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镇年听罢,与诸人面面厮觑,为难地摇摇头:“今上太子谋反,这可不算是一桩小事。我若耽搁几日,恐有内变,廷龙需体谅一二。”

    叶永甲却依然以头触地:“恩公,朝廷自有晏侍郎把持,且皇帝与您皆在一处,还惧怕什么呢?支撑个十日恐也无虞。现在蒋巡检已去搜文书证据了,陆党覆灭就在指日!”

    晏良见他是死不罢休了,便说道:“那我们暂时就等待几个时辰,看看你那个姓蒋的手下有没有本事。”

    “快他娘的开门,老爷们急了,狠下心一把火烧了这破院子!”

    门外官兵的喊声四起,惊得老管家睡中忽醒,直从床上滚下来,连忙穿上鞋,便去开门。

    “军爷们……”

    老管家一打开门,十几个兵汉快如闪电、横冲直撞,硬生生地冲入府内,差点让老管家吃个踉跄。

    蒋巡检也不及喝止手下兵丁,上前扶定那老管家,宽慰道:“老人家,吾等专为齐咨前来,绝不伤害他人。只问你,齐咨所存文书究在何处?”

    老管家一脸茫然:“文书?我家主向来不在此处存这些的……”

    蒋添叹道:“老人家,您不必为他隐瞒。齐咨已是强弩之末,即将按罪的人了,你再百般护着他,又是何苦?”

    老管家急作了三遍揖:“官爷,我说的俱真,绝无半句虚假!齐老爷素日都住在……”

    话正说到一半,听内院里噼里啪啦地作响,时而伴有几个女人的哭声,哀鸿遍野,嘈杂不已。

    只见一员军士翻越土墙,来朝长官禀报:“蒋大人,各座房屋宅子一个不落,全部搜查完毕!”

    “好。可有藏匿信件文书的地方?”

    “东面的书阁内发现大量齐咨亲书!”

    蒋添失望地看一眼老管家,急忙吩咐军士道:“引我去看!”

    蒋巡检打开书阁的门,见窗户上都结了层灰,空气中弥漫着烟雾般的尘土,呛得他咳嗽数声不止,有若窒息之感。

    四壁皆摆放书籍,有几个兵丁围着一个大木箱子,仔细地搜检着。

    蒋添亦凑去瞧了瞧,随手拿了几封信件,却尽是写给家眷姬妾的琐事,无一言及官中。

    “你们搜的也都是这样的么?”蒋添察觉了一点不对劲,轻声问道。

    那些官兵眉头紧锁,又揉了揉太阳穴,异口同声地回答:“差不多,没见到有别的东西……”

    “还继续搜吗?”

    蒋添呆呆地看着那箱子:“要不……把它倒出来,一一拆看。”

    “是!”

    官兵们齐力将箱子一倒,里面的白纸像雪片一样掉落下来,堆积在地。“好好找,莫要错过重要的东西。”

    不到半个时辰,官兵将那些信件拆了大半,仍然是一无所获。蒋添心烦意乱,又把手中的老书信丢在一旁,回头看了眼旁边的自鸣钟,愈发焦躁。

    “让我见大人,让我见大人!”门外有人大嚷。

    咚,咚……

    自鸣钟也于此刻响起。

    “什么事?”蒋添飞速站起身,一把摁住了桌上的自鸣钟,两步作一步地走到门口。

    “我从兄弟们那儿听说……听说齐咨忽然改计,不来河房了。”

    蒋巡检顿觉天旋地转,血几乎顶着喉咙眼了;退后两步,气息才略恢复平稳。他来不及确认消息的真实性了,霹雳似地大吼道:“全军撤离秦淮河,直奔宫城!”

    蒋巡检仓促之下发布的命令显然使士兵们难以反应,仅撤退就耗费了好大功夫,紧紧张张地从秦淮河边离开,自大中桥疾驰,开往宫城前的齐咨家宅。

    马蹄生风,蒋添与众人以最快速度行至齐咨府邸,翻滚下马,浑身上下都粘带着热汗,难受无比,却连擦的功夫也没有。

    蒋巡检见门还开着,知道齐咨走还未远,便与众人大步踏过门槛,朝内院行进。方进中堂,就闻见一股烧糊的味道,双眉一皱,忙令人入屋查看。

    “烧着啦,烧着啦!”

    蒋添又惊得一身冷汗,跟着进去,见地上一堆白纸,全是正在燃烧、抑或已被燃烧的,迸出粒粒火星,所剩无几。

    他和众人又是用脚踩,又是用风扑的,折腾了会儿,方将火势遏止住了。可惜大片大片的证据无一幸免,都在火海中焚毁殆尽,只有为数不多的纸碎屑,字迹却还花了。

    “完了,完了,”蒋巡检慢慢走了过去,看着如此惨景,心如绞痛,“我还怎么向叶大人交代呀!”

    他将外衣一脱,心力交瘁地倒在椅子上。

    “忙活了一整天,白忙活了……叶知府的大功竟要毁在我一人之手!”他咬了咬牙,郁闷地用拳头狠狠砸着脑袋,“蒋添啊,蒋添,你受知府大恩,报答不及,还搞出这等事端!我们走了,回巡检司,还是告诉叶知府罢……”

    叶永甲的表情里的急躁被冲淡了,他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以致振奋的心情一落千丈,跌入深渊。

    他想要痛骂面前的蒋添一顿,但转念又想,他的主意还不是我的意思。便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巡检大人辛苦了,我也没什么好责备你的。何况,我还可以请陛下的圣旨嘛,休要轻易言败,打击士气。”

    “大人,属下听您讲过,这是唯一的机会了,”蒋添的眼睛有些发红,“剩下的,只能拉魏冲那个狗贼下水了,万陆两党再无消灭的可能了,这个后患会留一辈子的……”

    叶永甲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无话可说,让蒋添退去后,只独自揉着眉骨。

    “哈哈,这群狗陆党的脑袋真是不好使!”齐咨一挽袖子,大笑着走进越府。

    “欢迎齐把领得胜归来啊!”郑师严率领众多军官,齐来相贺。

    “不必谬赞,毕竟齐某素来参与机谋,大小功劳无数,这点功绩便不算什么了!”齐咨吐着酒气,哈哈大笑。

    “齐把领好气魄啊!”郑师严捶着他的肩膀,夸赞道。

    “怎么不见陆大人呢?”齐咨问。

    “陆大人正设下酒宴,请咱们喝上一盅,以示庆祝哪!”

    齐咨听罢,一跺脚,又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他娘的,早知道不在家喝了,就他妈来这了!走!喝个一醉方休!”

    说着,便和郑师严齐步走上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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