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兰身穿月白色襦裙,与身穿锦缎衣裳的景天并排走在暗夜的御花园里。
为了节省宫中开销,御花园的风灯很少,远处的灯光仿佛是被笼就一团水雾,光线也被封锁在那一团水雾里,照不到御花园。
“我打算杀她的时候,她父母扑了出来,我瞧了一眼,她爹爹的模样竟酷似我爹爹,她爹娘就这么跪在我的面前,让我饶了他们的女儿,我看到她爹爹哭了……我不能想象这么酷似我爹爹的人,要面临失去女儿的心痛,我想到这点就难受。”
泽兰说着的时候,充满了挫败,她知道那人该杀的,也知道不该被这些羁绊着,可那一刻她竟然真的下不了手。
因为她知道要一个父亲目睹自己女儿死亡,是多残忍的事。
景天听着她说完,瞧了她一眼,温柔地道:“可见,在你心里,爹娘家人永远是你的软肋。”
“谁不是呢?”泽兰苦笑。
景天微微点头,又问道:“那女子,犯下了什么罪?又为何官府查不到?”
“她喜欢了一个男子,那男子却有未婚妻了,她找人把未婚妻杀了,还特意嘱咐要把受害者折磨侮辱数次才杀死,得手之后,她把凶手引到山中推落悬崖,没有证人,没有证据,一切做得滴水不漏,甚至官府都没有想过她是凶手。”
“那男子痛失未婚妻,伤心得很,每日买酒喝醉,她便不顾闲言闲语陪伴在侧,那男子最终被她感动,向她家里提亲了,婚期就定在下个月。”
景天蹙眉,“他未婚妻死了多久?”
“两年了。”
“才两年就被一个女人感动了?可见也是爱得不深,若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再看旁的女人一眼……啊呸,呸呸呸!”
泽兰看了他一眼,“现实角度看,我是理解这个男人的,未婚妻死了两年,身边一直有个人不离不弃地陪着,不管是感动还是真喜欢上了,也说得过去,他并不知道这个贤良温柔的女子,是残忍杀害他未婚妻的凶手,哎,我怎么能因为那样荒谬的缘故而共情施暴者?”
景天知道她的困扰,想了一下便道:“你如果觉得下不了手,不如去看一下这位受害者的家人?或者有另外一番感受。而且你也没有共情施暴者,那不是共情,只不过你看到酷似你爹爹的人,以父亲的身份卑微地出现在你的面前,你想到了你的爹爹,一时心软而已,但这份心软不是因为施暴者,而是她父亲对女儿的一份亲情,亲情恰好是你最重视的,所以绝对没有共情,不是共情。”
顿了顿,道:“去吧,去看看受害者的父母亲人。”
景天很了解她,她重视父母亲人,这和她从小离家有一定的关系,因为她知道,亲人不是必然会在一起的,从而使得她格外珍惜能和父母一起的日子,也就更重视亲情。
相信她去看过受害者的父母,就能挣脱到现在的困扰。
泽兰看着他,犹豫了好一会儿,道:“我听你的,你陪我一起去吧,现在就去。”
今晚的事,今晚解决。
受害者叫陈可可,父母原先在京中开酒楼,家境殷实,但陈可可惨死之后,一直没有抓到凶手,母亲终日疯癫,在街上看到女儿遇害那天穿的青色衣裳便上去抱着人家大哭。
父亲开始的时候虽勉强维持着酒楼的营生,但伤了心没了往日大志,把生意交付给儿子之后便回去照顾妻子,结果儿子不擅长做生意,不到一年酒楼就倒闭了。
儿子提议变卖宅子回乡下过日子,但是,因凶手还没抓到,他们不愿意走,守在京城,吃着老本,日子虽不算艰难,但心灵煎熬。
杀害女儿的凶手一天没找到,他们就得不到解脱。
泽兰带着景天和小凤凰来到了这家宅子的房顶,宅子里静悄悄的,没哭声,人死两年了,眼泪早就流光了,只有心里的那一道伤口,一直都无法痊愈。
泽兰掀开一块瓦,看向底下,灯光昏暗间,夫妇两人并未睡着,妻子被绳索捆在椅子上,神情麻木呆滞,丈夫打了一盘水为她洗脸擦手,这动作显然是做惯了,十分娴熟。
给妻子洗完,丈夫点了一炷香插在香炉里,说了一句,“女儿,如果你在天有灵,保佑凶手不得好死。”
这话也仿佛是说惯了,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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