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中了,射中了!”



    在一处较为平坦的山丘上,忽听着一声凄厉的惨叫,猎物应弦而倒。一名骑马的侍从随即冲了上去,在那尸体旁纵辔驰奔,兴奋地大叫着。



    “都让开,我来看一眼。”



    只见一名高大雄武的男子被一群护卫簇拥着,紧跟了过来。他拨了拨裹在身上的袍子,利索地跳下马,众人自觉地给他让了一条开阔的通道。



    他的脚下踏着草地,接近到了那猎物跟前,看那根箭矢扎得很深,便慢慢蹲了下去,把它用力一拔,才把那血淋淋的箭头取出。



    “又是一头麋鹿,”他一扳鹿角,使它翻了个身,“唉,费了一天的劲儿,全来捕它了……”



    “懿王爷,”那名随从打着躬禀道,“此鹿亦有吉利之象,不可轻也。这不马上就要到正月了,可以进献给皇上,以为贺节之物。”



    懿王转过脸,懊丧地说:“你这话说的,这些玩意父皇能看上眼?今年真倒了血霉,就没猎到什么好东西!”



    另有一人出计道:“王爷莫要气恼,您昨年不是杀了一只老虎么?至今挂在邸中,何不将它抬入京师,送交皇上一看?”



    “父皇看了又有何用?”懿王满脸通红,语气也加重了,“多少年了,我一次也没进过京,整日就派人去问问安,连到大殿上叩谢皇恩的机会都没有!”



    说到此处,他竟越想越气,又破口大骂道:“徐王那个混账,太子之位都是靠出卖兄长抢来的,如今监了国,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上的贺表都被他扣下几次,弄得我连京城也不敢去!”



    众人见懿王发了火,一个个垂着脑袋,不敢作声。



    懿王无奈,只好撇了撇嘴,将箭一把折了,翻身上马:“回府!”



    “禀王爷,教世子读书的那个刘谙斋先生有事求见。”



    懿王刚刚走到外书房,正脱着袍子,就见一个奴才从里屋出来,欠身来报。



    “谙斋先生?”懿王思索了一阵,“孩儿这两日在家里养病,读不了书,他来我这作什么?若是要和诗,我也没心情,叫他回罢。”



    “刘先生似乎别有所求。”



    懿王略一皱眉,方才说道:“那……就请他到书房一坐。”



    过了半晌,只见那奴才带着一位儒士进了屋子,年纪大约三十五六,举止得体,礼毕入坐。



    懿王笑着奉茶:“先生多日不履寒舍,突然造访,可是来问小儿之功课否?”



    谙斋笑道:“世子身体虚弱,当以养病为重,何必太求他功课。在下此来,是为王爷出计的。”



    “某有一个叫万羽之的同窗,与其甚为交好,只是鄙人功名蹭蹬,他却平步青云,进了京师,任了朝官,往来才疏了些。可今日他却从远地来访,对我说朝局有变,皇叔太肃被抓,太子将有废储之危,叫我转告与您,问您可怀野心?”



    懿王深吸一口气,心里突突地跳,紧盯着他问:“我听闻朝中好像有个陈党,此人可是依附于他?”



    谙斋道:“他说是叶永甲大人派来的。”



    “此人能否请到王府一叙?”懿王抓住他的手臂,轻声地问。



    谙斋摇了摇头:“我也如此劝过他。但他是打着访友的名义离京的,若跑到您这里来,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懿王听了,眼露犹疑之色,把手慢慢挪开,转头看向门外。



    “不如……您再想想?那里的局势很艰险啊。”



    “不!”懿王咬住了牙,猛然说道,“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只要能保证我顺利进京,跟徐王那厮争夺皇位,我说什么也要去!本王身为庶子,受冷落了这么多年,为之消沉意志、耽于逸乐,要到何时!如今大志将张,豪情得舒,岂有坐失机遇的道理!”



    “谙斋快说,他有什么办法令我进京?”他想通了以后,眼睛也放了光亮,炯炯有神。



    “万羽之未言,小可倒有一计,”谙斋凑近过去,会心一笑,“您不是还留着那只老虎吗?可以春节将至,进献猎获为由,亲自带人送往京师,一路上当大张旗鼓,令天下官民俱知,作破釜沉舟之势,必能壮我声威,使太子震恐万分!”



    懿王大喜,旋即拍掌道:“好计策!不知何日能够启程?最好是明后两天!”



    “不不不,”刘谙斋看他急成这副模样,不禁笑了起来,“万兄弟说,时机尚未成熟,一切等着他那边的回信,不可擅自行事啊。”



    “那你就速速把我的心意传达给他,”懿王戳了戳他的袖口,“等您回来,同您作几篇诗文!”



    “这回您又有兴趣作诗文了。”那奴才笑嘻嘻地插了一句嘴。



    “这是当然!”懿王一拽衣领,“不仅要作诗文,传令下去,本王要在郊外大猎三天!”



    寝殿之内,阴沉无比。太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仰望着高坐在上的父亲。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但太子还是嗅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息,腾腾的杀气扑面而来,令他几阵颤抖,不敢再抬头了。



    “太子……你昨日睡得可安稳?”皇帝的声音冷而无情。



    “儿臣睡得正安。”太子脸上的汗水一滴接一滴地流淌下来,划过脸边,前襟逐渐一点一点地湿透了,但他不敢去擦。



    “叶永甲上奏的这篇供词里有你呀,”纱帐后响起了一阵翻页的轻声,“莫不成……是太肃有意栽赃?”



    太子的腿脚发软了,一下子支撑不得,跌倒在地,只好向前匆忙地爬了一两步,顺势变成了跪姿:“儿臣、儿臣万万不敢和罪犯同谋!这定是……定是太肃在血口喷人!”



    “有没有同谋,还要细细地审下去;我叫你来,只是向你提一个醒,”皇上的声音温和了一些,“你退下罢。”



    太子紧紧地贴着地面,愤恨地咬牙想道:‘父皇为什么不怀疑叶永甲呢?那厮已经结党,已经罪恶滔天了!为什么对着他的亲生儿子如此狠毒!’他脑中的愤怒、怨恨已达到了顶点,几乎无以复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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