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听过。”萧君白的风韵气度,在见到西陵琅的这一刻,全喂了狗。

    反观西陵琅,眉清目朗,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萧君白,丝毫不加掩饰。

    “无碍。萧公子既是郡主的表哥,那我也该唤一声表哥才是。”

    西陵琅说罢,接过冯保保手中那洒的只剩半盏的茶水,润了润嘴皮子。

    他轻松自如如见故人,冯保保傻了。

    然而,并没有完。

    只见他脸上挂着一副,恨不得气死萧君白的笑容,故作歉疚道:“我与郡主大婚之时,表哥不曾来。今日头回见面,却是在病榻上,见笑。”

    话随音落,室内一片鸦雀,静诡无声。

    冯保保彻底傻了,只觉五雷轰顶,怕也不过如此。

    再看萧君白的脸色,他怕是也傻了,直愣愣的瞪着西陵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萧君白作为大魏第一才子,西陵琅亦是当代名将,这还真是…..

    冯保保吞了吞口水,准备打个圆场,缓和一下气氛来着。

    谁知萧君白刹住片刻,很快反应过来。只见他衣袂飘扬,负手而立,冷冽道:“郡主真是,温室的牡丹赏厌了,如今兴起养山野荒草了?”

    “范渊宁也不管一管么?”他明明有一双极好看,又温润的眼睛,可说出来的话,却仿佛凝聚了千堆雪,清寒无比。

    冯保保哑然,脸上顿时没了笑意,我养花还是养草,关你屁事?

    只是,她正准备开口,有人来救场了......

    “玹之,慎言。”范渊宁从外入内,声音肃然,如腊月寒风。

    终于来了,冯保保看到范渊宁,仿佛看到了救星,呼了口大气。

    范渊宁还是范渊宁,三言两句就化解了,几人之间尴尬的气氛,还顺带将萧君白拉了出去。

    萧君白一走,冯保保觉得空气都轻松了许多,紧急呼了几口气。

    “郡主原来这么怕萧君白?”怼了一个萧君白还不够,现在轮到她了是吧。

    冯保保本就心情不爽,听了他的话,语气更不爽道:“你刚刚是怎么回事?为何要故意激怒萧君白?”两个人远来无怨,近来无仇的,平白无故的来这一遭,还让她也遭了殃。

    谁知西陵琅撑着床头的梨花游龙扶架,双目斜斜的看着冯保保,语气不快不慢,道:“听闻郡主多年苦恋萧君白而不得,今日我为你出了这口恶气,郡主难道不应该感激我?”

    冯保保气笑:“我还要感激你?你一个大将军,不思山川疆域,倒是对本郡主的内帷之事,掌握得如此透彻。”

    西陵琅心中一震,忙别过脸去,不甚理她。

    她欺身上前,右手捏住他的下颌,逼问道:”说,你是不是早就对本郡主图谋已久?“

    西陵琅心里翻了个白眼,解释道:“郡主和萧君白之间,四海之内,谁人不知?”并非他存心打探。

    冯保保垂眸:”......“还不都是宝华郡主做的蠢事。

    “好色慕少艾,乃人之常情。郡主,如此年轻,便已名动天下,实在值得敬佩。”西陵琅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极尽嘲讽之能。

    冯保保死死的咬紧嘴唇,她怕她再多说一句话,就要将她不是宝华郡主的事,说出来。

    天地可鉴,宝华郡主前十八年的人生里,做的所有蠢事,她真的一概不知。

    到最后,却要她来承受这一切的苦果。

    “郡主,别在这坐着了。前后两任郡马叙旧,你就不怕他们打起来?”西陵琅这厮不僵着一张的脸的时候,笑的十分邪魅,令人心底发寒。

    冯保保气的牙痒痒,伸出手就要掐住他的脖子,试了试力气,还是算了。

    最后只能用力地跺了跺脚,甩头走出了房门。

    木槿树下,绿叶浮动,宗全和龙溪先生聊的正欢。

    宗全笑说:“…..改日有机会,请先生到我虎豹营一游。”

    龙溪先生莞尔:“荣幸之至。”

    冯保保眉头倏地蹙起,哪有人邀请医者,去死囚营一游的,宗全脑子搭错筋了吧?

    “郡主,西陵侍君现下如何?”见到冯保保远远站着,宗全总算想起来,自己是来探病的。

    “用了龙溪先生的药,歇下了。”西陵琅这厮今日如此奇怪,为了不再横生枝节,她决定不让宗全去见他。

    宗全点了点头,拱手道:“既如此,微臣改日再登门拜访,今日就先告辞了。”说罢,同众人一一道别,出了郡主府。

    看到宗全走远了,严清才暗暗舒缓了一口气。微风拂过后辈衣领,冷汗涟涟,绷紧的身体,终于松弛了下来。

    好险!

    宝华郡主身份极为尊贵,正因如此,她常年居于明堂,不曾识得江湖中的阴暗伎俩。

    可宗全就不同了,他掌管着大魏第一黑牙—虎豹营,向来以明察秋毫,手段凌厉闻名。

    想要在这样的狠角色面前,瞒天过海,严清心里是没底的。

    宗全刚走没多久,宫里就来人了。皇帝确实很忙,但是派人送来了两株天山雪莲。

    那清瘦健郎的中贵人,也是看着冯保保长大的,总是一脸笑眯眯的看着小郡主。

    “小郡主为了西陵侍君的病,憔悴了这样多,但愿他以后时时感念郡主的恩情,全心全意的服侍郡主。”

    在中贵人的眼里,冯保保没有什么世人口中的那些缺点,他的小郡主,只是比平常女子,骄纵些罢了。

    堂堂大魏第一郡主,再骄纵些又如何?

    “皇叔政务繁忙,还劳烦公公跑这一趟,宝华真是过意不去。”冯保保微微侧身,表示感激。

    “既是小郡主看中的人,老奴再辛苦也值得。”其实宫中今日也有很多事,但是中贵人不知怎么的,就是想拉着冯保保多说几句话。

    “暮楚,你可得好好照看你家郡主,定要保重好身体。”说着,又叮嘱起了暮楚。

    “奴婢记下了。”暮楚只能连忙称好。

    这是范渊宁和萧君白也走了过来,给中贵人见礼。

    “萧大公子何时回的京华,老奴竟不知,有失远迎啊!”中贵人说这话时,还躬了躬身子,可眼尾却拉的老长了。

    萧君白这人一向眼高于顶,但面对中贵人时,也知道放下架子,温和道:“晚辈昨夜刚回来,还未进宫拜见陛下,望中贵人代问陛下好。”

    “大公子与小郡主,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在陛下心里,将大公子看做自己的子侄一般,如今见大公子风采依旧,更胜往昔,陛下定然十分欣慰。”

    中贵人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萧君白,面上虽笑的如沐春风,可心里却荆棘丛生。

    “是晚辈不才,让陛下错爱了。”当年之事,萧君白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但是皇权面前,他亦不得不低头。

    萧家数代与冯氏通婚,两族百年来保持着良好的姻亲关系。

    所以中贵人说,皇帝将萧君白视作子侄,是没错的。

    萧君白的亲姑母,还是冯保保的亲生母亲。加上萧君白和冯保保少时在一处长大,皇帝陛下爱屋及乌,自然对这位大魏第一公子,格外青睐。

    可三年前,萧君白不顾皇家颜面,决意与冯保保和离,自己生生揭下了身上的这层圣宠。

    皇帝勃然大怒,长安宫中的瓷器,不知砸碎了多少。

    “竖子狂傲!”便是皇帝当年对萧君白的评价。

    送走了中贵人,冯保保回了摘星殿,并叮嘱范渊宁继续陪着萧君白。

    他们三人是一起长大的,两年多不见,范渊宁和萧君白,想必也有很多话要说。

    不管了,好几日没睡好觉了,冯保保决定先补个觉。

    殿内放了冰箱,帷幔也换成了靛蓝色的鱼鳞绞绡,室内瞬间柔和了很多。

    这天下午,冯保保睡了一个美美的觉,没有任何人打搅。

    所以她没有看到郡主府门口,萧君白气的铁青的脸色,和梅世华捂嘴偷笑的表情。

    起因是这样的,萧君白从落风苑出来,就要回府。

    范渊宁发挥他,识大体的主人家气质,特意命人去禀告郡主。

    正常的发展应该是,宝华郡主和现任郡马范渊宁,一起和和气气的送萧大公子到门口,也让京华的百姓们看一看,除却少年时期的那些冲动,他们几家人也是可以和平共处的。

    但是,一直到萧君白走到门口,摘星殿的人才姗姗来迟。

    而且,来的人只有暮楚。

    “郡主连日操劳西陵侍君的病情,今日方才安心歇下,送客之事,郡马爷代劳就是。”

    直白一点,就是郡主为了西陵侍君,几日几夜都没有睡好。如今西陵侍君的病没有大碍了,她终于放心歇息了。

    送客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旁人代劳即可,不值得打搅郡主的清梦。

    暮楚说完,门内的梅世华没忍住,竟笑出了声。

    萧君白的脸色难看之极,身上天青色的金绣袍子,没由来地暗淡了三分。

    范渊宁努了努嘴,他想了一箩筐的客套话,竟不知先说哪一句。

    真是要命!

    “玹之,郡主她………”范渊宁才开口,萧君白横眉冷眼的转身离去,宽大的衣摆,随风在空中翻扬,带起一地尘埃。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好久没这么痛快了!!!”梅世华毫不掩饰的笑得这样大声,即便是已经坐在马车内的萧君白,依然听的十分清楚。

    “梅世华!”范渊宁怒斥了一声,梅世华充耳不闻,笑得越发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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