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如此惨淡,怎么办?”

    潇湘楼二楼,刘七有些苦恼的看着沈无浊。

    沈无浊倒是无所谓,将两根板凳并在一起,靠在上面,一脸的惬意。

    “不好就不好咯,本就没想靠它挣钱,来人少倒还清静。”

    “话是这么说没错...”刘七还要说话,却见杨庆跟王舟一起上来。

    “杨公子王公子,你们来了。”

    沈无浊听到声音,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随意招呼道:“杨兄王兄,请坐。”

    杨庆呵呵笑道:“沈兄还真是逍遥啊。”

    “一般一般,比不上杨兄,闲来无事就去渭水河边消遣。”

    “我爹回来了,短时间内怕是去不了了。”杨庆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

    两人坐到沈无浊对面,杨庆道:“看你这里也太冷清了些吧?要不我帮你找些人来捧场?”

    “可别,你别给我找些泼皮无赖来,扰了我的安宁。”

    王舟道:“沈兄还是听我的,请个茶博士,这样才能吸引那些好茶之人。”

    “花里胡哨,我就喜欢直接喝,咱都是平头百姓,没那么多讲究。”沈无浊灌了自己一口,发出呼呼的声音,“潇湘楼做的就是平头百姓的生意,我若真找个茶博士来,那街坊邻居也就不来了。”

    王舟闻言愕然,也只是摇了摇头。

    “这就是沈兄说的心远地自偏吧?”

    “差不多吧。”沈无浊敷衍道。

    杨庆也道:“倒也是,沈兄也不是缺银子的人,就是缺,这不还有我么,我的钱不就是沈兄的钱吗?”

    “仗义,杨兄,请。”

    两人碰了一下杯。

    一口热茶入肚,沈无浊坐起了身子。

    “说起来,好像最近没有听说宋勉的消息啊,我还以为得罪了他,他会找我的麻烦呢。”

    “他敢!”杨庆瞪大了眼睛,“沈兄放心,宋勉有我帮你看着,他敢动,我活剐了他。”

    王舟笑着摇头,“沈兄放心,宋勉被他父亲送回了青岩镇宋家祖宅,说是要发奋读书,为后年科举做准备呢。”

    “原来如此。”沈无浊点头,笑道:“后年,这准备得还挺早的啊。”

    宋勉多半是被他父亲赶回去吧。

    想想也是,宋勉一番神操作,不仅得罪了杨家,甚至还把卢定玄得罪了,若是再不去避避风头,待在锦安城还不知道会发生啥呢。

    王舟道:“上次梅庄回来,沈兄可曾再去拜访卢老?”

    “未曾。”沈无浊摇头,“卢老头上次坑我,我是不敢再去了。”

    王舟苦笑道:“等闲能得卢老教导,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怎么到了沈兄这里,反倒成了不肯沾身的麻烦了?”

    “有求皆苦,无欲则刚懂不懂?”沈无浊微微笑道:“我现在要钱有钱,要朋友有朋友,也不想着飞黄腾达,我去巴结卢老头作甚?”

    “沈兄说得是啊,咱这么逍遥自在,何必去自寻烦恼?”

    “杨兄通透。”沈无浊呵呵一笑,又与杨庆碰了一杯。

    “好个有求皆苦无欲则刚,这么说老夫还真是你的麻烦了?”

    三人循声看去,只见楚秋南扶着卢定玄慢悠悠的从楼梯上来。

    沈无浊脸色一变,随即起身相迎,苦笑道:“卢老,您就别害晚辈了,上次的事儿,晚辈可是后怕了好几天呢。”

    “你怕什么?”

    杨庆两人赶紧让座,楚秋南扶着卢定玄坐在沈无浊对面。

    “听说陛下身边有个敬剑堂,为帝国爪牙,充当陛下耳目,若是那日晚辈的话被传到了陛下耳中,别的不说,一个妄议国事的罪名肯定是逃不过的,说不得就是杀头的罪,您说我如何不怕?”

    “倒是后知后觉。”

    沈无浊脸色扭曲,随后也只能微微叹气,坐下拿起杯子给卢定玄倒了一杯茶。

    “我这儿没有好东西,您将就。”

    卢定玄凑近闻了闻茶香,皱着眉头抿了一口。

    “入口微苦而回味甘甜,你倒是会享受啊。”

    沈无浊眼前一亮,“卢老果然有品位。”

    “呵呵...”卢定玄笑了笑,环视四周,空无一人。

    “潇湘楼,名字倒是取得雅致,就是没什么人...”

    “您就别来说了。”沈无浊有些无奈。

    “卢老今日亲自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卢定玄没有理会沈无浊,反而转头看了一眼杨庆跟王舟。

    王舟会意,拉着不明所以的杨庆就要离开。

    “沈兄,我们还有事,改日再来。”

    杨庆叫道:“我没事儿啊...哎,你别拉我啊。”

    两人半拉半扯的下了楼。

    卢定玄此时才道:“上次你跟老夫说的话,老夫已经全数写在折子里送到陛下手中了。”

    沈无浊神情巨变,脸色微微苍白。

    “晚辈知道拂了您的面子,您生气是应该的,但又何必因为这点小事惊动陛下啊?”

    “哈哈...瞧你那样,现在你就算上赶着求老夫,老夫也不收了。”

    “那您这是...?”沈无浊抓耳挠腮,不知道如何是好。

    卢定玄定了定神,沉声道:“因为老夫觉得你说得对,说得有理,议和之事的确不妥。”

    “那您就更不该提我的名字啊。”

    卢定玄笑道:“放心吧,老夫自有计较,老夫还有几分薄面,陛下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要拿你怎么样的。”

    沈无浊松了一口,“您早说啊,看把我吓成啥样了都?”

    沈无浊甩了一下并不存在的汗珠,卢定玄见状笑骂道:“没个正行。”

    “这样舒服,像秋南兄这样每日端着,我可不习惯。”

    一直没说话的楚秋南突然被点,露出有些茫然的神色。

    卢定玄也是哈哈笑了起来。

    沈无浊抿了一口茶,问道:“那您今日到底是来干啥的啊?”

    “闲来无事,找你消遣一下不行吗?”

    “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您也看见了,我这里可啥都没有。”

    “渭水风光,百姓烟火,怎么能说什么都没有呢?”

    沈无浊表情一囧。

    有事儿说事儿啊,没事绕啥弯啊?不嫌麻烦吗?

    卢定玄道:“议和之事作罢,但是这陵州灾情却是愈演愈烈了。”

    “知道知道,今日粮价又涨了,粗粮一百三十五文,精粮一百五十文。”

    “你也知道?”

    “好歹晚辈也是做生意开店的嘛,自然有所关注了。”

    楚秋南道:“锦安城还好,但是渭水以北的其他地方可就惨了,听说粮价已经涨到近两百文,百姓已经吃不起饭了。”

    仓库里的粮食基本都运往边境了,阴川与陵州两地根本无力救济灾民,只能等朝廷的赈灾银两运到才能缓解。

    “户部一共拨了四十万两银子,若是任由粮价疯涨下去,恐怕这四十万两也坚持不了几天。”卢定玄微微叹气。

    楚秋南道:“学生已经给陵王殿下去了信,请他出面,以朝廷的名义遏制粮价。”

    陵王项启,当今陛下第六子,也是最小的儿子,陵州算是他的封地,不过实际主掌政事的并不是他,他也不在陵州而在京都。

    这次项启是赈灾主使,有项启出面,也算是名正言顺。

    “遏制粮价?秋南兄,你这可不是在赈灾,而是害了百姓啊。”沈无浊摇了摇头,显然并不赞同楚秋南的策略。

    卢定玄与楚秋南闻言同时惊愕不已,“你为何说秋南这是害了百姓?”

    沈无浊只道:“别的事,晚辈不知道,但若我是粮商,此时正是出手赚钱的好时机,若是粮价不再持续走高,反而维持原价甚至略有降低,那我手中的粮食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出手的。

    亏本的买卖,谁都不会做,我不会,那些个粮商也不会,他们不傻。”

    卢定玄与楚秋皆是沉默下来。

    沈无浊又道:“朝廷给的银钱毕竟有限,百姓如今更是不可能有什么余钱,秋南兄想强行压低粮价,自然是好心让更多的百姓活命,只是那些个粮商皆是唯利是图之辈,这种损己利人的赔本买卖,想必没有几个人愿意做,两位别忘了,商人,逐利!”

    “遏制粮价不行,那平衡粮价呢?”

    “自然也不行。”沈无浊悠悠道:“粮商们看中的就是这个大灾之年,平价粮也并无多少利益可言。”

    “商人误国!”卢定玄一拍桌子,恨声说道。

    “卢老此言差矣,无商不活,商人也是帝国基础,商人逐利并无过错,试问天下何人不逐利?”

    卢定玄一愣,默然点头。

    沈无浊见两人情绪低落,轻笑道:“遏制粮价本身无错,但想要阻止粮价飞涨,甚至维持原价,那只能说是痴心妄想,此乃大势所趋,根本无可阻挡。”

    卢定玄叹道:“说来是灾情,但陵州实际上也并不缺粮,只是这些粮食不在百姓手中,亦不在朝廷手中。”

    “而是在,世家手中。”楚秋南声音低沉。

    “他们是不会心甘情愿的将粮食交出来的,商人只是逐利,他们却是吃人不吐骨头。”

    沈无浊也是摇了摇头,看着两人,嘴唇动了动,犹豫不已。

    “如此,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楚秋南面露戚戚之色,“也不知道又多少百姓要遭难了。”

    沈无浊心头一动,叹道:“其实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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