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叉坠落在地上时仍然还在不断地颤动,可见投掷人力道有多重,这若是再偏一点可就戳在了三少的眼睛上。

    在霍家主宅当着这么多长辈,甚至在霍老爷子眼皮子底下敢这么做已经不足以用目中无人、胆大妄为来形容,可大厅里这群逮着一点事儿就要说个不停来彰显存在感的旁系却没有一个敢出声,嘴最碎的那只“花孔雀”更是安静得成了鹌鹑。

    盖因动手的是霍家如今手握大权、生杀予夺的长孙。

    周哲彦瞥了一眼地上精致的银叉,看向斜前方的男人,目光微冽。

    霍寒霆手搭在扶手上仿佛从未动过一般,即便刚刚做了出格的事,他也依旧脊背笔直,一身尊贵矜傲,只是那双眼眸冷冽,酝酿着乌云压顶的风暴。

    完了。

    在场原本想要劝阻的人也缩回了头。

    小霍爷动怒,谁敢上去触霉头?

    气氛一瞬间紧绷起来,剑拔弩张只在一线对视中

    忽然,一只*的手覆上那只手指微动的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霍叔,能否请人再帮寒霆那一只叉过来,方才他手滑,不小心丢了出去。”顾晚颜眉眼含笑,柔婉得如一阵春风,刹那间吹散了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她看向身旁的男人,指尖捏了捏他的指腹,

    “是不是?”

    霍寒霆看了她一眼,眸中云销雨霁,身上那股凌人的气势渐渐第沉寂下来,他反握住她的手,低声“嗯”了一声。

    霍正德怔了一下,随即立刻笑着道:“我亲自去替大少拿。”

    别管这个理由蹩脚得多么不可令人取信,但表面上能将此事揭过去就好。

    一头原本即将醒来的雄狮却只是翻了个身依旧在打盹,大厅里的众人忍不住长喘一口气,重新感觉到了呼吸,有种劫后余生的侥幸感。

    他们是来过年的,可一点也不想卷入这种纷争的漩涡中。

    不过......

    不少视线落在了顾晚颜身上,或探究、或好奇、或不忿、或嫉妒,各式各样、万别千差。

    原以为也许就是个摆设,现在看来似乎想法有偏差,能将即将发怒的小霍爷劝阻下来,两人感情明显不错,亦或者说在惯来强势的霍家人面前也并非处于弱势地位。再一联想到方才她与霍老爷子的对话,众人暗叹。

    谁又敢说她天真呢!

    霍正德又拿了一只银叉过来,妥帖地放在了茶点旁的盘子里,又躬身退回了霍老爷子身后。

    霍寒霆瞥了一眼银叉,神情冷淡:“我记得你学业还没有完成,过完年便继续回德国深造吧。”

    众人原本微微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怎么忘了,小霍爷向来不是个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人。

    周哲彦脸上的温和再也维持不住,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大哥什么时候也操心起我的学业来了?”

    “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哥,我自然会替你安排。”

    周哲彦唇角笑容讽刺:“小霍爷现在打算认下我这个弟弟是不是太晚了?”

    “好了。”霍老爷子眼皮微抬,给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画上一个休止符,“哲彦先坐,过完年太紧了些,就开春吧,正好赶上招生。”

    到头来还是要送走。

    底下的人叹了口气,看向霍寒霆的眼神时更加敬畏。

    霍老爷子日渐力不从心,难现当年雄姿,霍家二房无心从商,而霍寒霆羽翼渐丰,整个霍家现在几乎是他的一言堂了。

    就算有异议又哪里敢忤逆。

    周哲彦下巴微绷:“是。”

    而他身旁的女孩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揭过这场风波,年夜饭还是吃得和气热闹,霍家原有三位厨师,因着一些常年定居海外的亲朋,又从米其林请来了两位西餐大厨。所有的新鲜食材当天加急从霍氏名下的私人牧场和农场空运而来,被佣人放置在冷藏库中,不时进出取材。

    霍正德依照霍老爷子的吩咐从酒窖中取出十瓶红酒。

    “来,景玺,尝尝你自己酒庄里产的酒。”霍绍元笑着亲自给他倒上,“每次你都送到我这里来,岂不是辜负了你大哥的一番好意?”

    “剩下的酒都在家里酒窖放着,怎么辜负大哥了?”霍景玺笑了,神色中露出几分小得意,“这帝都不知道多少人眼馋我手中的这个勃艮第酒庄,纪家那小子回家就闹为什么他大哥不是霍寒霆,还被他哥哥揍了一顿。”

    霍老爷子大笑:“原来大头都被你拿去了!”

    “您就知足吧!送您的都是酒庄里产的最顶级的一批,一共就那么点,我都舍不得拿来送人!”

    霍寒霆替顾晚颜夹来一只虾,唇角微勾:“你要是喜欢,波尔干那块得也归你。”

    “波尔干就算了。”霍景玺莞尔一笑,“君子不夺人所好。”

    顾晚颜知道霍寒霆晚上习惯睡前喝点红酒,原来那波尔干是他自己名下酒庄产的。歪头看了看他,却发现男人将一只虾夹在了她碗里,为难了一下后,她摇摇头。

    真正的淑女怎么能在饭桌上吃虾吐壳,这不符合今天伪装的矜持。

    霍寒霆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偏头跟身边佣人低语了几句。

    佣人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便立刻低下头去照办,没一会儿便拿来一双一次性手套。

    霍寒霆慢条斯理地戴上,开始剥虾。

    饭桌上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来,直到霍寒霆将那去头去尾的虾肉放在了顾晚颜手边的小碟子里,嘈杂的声音彻底消失。

    顾晚颜一瞬间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她分明从那些人眼里看见了不可置信和控诉,大抵类似于“你何德何能让太子爷亲自给你剥虾”之类的。

    连霍老爷子也忍不住侧目,干咳一声:“阿霆,你不是最不喜触碰这些海鲜?”

    男人连剥虾的动作都是优雅从容的,他微垂着眸,手上没停,只淡声道:“今时不同往日。”

    霍老爷子没话说了,只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顾晚颜。

    周茹眸光复杂,盯着顾晚颜看了又看。

    霍景玺看向她的眼神中隐约带了点佩服和崇拜。

    连旁边端庄的弟媳也有些意动,想向她取经。

    顾晚颜:“……”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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