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手铐脚镣或者五花大绑,这样的待遇着实是人道不少。
上官莹垂了头,跟在孟德身后走出了营帐。
背后,公孙瑾没有睁眼,因伤口疼痛引致的发热陷入了迷糊之中。
孟德将上官莹带出公孙瑾这处营帐后就着人带上了后撤的马车,看到他带来个女人,有熟识的军士调笑,“孟大人,这不是你的小娘子追到军队来了吧。”
周遭人群爆发出不怀好意的坏笑,孟德没有多追究,只对着负责运送伤病撤离人员的军士道:“这人是世子特别要求好好看顾的。”
世人都知道年前公孙大将军府出了桩细作之事,公孙瑾世子新娶的妻子竟是勾陈暗人出身,所以此番他特意隐去了上官莹的真实身份,以免节外生枝。
听到公孙瑾世子的名讳,军士严肃点头,“孟大人放心,小人一定会照顾好这位姑娘。”
军营内的伤病和重要人士都被暗地里撤离到了后方,负伤的公孙瑾却要求留下。
此时四月二日子时刚过,天穹间墨色深沉,阴云之下星辰隐灭,明月未见。
鸡鸣山的这场大战,在后世的史书中总共就短短数字。
……
天元十八年,四月二日,朔漠大军来袭。
太子暮成辉亲部署,督诸将往援,自辰至酉,战百余合,斩敌数万,大捷。
但是在四月三日寅时之际,对于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暮成辉和公孙瑾心下并未完全的胜算。
毕竟精兵都在马将军麾下,此时这处驻地不过数千的兵力,起的作用只是侧翼护卫和奇袭,并不能当做主力军对抗。
特别是,此支军队的将军是无甚经验的公孙瑾。
身为公孙应擎大将军的独子,彼时却是除了太子殿下外,所有人都对他的能力抱持怀疑的态度。
边境的紧张不安到了帝都的定王府内便是另一番景象了,快马加急报回的军情并没什么大碍,关键是由别的渠道传回的消息。
书房一隅,精致雕花实木桌后定王暮成朗坐在那里,半张脸掩在火光中,看不真切。
书桌前,一身劲装的黑衣人正单膝跪着,“禀殿下,我们派去的人已经成功和朔漠方联系上了……”
“太子和公孙瑾世子此时驻军在鸡鸣山脚下,我们派去的人马会和朔漠军队里应外合,此次必将能达成殿下夙愿。”
听到这里,暮成朗轻嗤出声,打断了黑衣人的汇报,“呵,本殿下的夙愿是什么,你也知道了?”
黑衣人怔了怔,俯下身垂头认错,“殿下赎罪,是小的胡言乱语。应该是此次任务必将圆满达成。”
这次,暮成朗未再开口,那黑衣人就自垂头退了出去。
定王暮成朗,夷掖国帝君第九子,与暮成辉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平素在朝内并不太主张什么,算是个省心的。
但实际上,他的平静只是表面。
自暮成辉被封太子后,他便私下开始了谋划。
此代帝后无子,朝中曾因此议论纷纷要废后另立,帝君为了堵住那些言官的嘴,这便选了彼时与帝后交好的文妃之子暮成辉过继。
至此,暮成辉就得了嫡子头衔,理所当然成了太子。于此同时,那暮成朗就开始了不满。
两人本就都是妃子所出,论资质,论才能也是不遑多让。
此番暮成辉以这种方式胜出,天性高傲的暮成朗自然不肯依。
自此就开始对暮成辉暗地里的攻击。
太子有其固有的党羽根基,要除去太子首当其冲就要铲除他的党羽,暮成朗看来看去,就把目光投到了大将军府。
公孙应擎大将军的妻子是先帝最宠爱的永荣公主,大将军本身军功显赫,大将军和公主的独子公孙瑾也因此被帝君册封世子,可谓荣宠极甚。
最重要的是,大将军身上的军功,即使最大的荣耀也能带来覆灭的影响。
古往今来,功高震主的大将军总会被当朝帝君忌惮。在暮成朗的暗中挑拨之下,帝君也对大将军有了防备。
此时,和朔漠的战事告一段落。负责谈和的官员是暮成朗的亲信,在他授意下,就有了让夷掖国公主和亲朔漠从而签署停战盟约的决定。
而此时,和亲公主的人选就落到了郑婉儿身上。连带的,公孙瑾也被牵涉其中。
暮成朗选定了时机,派了亲信伺机行刺。后期就引了勾陈暗人进入,顺利潜伏在了公孙瑾身边。
其后,暗人开始了对大将军府的破坏。大将军一死,暮成辉的臂膀少了大半。
随后他另外安排了卖艺人对帝后的行刺,使得帝君失去了对太子的信任。
随即,帝君轻易就同意了太子带兵亲征的请求。这成为了他最后借机除去太子的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太子战死边疆,是人都不会怀疑到他身上,可谓神鬼不知。
只不过,因为和朔漠的交易,后期他需要付出些代价。
只是这代价与登上帝位的回报比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
暮成朗的盘算,暮成辉虽然没有完全猜透,但也估算的八九不离十了。
因为预先做了部署,那奸细前往朔漠军中通报时,被沿途暗哨的己方士兵扣押住半途掉了包。
此时那朔漠的上将军尚不知情,满以为这奸细所述的情况属实,喜滋滋的等着寅时的突袭。
从此开始,那原本的里应外合之计反成了请君入瓮的陷阱,朔漠的大军正在踏入注定的死路。
四月二日,寅时。
按照“奸细”的描述,夷掖国军营中专门堆放粮草补给的地方着了火,军中自然跟着大乱起来。
随后,军中潜藏着的定王派来的军士,开始了各处放火扰乱视听的勾当。
眼看着前方火光冲天,朔漠大军得了暗号当即开始了奇袭。
这只部队虽然不过百多人,但却是从朔漠大军中抽出的骑兵精锐。
堪称得上以一敌三,是训练有素的杀人机器。
在全副武装下借着各处火光的掩饰,向夷掖国驻军冲杀而去。
沿途基本碰上的都是惊慌失措的兵将,那些骑兵一路过去砍杀基本没有遇到什么阻滞。
这一路直接就冲进了军营,此时,正进入了公孙瑾安排的弓箭手的有效射程。
随着夜空中一朵璀璨烟花的燃起,接收到开战信号,处在射程内的己方士兵都纷纷找了位置躲藏好,弓箭手当即拉了满弓。
箭雨疏忽落下,当即就有没防备的人中箭落地。此支百多人的骑兵到底是精锐,立时就悟出了这次行动的不对劲之处。
领头的将军此时想要去找那“奸细”却已是看不见人影,当即也就明白此时己方的处境。立时现场指挥众人调转马匹方向四散躲避。
于此同时还有人估算出箭矢袭来的方向,调整了角度反射出了弓箭,将隐藏在暗处的弓箭手击伤。
此番对战,朔漠骑兵战损十之三五,好容易退出战区连带那上将军也是臂上挂了彩。
如果经此一役朔漠就此退兵,那也就不会有史书上这场大规模之战了。
只可惜,朔漠族人并不愿就此罢休。这场本来是作为小队奇袭的战争,被扩大成了万人大军的对擂,而此时,夷掖国这方的军队不过数千人。
最后,战局的逆转是公孙瑾世子派人与前线的马将军取得联系后,马将军带领侧翼部队回撤包夹,切断了朔漠大军的后路。
这便完成了夷掖国军史上知名的以少胜多的经典之战。
而作为主将的公孙瑾世子,便是由这场胜利扭转了前期朝中上下对他的看法。从纨绔二代成为了虎父无犬子的战神。
……
在前方战事如火如荼进展的时候,上官莹正与撤退的伤病要员在移动的马车上。
因着她是公孙瑾世子那边的女眷,便是有了优待独自坐了一列马车。大抵是被封了大穴,她耐受力变弱,颠簸了一路只觉得疲软无力胃里翻江倒海一般。
好容易到了一个隘口休息,当即就挣扎着下车去路边吐了。
负责她那辆车的两个兵士中,有一个人取了水袋递过去。
上官莹刚刚取到手中,只举得手中一麻,跟着那水袋就破败落到了地上。
月色下,看着四散了满地的水,上官莹当即就觉出了不对劲。
她没有虚弱到拿不住水袋的地步,而且看这掉落地上的水袋,明显是有受外力撞击破裂的迹象。一扭头,看到身侧的兵士突兀的往后倒去。
“小心,有埋伏。”她出声示警的同时,另有一个人受到了袭击。
那人颈间被暗器割开了个口子,鲜血喷薄而出,似是血雾。
见此情景,四散的军士立时开始抽出刀具戒备。
但是为时已晚,有黑衣人杀将出来,面对这群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当即就倒下大批,上官莹此时等于是个废人,面对这种情况下意识的反应就是逃跑。
不过这地方一眼望去都是荒漠平地,看这群黑衣人的身手,现下的她压根是没办法逃过这群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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