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她的公孙哥哥是那样丰神俊秀的人间神祗。

    可是眼前穿着囚服的人却是憔悴而失落的。

    “对不起。”她掩面哭泣。

    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出现会是他的噩梦。

    “不是你的错。”他伸手轻抚她的发,“婉儿也是受苦了,公孙哥哥没办法保护你。”

    她摇头,不断的摇头,心口梗着却是说不出一个字。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他轻道。

    她抬了朦胧泪眼,哽咽道:“对不起,为什么对不起?因为你没有带我私奔吗?”

    他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婉儿,我……终究对不起你。太多,太多。”

    她突然升起一股森冷的寒意,他望着自己的眼神,是疼惜是不舍,但是不再有星辰璀璨。

    之后,她被太子带回宫中,再不许随意出宫。

    也许,她最终的命运还是要回到朔漠。但是她担心公孙瑾,她记得那日里在诏狱狱亭前看到他受了伤。

    眼下出不去,她让下人研磨,却是提笔忘字。

    公孙哥哥、阿瑾、世子殿下,她应该怎么称呼他?

    掩面伏在桌案上,她忘不了公孙瑾看着她那个无爱的眼神。

    也许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明白却不想承认。

    她和他的缘分,早就在昔年皇城的时光中慢慢的耗尽了。

    那样的岁月里,他与她道:婉儿。

    她拉着他的袖子骄纵撒娇,公孙哥哥我不管我不管。

    青梅绕竹马,两小无猜嫌。

    这是岁月的残忍,也是命运的无情。

    ……

    公孙瑾出现在上官莹所待的监室时,已经过去了四天。

    他让人打开了监室,望着那满脸无谓的少女,皱了眉,“你为什么要回来?”

    “你的伤怎么样了?”她全然答非所问。

    “我问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不记得我说了,不要再回来,不要再回来。”他有些气恼,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静静的凝望他,几欲望入他心里,然后再次答非所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的伤与你无关,现在重要的是你的性命。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这样胡来,我很难再保你。为什么,你不听我的话?”

    她一只手被他钳制,空出另一只手突入触上了他的脸侧,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柔声道:“太好了,你还活着,温暖的,真实的。”

    公孙瑾有些失力的放开了她的手,怔怔的与她对望。

    那些在大将军府的日子里,他们数次这般对望。

    旁人俱都不好意思的情况下,两个当事人却迟钝的什么都未曾发现。

    时至今日,在大理寺幽暗的监室内、旁侧案犯嘈杂的声响中,心下苦苦压抑着的情愫忽然再控制不住。

    公孙瑾终是放开了一贯的冷静,伸手覆上自己脸侧的略显冰凉的小手。拉到了自己掌中,微微施力握紧。

    上官莹顺势主动偎到他怀里,揽住了他的腰。公孙瑾身形微微有些僵硬,这不是上官莹初次抱他,曾经还在大将军府的时候,她就这样不成体统过。

    但现下,那僵硬更多的是羞涩。毕竟这监室两侧都有旁人,只能自欺欺人这里头光线不明。

    想着,他原本僵在旁侧的手搭上了她的肩,将她整个人揽到了怀中。

    那时候,公孙大将军刚刚过世,他在父亲灵前抱着她说:上官莹,你不要骗我。

    那时候他并不肯定她的身份,不愿不想,但可是……

    现下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放任自己沉入这段感情是不是对。

    但他很清楚,她这次回来应该就是为了救他。

    “公孙哥哥。”她埋在他胸口,闷闷的说话声似是在他心腔内传出,“对不起。”

    公孙瑾心下似有一只手猛地攥紧,正想开口说什么,猛然发觉自己根本说不出话来。

    更可怕的是意识虽然清醒,但是四肢僵直无法动弹,连驱策手指都做不到。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周遭不知何时也跟着静默下来,似乎所有的案犯并狱卒都睡着了。

    他看了眼上官莹这监室内点的蜡烛,恍惚意识到一开始的肢体僵硬也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阴谋。

    满腔的温情系数化为了苦涩愤恨之意。

    为什么?

    似是听到了他的问题,上官莹自他怀里抬起头,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眼神里似有水光隐动。

    没有给他太多自我消化的时间,她接下来的话现实到绝望,“公孙瑾世子,别忘了我是勾陈的暗人,骗人才是我们的老本行。”

    是的,暮成辉是对的,公孙瑾世子又一次被骗了。

    不过其实,他早就被骗了,落入了他自以为是的感情陷阱。

    失去四肢力量的公孙瑾被缓缓扶趟到了地上,跟着她径自俯身点上了他的鼻尖下方,青涩的犹似蜻蜓触水一般的亲密,却含着太多太多说不出的情愫。

    他的理智在抗拒,但是情感却又一次有了偏差。

    上官莹,你到底有什么苦衷?

    ……

    离开监室前,她隔空用掌风熄灭了桌上的烛火。

    跨过了满地失去意识的人,走出了大理寺的监室,没有再回头。

    为了见一见公孙瑾,她已经擅自多停留了几天。

    现在,要尽快去完成她的任务。

    然后,回到那个地狱之中,永远的。

    所以,她不能让他爱自己,也不能留下任何可以称之为希望的东西。

    从监室内一路出来,所有人都是趟地挺尸状,连同门前值守的公孙瑾的带刀侍从在内,系数是意识清醒浑身无力的状态。

    看着上官莹过来除了瞪大眼睛,表示愤怒惊恐外根本无力阻止,甚至这个时候她要取人性命都是轻而易举。

    监室外的边门旁,做接应的封玄弈口叼着一根杂草,听到身后上官莹出来的动静,皮笑肉不笑的招呼,“你终于肯出来了,大善人。”

    上官莹听着他的讽刺,什么都没说只径直提气纵身上了屋檐。

    封玄弈见状也只轻嗤一声,随即扔掉手中杂草也跟了上去。

    沿途被两个漏网的监室守卫看到行踪,上官莹并没有痛下杀手,只用暗器打伤了事。

    她反常的行径并未引致封玄弈过多的侧目,因为早在她要求自己劫狱时使用散神香,他就已经猜到她不正常了。

    散神香这种东西,无色无语,如不预先服食解药嗅上一点就能麻痹四肢。

    本来并不是单单做蒙汗药用,而是毒杀目标前,配套使用让人行动瘫痪。

    随后,就在动弹不得的身体状态下,清醒的感知自己生命力的消逝,于被杀的人来说这不啻于凌迟。

    但这回,这种高级毒药竟被上官莹当了蒙汗药来用,除了鄙夷和不齿封玄弈也不知道该以何种表情面对了。

    毕竟,两人交手他几无胜算。而且他的专长施毒在她身上也讨不了任何便宜。

    毕竟是勾陈这么久以来唯一自百毒窟内生存下来的奇人,上官莹的血既能解百毒,自然也能保证本人不受任何毒物的影响。

    正当封玄弈暗自腹诽之际,突然听到前方风里传来的上官莹的声音,清晰而意外,“对不起。”

    他面色一沉,扫去了方才不正经的鄙夷之态,提气疾行了两步拦住了前方的上官莹,“你说什么?我有没有听错。”

    他这言行并不是欠打的找茬,而是真真切切的希望自己听错了。

    这一回,两人都停了下来,没有疾行,耳边没有萧萧的风声。

    站在街角的店铺前,上官莹望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的道歉,“对不起。”

    封玄弈原本抓在她臂膀上的手忽然收紧,她吃痛却并未表现出来。

    许久,他松开了她的臂膀,失笑摇头,“你一定是吃错药了。”

    随即,他没再管上官莹,独自往前走去。

    面前的集市,人流络绎不绝。跑商的,搬货的熙熙攘攘。前方人群里依稀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封玄弈心下一震往前走了几步,跟着猛然停步。

    封玄奕想起昔年那些零落的过往,那是勾陈里普通的试炼,不需要决出生死。

    他与她便是对手,月桂树下夜风掠起她乌发翻飞,半面红妆下她眼神魅人,望着他道:“封玄弈,你可是别想了。”

    他脸上玩世不恭的笑着,但那眼内却是泛起了微澜。

    自小长在勾陈,他们与上官莹一样,也是踏过了无数人头活到今日的。

    这是命,而他早已认命。不需要幻想也不愿幻想。所以,他从来都没有深想。

    但是,上官莹那声对不起,依旧还是触动了他。即使没有深想他依然知道自己对百岁生的不同。

    只是连他自己也知道,这份不同在勾陈那样的朝不保夕的环境下并没有什么作用。因为那个人间地狱,教予他们的只有杀人的方式和手段。

    不论怎生的希翼,在那样绝望的土地上都无法生长。眼下,他们需要的,只是完成任务,然后继续这样行尸走肉般的活下去。

    ……

    酉时三刻,夷掖国帝都皇城。

    近侍内监领着一列宫装的少女行进在巍峨的白玉廊间,领头掌灯的侍女许是初入宫不久,半道遇上了孙良娣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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