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大街上,一辆华盖金羽云锦宝顶的双驾马车,缓缓穿过人群,惊起一片飞石。

    “你看,那就是宝华郡主的车驾,那黄灿灿的车盖,听说都是用纯金打造的,一辆马车,抵得上老百姓一辈子的口粮了。”

    “马车旁边,是新纳的西陵侍君吧,果真是风流倜傥,姿容俊雅,配我们郡主,真真是可惜了…..”

    最后这小哥话未说完,就被旁的人拖走了。

    “不要命了,这话放心里就是了,怎敢说出来?”

    “我又没说错…..”二人推搡着走远。

    冯保保坐在马车内,只听到了一半,就突然没了声响,于是撑开车窗帘,还特意寻了寻。

    “郡主在寻什么?”没寻到八卦的人,倒是寻到了一处流光。

    西陵琅今日一身鸦青色广绫长袍,颀长的身材骑在高大的枣红色骏马上,身姿挺拔俊秀,一头墨发用一支碧玉簪子半束了起来,眼眸清泽,如沐流光。

    冯保保心里啧啧称赞:好一个“金鞭美少年,去跃青骢马。”

    不怪百姓们频频侧目,议论纷纷。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没什么,你今日这件衣裳好看。”冯保保咧嘴嬉笑道,她今日心情不错,看着热闹的集市,串流的人群,莫名的开怀。

    街道旁边有个卖鱼的大娘,对着自家妹子咬耳朵:“这小郡主长的可真好看,一双亮晶晶的眼珠子,跟浸在山间的清泉里一样透澈,就是为人忒风流了些,府中的侍君,只怕比我们这盆里的鱼还多。”

    那年轻的小妹子,听了姐姐的话,耳朵羞的通红,忙低下头,将目光从西陵琅的身上收了回来。

    冯保保被那些吆喝的小贩吸引住,没听到这对姐妹之间的养鱼言论。

    反观西陵琅骑在马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常年领军,受过专门的训练,耳力非常,将这一对姐妹间的低语,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眼神轻斜,马车上年轻的少女,从窗口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东张西望的,一对乌睫不停的扑翅,让他想到了,他小时候养过的一只雪鹄,也是如此好动,眉色微微晕开。

    青龙寺是方圆百里,香火最旺盛的寺庙,平常就是人流不息,前段时日停客休整,今日重开法会,香客们闻得消息,纷纷从四面八方的赶来,热闹非常。

    既然已经到了青龙寺山下,就不得不说一说,宝华郡主与这青龙寺之间的缘分了。

    一来,宝华郡主的父亲,宝亲王是忠实的佛教信仰者,因此结识了不少佛法高深的大师,其中便包括这青龙寺的主持,玄一法师。

    二来,当年宝亲王妃刚怀上的时候,宝亲王为了让孩儿在母胎中,就开始接受佛法的洗礼,特意安排宝亲王妃在青龙寺静养,谁知一天晚上青龙寺忽起大火,惊到了后院的宝亲王妃,引发早产。

    是以,青龙寺的一众年纪大的僧侣,都是见证过宝华郡主诞生的,于是对她格外喜爱。

    冯保保十五岁及笄那年,皇帝特地带她来了青龙寺,佛祖面前,请求玄一法师为她赐字。

    白衣判官说的没错,四海之内,没有比冯保保的命格更尊贵的女子。

    可惜,诸天神佛眷顾的福泽,都没能保下前世的宝华郡主,得一个好结局。

    “梵音施主,许久未见,可否安好?”玄一法师一袭紫金袈裟,通身刺满了梵文,后面还跟了十几位慈眉善目的禅师。

    冯保保双手合十,低眉清音:“一切都好,有劳诸位大师挂怀。”

    “小梵音,你可是有许久没来看我们了。”一位稍微年轻些的禅师,笑说道。

    “师兄,小梵音正是青春少好的年纪,那受得了我们山上的孤寂岁月。”谁说佛门一定庄严华静,大禅师也爱打趣小姑娘的。

    冯保保略有些尴尬的笑了,垂首道:“那我这回在寺中,多住些日子,好好接受佛法的洗礼。”

    “哈哈哈哈,好,好!”逗趣成功,一群大师,笑的甚是开怀。

    只有玄一法师沉稳庄严,不似他们大笑,轻声笑道:“梵音施主,先去善堂休息片刻,等下法会就要开始了。”

    “好,多谢法师招待,那我们先行过去。”冯保保缓缓退下,跟着小沙弥,去了善堂。

    看着她的身影穿过佛塔长廊,隐没在檀门锁后,玄一法师的目光,微微沉吟。

    “玄一师兄,可是在担忧小梵音。”还是那年轻的禅师。

    “梵音命格尊贵,福泽深厚,只是红尘世界,离乱纷杂,有时候物极必反,反受其乱。”玄一法师轻声叹息。

    他修行三十余年,与宝亲王少年结交,梵音既是故人之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自认是了解的。

    不知怎的,这一回见面,总感觉跟以往不同了。

    冯保保跟着小沙弥来到善堂,一只脚刚踏进门槛,正准备言谢的时候,就看到了萧君白一袭月白锦袍,坐在明堂之上,整个人素净端庄,高处不胜寒。

    她条件反射性地转身就走,却忘了后面紧跟着的是西陵琅。

    她还想挡一挡来着,谁知西陵琅这人,眼珠子比金针还尖,晃了晃宽大的衣袖,用着不冷不淡的语气,呵笑道:“郡主,萧公子也在呢。”

    一句话,让冯保保和萧君白被迫打了照面。

    他不管冯保保面带尴尬的神色,长腿一步就跨进了善堂大门,扬声道:“郡主身份尊贵,不管是皇宫大内,还是佛门圣地,都通行无阻,想来也只有见到萧公子,才会如此踌躇不前。”

    冯保保内心一万只蚂蚱,奔腾而过。

    “见过郡主。”萧君白起身,微微颔首,算是见礼了。

    冯保保扫了一眼善堂,没有其他的单独厢房了,只好坐在萧君白对面的檀木椅上。

    “没想到萧公子也来了,真是凑巧。”她简短的寒暄了一道,便开始装作认真的品茗,她其实很不喜欢这寺里的六安茶。

    但是没办法,比起这淡出鸟来的六安茶,她更加不想看萧君白那明月美玉一般的眉眼和身姿,膈应的紧。

    “青龙寺是佛门圣地,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郡主,连这点都分不清么?”萧君白冷着一张脸,却还要说话。

    “哐当”一声,冯保保手上的茶盖,一不留神就与茶碗的边沿打了个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本郡主分不分得清,管你屁事!

    “萧公子读尽圣贤书,难道还学如何管旁人的私事?”冯保保说这句话时,神态优雅,声音轻柔,简直无可挑剔。

    却见那萧君白瞬间面如土色,不青不白,真是让人好不痛快!

    萧君白拂袖而去,这世界终于清净了。

    冯保保将茶盏重重的掷在桌上,面上仍带有怒色,显然刚刚是极力压制着了。

    西陵琅坐在身边,平声道:“郡主,不是喜欢这茶么?”刚刚还喝的那么专注。

    冯保保闷声道:“本郡主才不喜欢六安茶。”

    法会连办三天,冯保保作为一众高僧重点关注对象,老老实实在佛像前,跪了三天。

    到第三天法会散场的时候,冯保保的膝盖,已经痛的直不起来,走路都要朝琴和暮楚一起搀扶着。

    幽静的小院中,西陵琅正在给冯保保上药。

    “疼,你轻点儿。”冯保保响亮地“龇”了一声,不满的喊道。

    西陵琅“啧”道:“我还以为郡主不知道疼。”那法会上的蒲团硬得跟什么似的,这傻郡主老老实实的,跪满了三天法会。

    冯保保这下又痛,又生气,伸手使劲地掐住了他手臂上的肉,还转了个弯,咬牙切齿道:“闭嘴!”

    西陵琅疼的直咧嘴,想直接一只手掀翻她,想了想,忍住了。

    这些天,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宝华郡主对别人,虽然刻薄毒舌,也只是嘴上功夫。独独对他,那都是下狠手,往死了锤炼。

    他有时在想,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过她,然后他自己给忘了?

    西陵琅摇了摇头,心里连连叹气,然后继续给她上药。

    “这几天尽量不要出远门,不然这腿就废了。”

    冯保保翻了个大白眼:“就这个山上,还有什么地方,值得本郡主出远门?”

    “行行行,我不跟你吵,我吵不过你。”说是这么说,但见他高傲的抬起下巴,像一条慵懒矜贵的金枪鱼,一副懒看俗人的架势,谁知他心里正在怎么编排冯保保呢?

    天底下的少女,大都喜欢温柔缱绻的少年郎,偏偏这身体的主人,总喜欢自讨苦吃。

    温润如玉的范渊宁,她不要,百依百顺的梅世华,她也不要。

    总是攀仰着,萧君白那样的镜台月,或者西陵琅这样的檐上雪。

    结果,镜台月看得到,摸不到。檐上雪,摸得到,太冰凉。

    西陵琅半跪在地上,收拾药箱,冯保保注视他的眉眼轮廓,实在没忍住,贱贱地抚摸上了西陵琅的侧脸,一脸无害道:“你这右角眼尾有一粒泪痣,竟是红色的,稀奇。”

    不得不说,这金枪鱼的皮相,是顶顶好的。

    西陵琅忍了又忍,双手已经捏紧成拳。

    可冯保保是个得寸进尺的,他越温顺,她欺得越恨。

    肤色瓷白有光滑,摸起来十分有弹性。病养得差不多了,脸色也红润起来。墨缎般的长发,舒适轻柔,触感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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