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瑾从来没进过诏狱。
不过早有耳闻,进了诏狱的人,没清白的,不论什么身份都要先扒了一层皮再说。
长长的走廊,能容纳三个人并排走过去,抬头看一眼,足有三丈高墙让人浑身都不舒服,有一种喘不过来气的感觉,自己走在这里还没什么,要是身上背着官司,只怕这条路都走不到头就全撂了。
墙壁上错落有致的挂着极少的气死风灯,灯光阴暗。
有点儿意思,当初建造诏狱的人是个高手,最低起码是非常善于揣摩人心的人。
长廊尽头豁然开朗,但压迫感比之前更强十倍不止,墙壁上挂着各种刑具,五花八门看着都让人寒毛直竖,过了这个像天井的地方,左手边是两间屋,屋子里陈列简单,总算到了个正常的地方,桌椅和茶具,甚至还有淡淡的檀香味儿。
显然这里是看守休息的地方。
落座后,陆怀瑾忍不住好奇:“这地方是谁想出来的?”
“吴子良。”潘玉虎拨开了小火炉里的炭火,煮水烹茶。
陆怀瑾偏头想了半天,似是听过这个名字,但是又没有多少印象,显然潘玉虎也不想多说这个人。
热茶送到了陆怀瑾的手边,潘玉虎才说:“你们发现的密道,其中一条是到崔家三小姐的闺房之中,另一条的尽头就在距离女学不远处的宅子里,那边的宅子有个老妇看守。”
“你说的人就是她?”陆怀瑾端起茶抿了口,微微挑眉,竟然云雾茶,虽说不是最顶尖儿的茶,可云雾茶少有,必是宫里赏赐下来的。
潘玉虎点头:“一个字都问不出来,甚至姓什么都不知道,每日还得让人看顾着,怕她死了。”
“咱们去看看。”陆怀瑾实在不喜这里,放下茶盏。
潘玉虎带着他出门,单独的一个房间里,两个粗壮的婆子一左一右的看着中间的婆子,这仨人听到动静一起看过来,看守的婆子赶紧起身过来:“大人。”
“嗯。”潘玉虎摆手,两个婆子退出去了。
陆怀瑾打量着被捆绑的婆子,看样子平平无奇,就跟寻常百姓家里的老妇没什么区别,脸和手上的皱纹一层层的,枯瘦的吓人。
一双发灰的眸子了无生机,看上去就像随时都可能咽气儿似的。
看了一圈,陆怀瑾转身对潘玉虎说:“走吧,没什么用的人,留着作甚?”
潘玉虎让人进来继续看着,跟陆怀瑾出来:“都说江湖中人手段多得很,咋看看就走了?”
“抱着死志,问不出来是正常的。”陆怀瑾径自往外走。
潘玉虎跟上来,两个人走在长廊里,陆怀瑾停下脚步:“皇后娘娘身边有个非常善于易容术的高手,石如意和石夫人如果死而复生,或是冤魂索命的话,你觉得她怕不怕?”
“……!!!”潘玉虎确确实实没想到这一层。
陆怀瑾拍了拍潘玉虎的肩膀:“跟那些死了的人比起来,华金娘这个活人更危险。”
“对!”潘玉虎已经知道怎么做了。
陆怀瑾点到为止,也不多说,俩人离开诏狱后,各回各家了。
翌日。
潘玉虎求见,御书房里跟祈煊提到了陆怀瑾说的法子,祈煊起身:“走,去找阿暖。”
苏芸暖这几日都在研究香料,虽说自己也会调香,但阮嬷嬷这种纯正的古法调香,简直让苏芸暖都大开眼界了,并且感慨太多东西都断了传承,可惜啊。
听说祈煊和潘玉虎来了,苏芸暖挑选了几种香料放在匣子里,过来延福宫的书房。
“见过皇后娘娘。”潘玉虎抱拳拱手。
苏芸暖笑了:“玉虎跟我倒生分,嫂嫂见了我都叫阿暖呢。”
潘玉虎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礼不可废。”
“在家里,不必如此,这是我最近研究的香料,给嫂嫂带回去,她一准喜欢。”苏芸暖把匣子递给潘玉虎,坐下来:“你们俩一起来,是有进展了吗?”
潘玉虎看祈煊,他没想到祈煊竟是没跟苏芸暖说过进展。
祈煊抬起手摸了摸鼻梁:“之前没说,都是旁枝末节的琐碎事情,说了还让她费思量。”
“有进展了。”潘玉虎言简意赅的把事情都说了一遍,到最后提到了陆怀瑾给出的主意。
苏芸暖听完之后,沉默了片刻:“你们可知道民间有黑令旗的说法?”
“黑令旗?”祈煊是武将世家,对各种令旗都熟悉,摇头:“没听过。”
苏芸暖缓缓地说:“黑令旗是地府给的免死金牌,冤死的鬼魂只要手里有黑令旗,在阳间是可以像仇人索命而不被罚的。”
“让石如意母女手持黑令旗回来索命复仇?”潘玉虎问。
苏芸暖点头:“还需要铺垫一下,如果那婆子也不知道黑令旗怎么办?所以让看守她的婆子想要讲个黑令旗的故事给那人听。”
“然后呢?”潘玉虎问。
“当然是让石如意母女去索命报仇啊,吓个半死之后,再让崔三小姐去诏狱把她带出来,这样一来她的心就不稳了,知道必死才会顽抗,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个人呢,等出来的时候再让她发现就算走出诏狱,拼了一死保护的主子也要杀人灭口的话,她还会什么也不说吗?”苏芸暖说。
潘玉虎连连点头。
祈煊抿了口茶:“可就算烟娘本事再大,如何才能不露破绽?”
“交给我来办。”苏芸暖是个说到就做的性子,让人出宫叫来了华金娘,说来也巧了,华金娘跟石夫人也有过数面之缘,要形似更要神似,力求完美。
找个身形像石夫人的也不难,欧阳红版这事儿小菜一碟。
等诏狱里的婆子过来,苏芸暖就给她们讲了几个黑令旗的故事,两个婆子回去诏狱,华金娘坐在凳子上,经过烟娘的巧手后,她看着镜子里的石如意,顿时止不住的落泪了。
等‘石夫人’也装扮好,从旁边过来拿着帕子轻轻的给华金娘拭泪的时候,华金娘跪倒在地,拉着‘石夫人’的衣裙:“石夫人,是金娘连累了如意,金娘有罪啊。”
旁边坐着的苏芸暖没做声,事情自己都知道了,但身为亲历者的华金娘才是最痛苦的人。
等华金娘哭了一通后,天色已晚,苏芸暖仔仔细细的安排了每一处的细节,又把潘玉虎和他的人叫过来,都安排好后,起身:“走吧,我也去看看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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