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太晚了,就着油灯,沈无浊也没工夫数一数杨庆给了多少银子,不过这厚厚一沓的银票让沈无浊非常满意。

    次日一大早,刘七便将沈无浊叫醒,问起了昨晚的情况。

    “如何,昨晚可顺利?”

    沈无浊一边洗漱,一边含糊不清道:“银票在枕头下面...”

    刘七拿开枕头,两眼瞬间放光。

    “这么多啊?”

    沈无浊吐了一口水,得意道:“那当然,我出手,那就断然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刘七没有应答,而是舔了舔口水,开始数起了钱。

    好半天才听到刘七兴奋的叫声,“三千多两,这杨公子真是大手笔啊。”

    沈无浊闻言也满意的笑了笑,“他也不亏,昨晚我助他一骑绝尘,抱得美人归,应是享尽了温柔。”

    刘七嘿嘿一笑,“老实说,你昨天见到绾绾姑娘了没?”

    “当然见到了。”

    “可是美若天仙?”

    “她带着面纱,没看清脸。”沈无浊耸肩,此事确实有些遗憾。

    刘七啧啧道:“想必真是天仙一般的人物,否则杨公子也不会花这么多钱,就为了跟她...”

    “春风一度。”沈无浊补充道。

    “对,就这词儿,春风一度。”

    沈无浊摇头,“人家爱咋玩就咋玩,咱还是弄好自己的事情吧。”

    “啥事?”刘七问道。

    “府衙啊,先把身份问题解决一下。”

    “哦,对对。”刘七恍然。

    来到县衙门口说明来意,两个守门的差役将两人放了进去。

    “县丞大人,又见面了。”两人笑盈盈的迎上一个消瘦的中年男子。

    刘县丞见到两人嗯了一声,翻着桌子上的卷宗道:“我记得你们,你们是三天前...沈无浊跟刘七对吧?”

    “是是是,刘师爷记性真好,我们来就是问问我们俩户籍的事儿...”

    刘县丞微笑道:“放心吧,本官差人核查过了,你们两人虽是流民,却也在下阳村安居多年,并无作奸犯科之举,按照县令大人的颁的命令,将你们二人直接编入民籍,就隶属下阳村。”

    两人闻言也是松了一口气,“多谢大人,小小心意,算是草民请大人喝茶了。”

    沈无浊从袖口里滑出一张银票,刘县丞只看了一眼,便不动声色的将之收入怀中。

    “这都是本官分内之事,你们也不必谢我,要谢就谢县令大人才是。”

    “对,是该多谢县令大人,多亏了党的好政策啊。”

    刘县丞没听懂沈无浊在说什么,只道:“幸亏你们两人来得及时,若是再晚两天,怕就来不及了。”

    沈无浊一愣,“为何啊?”

    刘县丞抬头望了一眼门口,低声道:“听说北边的陵州城大旱,好几个月都没下雨了,现在正闹饥荒呢,说不得马上就要有难民难逃,要往咱们锦安城来了,到时候流民一多,那就不是...”

    沈无浊点头表示明白,只是心中疑惑不解,只是几个月而已,就算今年秋收未进颗粒,难道官府就没有一点存粮?

    要说来,锦安城与陵州城相距也算不得多远,锦安城也好些日子没怎么下雨了,之前还听到下阳村的村民抱怨今年收成不好,怕是要交不起税了,但锦安有渭水在,只要渭水不枯竭,那就不算山穷水尽,众人也都没怎么在意。

    而渭水是自西北阴川入陵州境内,横穿锦安南下过云州而入海,偏偏这南水不往北走,渭水流不到陵州城去,农田得不到灌溉,自然也就荒败了。

    但即便如此,陵州城为一州之会,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缺粮了呢?

    沈无浊与刘七刚刚出门,便撞见一个丰神如玉、清秀通雅的俊朗青年,身上穿的正是浅绿色七品上城县令官服。

    不用说,这就是去岁的探花郎,如今的锦安县令了。

    “参见县令大人。”两人连忙低头行礼。

    “不必多礼。”楚秋南只是嗯了一声,随后进了刘县丞的屋子。

    沈无浊回头看了一眼,随后便跟刘七一起离开了县衙。

    “大人,不知大人来找下官,可是有事情?”

    楚秋南嗯道:“刘县丞手上可有锦安户籍册?本官想查一个人的名字。”

    “不知道大人想查谁?但凡他是锦安治下百姓,下官这里应该都会有记载。”

    “他叫沈无浊,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

    刘县丞闻言一愣,“大人说谁?”

    “沈无浊啊。”楚秋南皱眉道:“怎么,这人有什么问题吗?”

    “刚刚出去的那个,就是沈无浊。”

    “嗯?”

    楚秋南刚想追出来,一个差役来到。

    “启禀大人,有人报官。”

    “何事?”楚秋南微微皱眉。

    “妙眉坊的花妈妈来报官,昨晚绾绾姑娘落水淹死了...”

    这边沈无浊两人出了县衙,刘七见沈无浊愁眉不展,问道:“你好像在担心什么事儿?”

    沈无浊摇头,“只是有些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什么?”

    “陵州城,怎么会缺粮呢?”

    刘七笑道:“边境打得正欢呢,莫说一个陵州城了,想必整个陵州都缺粮。”

    沈无浊恍然,“差点把这事儿忘记了。”

    前几天李家吃席的时候还看见了一队军马北上,应该就是去支援的。

    “应该是边境的战事僵持住了,否则也不必征收这么多粮草了,只是没想到偏偏陵州城大旱数月,以致秋收无望,眼看就要缺粮了。”

    刘七笑道:“你担心个啥?此事自然会有人管的,还用不着你来干操心。”

    “也是。”沈无浊都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个啥,若是陵州缺粮,朝廷自然会派人赈灾的,关自己屁事儿啊?

    想到这里,沈无浊失笑摇头,笑自己杞人忧天。

    这天塌了,不还有个高的顶着吗?

    两人现在身上有银票,便去银庄换了点碎银出来使,一路走便一路吃喝,好不快活。

    “嗯?”沈无浊一手抓过一个油饼,眼角的余光又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又是她?”

    “谁啊?”刘七闻言回头问道。

    “还能有谁?咱的邻居呗。”沈无浊耸肩。

    刘七也好奇的张望了一下,却什么也没看见。

    沈无浊摇头道:“这人肯定有问题,我在想,莫不是什么在逃的钦犯,要不咱报官吧?”

    “别,如果是,那就是穷凶极恶之徒,知道是咱们报官,有多少条命都不够,若不是,那就诬告,得挨板子,干啥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沈无浊恍然大悟,“老七你说得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咱现在就不能掺和闲事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沈无浊心中却是对这个神秘的邻居越来越好奇了。

    回到住处,只见一道身影在小楼门前来回踱步,显得很是着急。

    “王公子?”沈无浊见到来人,愣了一下。

    来人正是王舟。

    王舟见到沈无浊,连忙道:“沈兄,你终于回来了?”

    沈无浊笑道:“王兄何事如此惊慌?”

    王舟道:“是表兄,表兄他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绾绾姑娘死了。”

    “死了?”沈无浊一惊,“怎么回事?怎么就死了?”

    王舟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昨夜我们两人是一同离开妙眉坊的,但是今日一大早,妙眉坊的花妈妈便派人找上门来,说是表兄害死绾绾姑娘。”

    “那杨兄人呢?”

    “还在妙眉坊呢,我刚刚去看过,醉的不省人事,还没醒呢。”王舟着急道:“如今姨父不在城内,我六神无主,便只能来找沈兄出出主意了。”

    “你先别着急,且稍安勿躁。”

    王舟道:“由不得我不急,花妈妈已经派人报了官,说不得此刻差役已经将人拿下了。”

    沈无浊转头道:“老七,你先回去,我跟王兄去一趟。”

    说罢也不等回应,两人便往妙眉坊的方向而去。

    “大人啊,大人一定要给绾绾做主啊。”

    妙眉坊绾绾的闺房内,花妈妈哭成了泪人,而床上睡得正香的正是杨庆。

    楚秋南面无表情的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且仔细说来。”

    花妈妈哽咽几声,随后指着杨庆道:“是他,杨公子,杨公子昨夜醉酒,将绾绾推下河淹死了,到现在,尸首都没有找到啊...我的绾绾啊。”

    花妈妈哭得那叫一个心碎,肝肠寸断啊。

    楚秋南皱眉道:“绾绾被推下水,可有人亲眼见到?”

    “有,这是奴婢亲眼所见。”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上前道。

    “昨晚宾客散尽,姑娘回到房间便差奴婢去准备酒水,说是要与杨公子同饮,待奴婢回来,推门便正好看见杨公子从窗户边上将姑娘推了下去...”

    楚秋南道:“既是如此,那为没有当场救人?”

    “救了啊。”花妈妈叫道:“昨夜天晚,视线不清,众人在水中寻了一圈,却始终不见绾绾的踪影,想必是凶多吉少了啊,呜呜...”

    说着花妈妈哭得更伤心了。

    楚秋南上前看着呼呼大睡的杨庆,心中却有疑惑。

    昨晚他跟卢定玄虽然早一步离开,但是两人走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散场了,想必之间的间隔不算太长。

    杨庆的酒量再差,也不可能喝两杯就酒后失手,然后一直醉到现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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