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实际上,总有那么几个人,会让上官莹产生归属感。
封玄奕是,那日出现在净月庵的百岁生也是。
他们三个人其实并不能以一般知交好友的模式去理解,就是因为彼此并不太亲厚,才没有在昔日那些晋级的试炼中被作为对手杀死,从而成为现在的他们。
也许,这是来自于幸存者之间的惺惺相惜。
但是,眼下,她却不能将朱红弃之不顾。
毕竟,上官莹还要在大将军府内潜伏。
找到了合理的借口,她再次向封玄奕伸了手,“解药。”
“要什么解药啊,就这样让她躺着不好吗?这地方这么冷,醒来还挨冻,睡着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封玄奕还是对上官莹刚刚威胁的行为耿耿于怀,不愿松口。
“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你永远的睡下去。”上官莹伸了手。
“好好好,算我怕了你了。”封玄奕自知上官莹的性格,也没再坚持,给了解药。
上官莹接了过去,此时听到封玄奕在后方缓缓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这解药若是想要起效,还需要一味药引。”
“你的东西为什么都要药引?”上官莹愤恨。
当日,公孙应擎将军致死的毒物也是封玄奕提供的。
同心绵,需要人血做引。
这一次,竟要的不知道是什么了,上官莹略显不耐的转头看他。
……
“——啊!”
第二天卯时,一道尖利瘆人的惨叫,惊醒了整个大将军府的人。
隔着柴房斑驳腐朽的木窗,可以看到天际初升的朝阳,沿着一格格的窗棱慢悠悠的爬上来。
红彤彤的圆盘边缘析出雏鸡绒毛一般的光晕,映亮了柴房上方比人大腿还要粗的横梁。
那里挂了根衣带,绯色的衣带在阳光下反射出炫目的光芒。
风吹开了柴房那道薄薄的木板门,“碰”的一声撞击到了旁侧的墙面。
这突然的大风将柴房里可以吹动的物体都带着晃动,连同那根衣带,以及衣带上悬着的一具尸体。
天元二十七年,腊月二十八。全新的一天开始了,但是在那具尸体面前,这难得灿烂的冬阳失去了原本招人喜欢的生机,只余了满眼的惊惧和败落。
与大将军的逝去一般,这人的死因也极为诡谲。
冥冥中,似乎隐约昭示了大将军府迟暮的未来。
……
勾陈,是鉴廷国朔漠的第九代帝君亲自创立的暗人组织。
昔日这些暗人都是尽忠于国君的死士,慢慢的,勾陈就开始搜罗五六岁因战乱或饥荒父母双亡的孤儿。
通过残忍的近乎地狱的训练方式磨灭他们身上的人性,培养出集细作、暗杀于一身的特殊人才。
为了训练这样的人,勾陈的环境自然是充满了压抑。
阴暗脏污的好像是地牢,四处燃着火把,间或有老鼠自眼前奔过。
每一个进入勾陈的幼儿,都会第一时间生出惧色。
勾陈的教头不会因为那些幼小的孩童哭泣哀求而心软。
进入勾陈的第一天,孩子们的食物就都是些馊水饭菜。
总有些不愿意屈服的孩子,缩在墙角。
三五天后,这些孩子就如愿的离开了勾陈,可惜已经变作了尸体。
这就给剩下的孩子上了生动的一课,如果想要离开勾陈,要么是杀人,要么就是被杀。
留下的那些孩子看到了教训,学会了认命。
接下来的日子,吃的依然都是馊水,有些先天体弱的,吃多了泔水也因此病死了。剩下的就是初步被筛选出来的孩子。
等这些孩子逐渐适应之后,规定又改了,即使是泔水也不再是每人一份,而是需要大家抢食。这种方法,用来磨灭孩子们的人性。
这样争食物的日子进行小半个月后,出现在孩子们面前的终于不再是泔水,而是正常的食物。不再需要抢食,不再需要争斗。
几天的平静之后,孩子们又被领到开阔的地下室。内里四下陈设了各种兵器暗器,毒药。他们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去学习。
这时候,这些年少的孩子就被分门别类了。学习刀剑棍棒的往左,研习毒药暗器的往右。
与各式兵器同时开堂的,还有文书读写的课程,但和普通学堂不一样,除了识字作诗以外,上官莹她们还要学习各式暗号标示。
在这种学习之中,勾陈这些未来的暗人、杀手还需要经历数次大小不等的考核。
考核方式一般是以抽签的方式选择自己的对手,不管以什么方式只要将对手打下擂台即为胜者。
看似简单的规定,但实际上这个擂台却并不简单。
这擂台设在一个圆穹顶的房间里,一共有两道平台可以往那中间凸起的圆台上走。
当人都通过平台上到圆台之后,那两块原本供人行走的平台就会被机关收回道石壁中。
之后,那四周凹槽处就会被放进无数的毒蛇蟹虫,黑的白的花的,曲折团结在沟底翻滚。失败者掉下沟槽基本也就意味着没命。
只不过进勾陈的每一天,身边都有人消失。现下只不过将消失换成了死亡,对于这些历经坎坷的孩子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
既然跑不了,就只有面对。
上官莹就是在这道圆台上不慎被人打下去的,在凹槽内被百虫蛇蚁噬咬。
也许人的天生反应就是护住头部,但是除此之外全身上下都被啃咬了遍,所以她身上布满了大小纵横的可怖疤痕。
不过也就是因为护住了头部,她顽强的活了下来。
之后进入大将军府,她不让引玉或朱红任何人贴身侍候她更衣沐浴,那不是特别害羞,而是特别在意。那些疤痕之后生不如死的回忆。
每一轮的试炼道最后都是血色漫天,残肢遍地。
鼻端的血腥味浓的叫人作呕,每个人身上都沾满了鲜血,似是从修罗地狱返回的鬼者,带着肃穆的杀气。
但清洗了身上的血气,换上颜色艳丽的衣裳又都恢复成了无忧的少年。
这就是勾陈的暗人。
除却冷血的杀人技艺外。
更是风流俊俏的公子佳人。
亦是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的奇人异士。
封玄奕第一次遇到上官莹的时候,就是在三月三日的上巳节庙会,那是擂台赛上胜者的奖励。
冰糖葫芦、纸风车,在他们看来,杀人是为了救命,心机是为了自保。
也许,这世上本就没有这么多的非黑即白。生存,是最至高无上的准则。
……
时隔四月的又一起命案,震惊了大将军府。
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后院的粗使丫鬟,在厨娘的使唤下去柴房取柴火,结果到了门前看到昨夜锁闭的柴房门已经被人打开了。
那粗使丫鬟也没过多留意这个不对劲之处,大咧咧的推了门进去。
迎面就看到吊在廊上的尸体,跟着就发出了惨叫声。
后院家丁过来解了这尸首下来才发觉,死者是桃杏,永荣公主跟前最受宠的丫鬟,也是其乳母桂嬷嬷的亲孙女。
消息报到永荣公主跟前的时候,桂嬷嬷当即就昏死了过去。
永荣公主忙不迭的着人掐了人中灌过参汤才缓过气来。
醒来之后的桂嬷嬷哭天抢地,永荣公主也是满脸的不忍落。
虽然旁人极力阻拦,但她还是决定去见桃杏最后一面。
此时,这人命之事已经传遍全府,柴房外围满了人。
看到永荣公主一行过来,好些专门好事围观的侍从杂仆忙不迭退开去。
只剩了公孙老夫人和管家一列十数人留在原地。
永荣公主被搀扶进柴房时,看到桃杏的尸首已经被人从梁上解了下来,身上覆着白布。
她慢慢的走到尸首边,抬了手要去揭开那罩面的部分,但无奈手根本抖的停不下来。
连着试了几次都没勇气揭开那块罩布,最后还是没见到桃杏的脸就放弃出来了。
这种事情,如果死的是一般的女婢侍从的话,本着家丑不能外扬自然就会暗暗处理了。但因为死的是桃杏不能姑息,永荣公主报了官。
之前出事的是公孙大将军,所以直接惊动了大理寺,由太子亲自带人过来。此次不过是个丫鬟,肯定就没有这么大阵仗。
但碍于是永荣公主亲自报官,所以帝都当值的县令也是亲力亲为带着仵作、捕快一行五人出来勘察案件了。
因为在现场柴房里,仵作先简单的进行了尸表查验。
跟着立时就发现,桃杏这回并不是简单的窒息性身亡,死因系颈椎处遭外力折断。
如此自然就列为了凶杀案,有了初步的结论,县令当即开始了现场的询问。
桃杏本是永荣公主身边的红人,平素旁人也多逢迎,就更助长了她的气焰。
与永荣公主一样,惯是盛气凌人,昔日府里大多数下人对她的印象和感官绝不算好。
但斯人已逝,又看在永荣公主的面子上,此时问来,所有人对桃杏为人处事都是赞不绝口,极近夸赞之能事的。
所以一圈问话下来,这种只有吹捧而没有现实基础罔顾实际的对话内容,聊胜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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