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全摇了摇头,道:“微臣之前受命将西陵琅,从洛水押送到京华的时候,查看过西陵琅的卷宗。”

    “父母早亡,市井长大,因缘际会,结识了南齐公主,才得了入宫的机会。”

    所以说,他在南齐唯一的牵绊,就是那位公主,可那位公主已经嫁人了。

    “那他有什么弱点吗?”冯保保眉宇加深,心里犯难。

    “郡主与西陵侍君,相处月余,没发现他有什么缺点?”这会子,宗全倒是会喊西陵侍君了。

    “本郡主要是有发现,就不会在这里耽误宗大人的宝贵时间了。”冯保保面上笑得温和,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宗全连忙闭嘴,几回交锋,深觉这位小祖宗不好应对。

    “对了,那玄铁镣铐,可靠吗?”如果不靠谱,那西陵琅最后一层牵制,不就也没了?

    宗全顿了顿,才道:“齐大人说,那镣铐是千年玄铁炼制,必定是可靠的。”

    “是么?”冯保保这两个字,其实是自问自答,但是落到了宗全的眼中,就是对他虎豹营的不信任。

    于是,宗全起身,半跪着在冯保保面前,深深一拜,高声道:“郡主请放心,臣等誓死护卫您的安全。”

    冯保保嘴巴微张,属实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跪,怔住了。

    冯保保在宫里住了小半个月,就听说西陵琅和梅世华,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闹,定雪园和梅苑,各毁了半个院子。

    范渊宁日日往宫中跑,根本没空管他们。

    其实不是没空管,而是范渊宁不想管罢了。

    听了宫人的回禀,冯保保那吃荔枝的玉手,芊芊一挥,让朝琴回了一趟郡主府,传令。

    “西陵侍君,这些佛家经典,郡主说了,每一套,各抄十遍,抄完一本,她查看一本,若有字迹马虎,抄错的地方,立马重抄。”

    西陵琅面无表情,看着满满一箱子的佛经,一动不动。

    “西陵侍君可有什么话,想要奴婢传给郡主。”朝琴微微一笑,好心问道。

    男子抬起头来,英挺刚硬的五官,一片冷寒,他斜靠在窗前的沉香榻上,眼神冷冷地看着朝琴,仿佛从朝琴的眼珠子里,看到了那人嘲讽的笑容。

    “梅世华呢?”

    “梅侍君,罚俸半年。”

    谁让梅世华以往赏赐丰厚,而西陵琅刚入府不久,又是末等侍君,俸禄少,赏赐也少,只能罚抄佛经了。

    冯保保觉得没错啊,梅世华有钱,就罚钱,西陵琅一无所有,就只能罚时间了。

    西陵琅眼眸半垂,用鼻孔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郡主何时回府?”

    皇帝总不能将她一辈子,都关在皇宫吧。

    朝琴双手交叠,沉稳回道:“陛下说,希望郡主养好伤,再回府,恐怕还得一段时间。”

    西陵琅脸色铁青,朝琴低下头,默默地退了出去,走到门边的时候,突然记起还有小细节要补充,轻笑道:“郡主说,这些佛经,要在她回府之前抄完。”

    两旁的小厮忙低下头,用余光去打量西陵琅的脸色,大喊不好。

    果然,那一沓厚厚的佛经,被人重重地拂倒,散了一地。

    朝琴地背影还未走远,屋内地两个小厮,赶紧上前,收拾了遍地散乱的佛经。

    整整齐齐的放在书案上,又码了码页脚,低声细语道:“侍君,郡主是出了名的吃软不吃硬,您这样的性子,可是不讨喜的。”

    下人们都盼着自家的主子,可以讨得郡主欢心,连带着他们也可以鸡犬升天,高人一等。

    但是府中却有三十二位侍君,哦.....加上西陵琅,一共三十三位侍君,还有落风苑的范郡马,一共三十四人。

    可郡主只有一个,男人们之间的竞争,实在激烈。

    更重要的是,这西陵侍君一点都不懂得察言观色,讨郡主欢喜。

    郡主眼下是新鲜劲未过,对他处处宽容,等时日一长,定雪园上上下下,可怎么办才好?

    小厮觉得自己担心的有理有据,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却被同伴扯了扯衣角,中途停止。

    二人匆忙离去,根本不敢去看西陵琅那浸了墨似的俊脸。

    皇宫后花园,冯保保躺在贵妃椅上乘凉,微风拂来,满架蔷薇香。

    她今日一身淡紫色海棠纹云锦宫装,额间描了一个最时兴的海棠花钿,上面撒了点点鳞粉,光影交错中,一闪一闪的,甚是明丽。

    暮楚正在给冯保保捏肩,轻声道:”郡主,那么多佛经,西陵侍君能抄完吗?”让一个茹毛饮血的将军,去抄佛经,还是郡主会折腾人。

    “他会抄完的。”不是冯保保有自信足够了解西陵琅,而是西陵琅如果不抄佛经,实在无事可做。

    为了不被冗长无聊的时间逼疯,他也会动笔的。

    想到这些,冯保保也不禁叹了口气,暮楚将冯保保的一缕青丝挽到鬓边,开始给她捶背,小心问道:“郡主不开心吗?”

    冯保保静静的看着远方,平淡道:“本郡主没有不开心,只是觉得好难!”

    白衣判官的任务,太难了!

    暮楚放慢了手中的动作,不解道:“天底下还会有郡主觉得难的事情吗?”

    冯保保被她的惹笑了,道:“嗯.....怎么没有呢?”

    “天下人,天下事,来来往往,去去留留,从无定数,最难了。”

    “郡主,您说的话,太深奥了,奴婢不懂。”暮楚撇了撇嘴,有些低落。

    她自小就陪在郡主身边,郡主所有的事情,她都知道。可如今郡主有了心事,却不愿跟她说,甚至连郡主说的话,她都听不懂了。

    “你不必懂这些,你只要开开心心的做自己就好了。”冯保保拍了拍手,自顾自地起身,提裙走下台阶。

    “郡主,我们回宫吗?”暮楚眨了眨眼睛,脸上又有了笑容,连忙跟上冯保保的步伐。

    “不,回府。”冯保保声音平静,全然忘了自己说过什么。

    “啊,郡主,您现在回府,西陵侍君的佛经定是没有抄完的。”昨天刚送去的,就算日夜不停歇,十个手指一起抄,都抄不完。

    冯保保停下脚步,看向暮楚,“如果他这辈子都抄不完,那本郡主这辈子,都不回府了吗?”

    “奴婢失言了.....”暮楚忙低下脑袋,咬紧了嘴唇。

    梅世华的生辰到了,范渊宁为了表现自己的贤惠,决定在府中的青莲水榭,办一个小型的家宴。

    冯保保想着,穿越过来快两个月了,后院那一大帮子的侍君还没有见齐,便同意了这个提议。

    “郡主,西陵侍君他....”范渊宁话还没说完,冯保保已经面色不耐道:“他又怎么了?不是让他禁足抄佛经吗?”

    范渊宁微微一顿,平和道:“后日,也是西陵侍君的生辰。”

    我去!!!

    “梅世华和西陵琅,他们....同一天生辰?”

    “是的,郡主。西陵侍君和梅侍君,同年同月同日生,微臣看过他们的庚帖。

    看着冯保保一脸吃惊的表情,范渊宁心里越发奇怪。

    郡主既然不顾朝臣和百姓的议论声,强行将西陵琅纳入府中,那必定是喜欢的了。

    可经他观察了许久,郡主有时,的确很在意西陵琅,有时....却似乎非常厌烦他。

    总之,他十分捉摸不透,郡主对西陵琅的态度。

    冯保保不知道范渊宁在心里想了这么多,只盯着桌上的青玉盏,眯了眯眼睛,右手食指和中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桌面。

    原身的脑子,果然不记东西,这么重要的事情,脑海里一点印象都没有,害她在范渊宁面前时态。

    “郡主可是觉得有不妥之处?”不然盯一杯茶,能看那么久?

    冯保保收回了目光,低缓道:“西陵琅最近忙着抄佛经,应该没时间参加宴席。”

    冯保保想到西陵琅得知自己,要多抄一倍的佛经时,气得快吐血地样子,他应该这一两个月,都不会愿意跟冯保保说话了。

    闻言,范渊宁拿出他正室的气场,给了冯保保一个放宽心的笑容,道:“这件事,交给微臣去办即可,郡主不必担心。”

    嗯.....有你,是我的福气。

    冯保保看着范渊宁那优雅笃定的面容,心里如是想到。

    不知道范渊宁去定雪园说了什么,总之生辰宴当天,所有人都到齐了。

    对于炎炎夏日来说,青莲水榭是个清凉雅致的好地方,房梁四周全部挂上了玲珑绞纱,面料轻柔,颜色淡雅,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将外间的阳光过滤在外。

    冯保保坐在首位,范渊宁与她并坐,两位寿星分坐两侧,余下是三十几位年轻貌美,衣着华丽的侍君。

    冯保保一眼扫过去,第一感觉,眼花缭乱,第二感觉,还是眼花缭乱,第三感觉,开始皱眉。

    怎么说呢,这些个侍君,或眼睛,或鼻子,或嘴巴,或身型,多多少少与萧君白沾边。

    按照现代的说法,除了范渊宁这个御赐的正室郡马,西陵琅这个意外的敌国俘虏,其余人等,都是宝华郡主收集来的,萧君白的周边。

    自从冯保保的记忆多了起来之后,就非常的不愿意想起以前的事情,尤其是以前对萧君白做过的诸多蠢事。

    如果可以见到原身的话,冯保保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撬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冯保保自己作为一个典型的射手座女生,最讨厌的一类人,就是舔狗,舔到最后,还不得好死。

    “郡主,这一杯酒,我敬您。祝郡主年年如意,岁岁合欢。”梅世华今日一身深兰色云锦广袖罗袍,乌发半束,头上戴了一个白玉冠,整个人看起来都神采奕奕,风姿华然。

    “京华梅郎”的美誉,果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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