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楚州定然没有生还的可能,一来他不会武功、水性也没有那么好,二来这方圆十里的江岸边,从下午的时候就有一堆官兵在这里把守,不管是谁掉在了江水中,也很容易就被发现了。



    李寒宁手里紧握着沾血的荷包,无论如何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害死了这么多人,她必然不会放过这件事情的主使,不管对方是谁。



    今夜是朝圣节,街上人来人往,李寒宁在江岸边搬运尸体的时候,沾了一身的血腥,身上的衣衫都是一片暗紫色,一路过来还来不及换,李寒宁不便走到主道上引人注目,好在洛阳的路她都熟悉,眼下正准备小路准备回明王府。



    就在刚走到一个拐角的时候,听到了后面有一阵不同寻常的风声和杀意,李寒宁当即脚下借力,踢了一下一跑斜靠在墙上,放着的竹根手里拿着竹根,便朝着身后的方向指了过去。



    就着夜色和一旁街道上映射过来的灯火,李寒宁这下倒是看清楚了来者是何人。



    他站在清凉的月色下,背对着看不清楚面容,但看身形和身手就知道,是她之前在船上上去交过手的薛睿。



    薛睿此刻手里面的寒剑随着他手里的动作泛过一道寒芒。



    他轻挑起下巴,露出整张面容来,似乎并不害怕暴露自己的身份,对着李寒宁道:



    “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



    李寒宁手中的竹筒轻侧,心里有些不解薛睿明明那个时候已经下了船,为何要挑这个时候和她出手,是觉得码头上那艘船被查封和她有关吗?



    可是李寒宁明明也知道萧策还没有到洛阳,码头上的那些官兵并不是受萧策的命令,既然不是说他的命令,也就跟她无关。



    李寒宁面前着薛睿抬头问道:“薛小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睿看到她的反应,当下冷哼了一声:“我给过你机会,不愿意留遗言就算了,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就下地府和阎王说去罢。”



    跟着他手里的剑便如疾风骤雨般落过来,李寒宁之前在淮安城外的时候和薛睿的叔叔交过手,但他的剑法精妙比他那个叔叔有过之而无不及。何况她现在在兵器上也是有吃亏的,手中的竹筒根本挡不住薛睿手里锋利的兵器,李寒宁只能且战且退,手里的竹筒换了两根,都抵不过薛睿手里锋利的剑。



    更何况李寒宁根本就没有想要和薛睿的心思,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奇怪的误会没有说明,所以她一直没有攻击的意思,只是见招拆招,躲避着薛睿的剑招,以故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落了下风。



    薛睿也有一些意外,那个时候在船上的时候就知道面前这个人的武功很高,只不过自己那个时候害怕暴露身份也没有用一直以来练习的剑法,现在他几乎已经用了十成的武功,可是面前这个人看起来还是应对得游刃有余。



    薛睿倒是对她身上的武功倒是十分欣赏,这偌大的洛阳城内,还真的是卧虎藏龙,只是可惜这么精妙的武功,竟然在她身上。



    这巷子里面,打着打着便乱成一团,李寒宁将一旁斜靠在墙上放着的那些竹筒全部剥落了下来,很快便扬起了一片灰,李寒宁在这边治好,抬起衣袖来抵挡这片灰尘,她这才有空和他说上几句话。



    李寒宁隔着这大概有一个人那么远的距离问道:



    “薛小将军,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否则他也不至于在洛阳城中动手。



    “误会?”薛睿像是听到什么讽刺的话,立刻皱起眉头:“什么误会?我下午的时候亲眼看见你拿了楚州的令牌,是你害死了他。”



    这件事情他看得清清楚楚,不可能有什么误会,他认识楚州,楚州之前受过伤,很多从前的事情都记不起来了,所以心思比起其他人来都单纯了,他之前在船上的时候就提醒过楚州,不要相信面前的这个人,李寒在这艘船上一定是别有目的,可惜如今看来那个时候楚州并没有将他善意的提醒听进去。



    薛睿又道:“你既然跟他相识,就应该知道他的情况,你连他这样的人都骗,难道不该死吗?”



    在他眼里,这是一命换一命,很公平。



    李寒宁沉默不语,虽然令牌的事情她并不清楚,令牌不是她从楚州那里拿的,但看下午的情况而言,却的确是她阴差阳错地害死了楚州,虽然她也是无意的,但有的时候有意和无意没有差别。



    李寒宁还是对着面前的人开口解释道:“我不是有心的,令牌的确是楚州给我的,我直到下船的时候才知道。”



    薛睿若有所思了片刻,还是举起了手里的剑:



    “不可能!他在船上管事已经这么久了,难道还不清楚洛阳城的规矩?没有下船的令牌就等同于偷渡,这是杀头的罪名,他不可能这么做。”



    更何况面前这个人只是他在船上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没有必要为一个素不相识来历不明的人做到这个地步,至少薛睿不相信。



    李寒宁于是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你要如何才会相信?”



    薛睿皱起眉头道:“杀了你,剩下的我自己去查清楚。”



    于是他又提着剑攻过来。



    李寒宁心里当然清楚,再这么打下去也不是办法,在这件事情上她和薛睿讲不清楚道理,现在的薛睿因为挚友的死,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她得想办法让他冷静下来。



    李寒宁正准备反击的时候,在两个人匆忙的打斗之中,腰间别致的荷包忽然掉了下来,李寒宁皱起了眉头,这个荷包对她来说很重要,这是楚州的遗物,于是伸手便弯腰要捡,无奈下一瞬,薛睿手里的剑就落在了她的面前,剑尖有寒芒略过,几乎已经近在咫尺,但薛睿没有刺下去。



    因为薛睿心里已经有了些怀疑,一个本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她居然在这个时候为了一个荷包不要命了?



    等到看清楚那荷包是什么东西的时候,薛睿目光也不由得一怔,因为他知道那是楚州身上的东西,以前经常看他戴着手里面的这个荷包。



    薛睿顿了一顿,似乎是有些难以相信得问道:



    “说,这东西为什么在你身上?”



    他总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贴身放着的东西交给一个陌生人。



    李寒宁迎着他手里的剑毫无惧色地道:“是我捡到的,晚上的时候我去到了河边,那里没有楚州的尸体,但是我在人堆之中捡到了他的东西。”



    在她找到这个荷包的时候也就等于确认了楚州的死讯。



    薛睿忽然觉得有些心烦意乱,他刚才在街道上见到李寒宁的时候,提着剑就追了过来,那个时候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为了杀了他给楚州报仇。



    可是一个利用楚州到那种地步的人,又怎么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去码头翻开那一堆尸体,找人又怎么会怎样的,荷包又带在身上,实在是有太多疑点说不清楚。



    唯一的解释确实是指向楚州当时把那块可以下船的令牌给了她。



    那个傻子。



    不听劝就算了,还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出去了,白白地丢了性命。



    薛睿看着荷包的目光动了一动,跟着便缓缓地放下了手里的剑,罢了,既然这是他想要保护的人,他会把接下来的事情都调查清楚的。



    这个人他就暂且先放过了。



    薛睿动了动唇低声道:“你走吧。”



    他将剑背到了自己身后:“趁我还没有反悔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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