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都城东都,原为大夏国都洛京,未央宫为大夏开国皇帝司马平邦敕令营建,北魏开国皇帝拓跋离建国,改洛京为东都,修缮后继续沿用未央宫,经过百年扩建,已经成为天下第一雄伟的皇城。

    北朝与南朝不同,并不常开早朝,每月只开四次大朝会,大部分的时候,北魏定帝都在天庆阁召唤群臣议事,今日大魏丞相窦晏持一封密信入宫求见,在天庆阁外侯召。

    定帝此刻正在天庆阁中,看一新换的舆图,旧的舆图已经被宫人取下,望北城所辖区域已经成由红色换成了北魏所尚的黑色。

    窦相持信而入,上前正欲跪,定帝笑道:“文敬(窦晏表字),别麻烦了,起来说话吧。”

    然后转身对大长秋张禄说:“张禄,你给窦相去煮茶,用西蜀进贡的芙蓉团龙茶。”

    定帝转身,他面目深邃,五官俊美武毅,菱角分明,带几分西域人的特点,眼睛为深棕色,深目高鼻,带美髯。

    定帝年约50许,身高逾八尺,高于常人,身形魁梧,动作遒劲有力,一看应是习武之人,不过手持一串一百单八七宝琉璃菩提珠,身上又有几分书生书卷气;大魏以水为德,尚黑色,今日不是朝会,定帝穿一身白狐皮裘边黑锦九龙袍,头戴赤金冠。

    窦相起身,看了看墙上的神州舆图,笑道:“贺喜陛下,平灭江北?这江南万里河山,早晚也将尽归了陛下。”

    定帝手算菩提,摇头笑道:“文敬,莫说些官面话,徒惹笑料,三十万人带着一万浮屠铁骑还有十余高手去杀一人,天下不知道多少人在看朕的笑话呢,信国公的军报你应该看了吧,阵亡十万余人,伤重四万,浮屠铁骑阵亡三千,战死战将百人,独孤霸战死,漠北三大狼神哲别战死,朕的老三都受了伤,连信国公都伤了,靖北军只有八万人,还让他们平安撤回去三万精锐,仗打成这样,也不知是胜了,还是败了。”

    窦相连忙说道:“陛下不可如此说,钱玮终究是死了,一个钱玮胜过百万雄兵,三十年了,这颗钉子楔在我大魏的心腹之地,如悬剑与顶,困住我大魏的手脚,今日拔了这钉子,整盘棋可就活了,积蓄力量,静待天下之变,江南万里河山,指日可待阿。”

    定帝连声叹息道:“朕老了,怕是等不到这一天了,待日后之君吧,江北之战我朝也是伤经动骨,南朝尚有百万兵,有雄冠天下的水军,目前我朝恐无力南下,守住我朝南方门户,给后继之君一个好的的局面,天下所属,恐非朕天年所能达成了。”

    说完定帝隐隐悲哀之色。

    窦相劝道:“陛下春秋鼎盛,励精图治,国力日胜,天下归心,居北望南,神州在望。”

    定帝笑了笑:“文敬,你都六十多岁了,还做马屁精,看来你不仅仅是治国之贤臣,也很有做魅上奸臣的潜质啊。”

    窦晏拱手笑道:“臣不敢当。”

    张禄奉上热茶,定帝唤窦相坐下:“坐下陪朕喝杯茶吧,今日你入宫难道是哄朕开心的吗?”

    窦晏捧茶喝一口:“陛下这茶是绝品!”

    然后又忍不住多喝几口,茶水滴落洒在衣襟之上,窦晏慌忙用手擦拭:“臣就好茶,君前失仪,该死该死。”

    定帝听完大笑:“哈哈哈,你这老匹夫,我们儿女亲家,也是多年好友,什么时候这么讲究了。”

    定帝笑着吩咐张禄:“张禄,你安排内府给窦相府里送十斤过去。”

    张禄笑答:“老奴这就去办。”

    张禄告退出去,并唤所有内官、宫女退出天庆阁

    “陛下,老奴在殿外候着,陛下和相爷随时传唤与老奴。”

    说完掩门而去,在门外站立候着。

    “说吧。”定帝浅饮一口茶道:“今日入宫有何事?”

    窦相从袖口中掏出一封龙头火漆封住的锦帛书信交与定帝:“今日大梁使节持节入鸿胪寺,送来一封南朝皇帝给陛下的亲笔函,鸿胪寺卿不敢专断,将密函送到尚书省,于是微臣将信取来,送给陛下御览。”

    定帝取过信函,用小金刀打开蜡封,缓缓将绢帛打开,一封长信展露在眼前,定帝看得脸色凝重。

    “弟面北而敬兄长亲启,神州裂沉,万民疾苦,与兄长三十年之约,从不敢忘,岁月蹉跎,吾与兄皆有再造神州,安抚万民之志;然韶华易逝,恐怕今生难以达成夙愿;今两国相争非在正统,而在不论胡汉,皆有祥和太平之世;功过是非,交由后人评述;弟以为既入神州,则为神州,百年后无胡汉之分,当为神州之一族。

    然而今兄无力南下,弟也无力望北;不若怜悯天下苍生之苦,休兵而养民,弟欲遵守三十年前之誓言与兄结两国姻亲之好,以江北为嫁妆,许公主入魏。

    弟许有生之年,不图望北,望兄亦然,并敬告后世者,不忘今日盟约。

    弟有两请,一为既许江北为嫁妆,望兄许我儿太子妃位,日后定当辅佐储君,保一方平安。二为弟幼子萧思钰,年十五,望在北地历练,望兄照顾周全,他日弟定遣使节迎归。以上诸多事宜,望兄早日答复,弟将在建都静候。大梁皇帝萧景元亲笔。”

    定帝看完不禁感叹:“梁帝,真君子也,窦相你也看看吧。”

    说完把信递給窦晏。

    窦晏细细看完信,问道:“陛下心中可有决断?罢兵以养民是好事,只是梁国公主入我朝为太子妃,陛下太子薨逝后,我朝一直没有立太子,虽然陛下属意齐王,但是齐王?”

    窦晏心中一紧,不敢再说下去,因为齐王正妃正是窦晏的亲生女儿窦婉儿。

    定帝看出了窦晏的心事,但是依然说道:“你继续说!”

    窦晏只好克制心中担忧继续说道:“陛下,大梁七皇子入我朝,既非为质,又当以如何名义入我朝呢?”

    定帝拓跋顯站起身来走到窦晏身边,拍拍窦晏的肩膀:“老伙计,朕的心思,你如何猜不到,今日朕就跟你说一些大实话吧。”

    窦晏躬身道:“臣听着!”

    定帝认真说道:“克儿是个心地纯善的人,而且是朕的嫡长子,鲜卑传统最重出身,故而他日后继位,鲜卑贵族都会支持他,就算他不善谋略,不善征伐,武有独孤文钦、杨勇、宇文荣、慕容聘,文有你窦晏、李若普,天下无忧,他是个听的进建议,也善于施恩的人,断然不会作出诛杀功臣,薄待兄弟的事情,然而克儿被人谋害了,朕心痛不止,必须为魏国再找一合适的储君。”

    窦晏点点头:“陛下用心良苦。”

    定帝继续说道:“两年前,朕让齐王和周王回京奔丧,齐王日夜悲戚,为其兄长守孝三月,未离东宫,连带让烨哥和婉儿一并陪同在侧,朕让他回去休息,他也不愿意,朕私下跟他谈过,想立他为太子,他诚惶诚恐,推辞不受,言自己无意储君之位,只想醉心学问,求朕恩准其太子丧期结束,让其返回封国。在京期间,所有大臣勋贵求见,他一律不见,还封了齐王府的门。”

    窦晏点头:“陛下,齐王确实仁孝,且与学问一道颇有天赋。”

    定帝继续说:“而周王呢,他大哥尸骨未寒,他居然敢在王府中跟歌姬饮酒作乐,如此不懂仁孝,肆意妄为之人,居然还敢妄想储君之位,私下交集重臣勋贵,想跟朕要太子之位,如果不是齐王顾及兄弟之情,在朕这里求请,朕早就废了这逆子了。”

    定帝叹息道:“文敬,朕只有嫡子三人,太子薨逝、齐王性子软、周王狂悖无礼,你让朕怎么办阿?”

    窦晏跪下道:“陛下!臣惶恐阿!”

    定帝扶起窦相:“文敬,你太聪明了,朕的心思你都能猜到,齐王性子弱,从未领兵,故而毫无军方支持,独孤文钦的心思朕始终猜不透,当年他背弃朕的皇兄而支持朕,朕就很意外,如今他不表态,朕始终心中不安。”

    窦晏:“陛下,信国公不支持齐王,能支持谁呢?”

    定帝:“这就是朕算不透的地方,当年朕与皇兄相争,皇兄有太子之位,有父皇的支持,我毫无胜算,可是最后他倒戈一击,让朕赢了这天下,朕知道这绝非因为我娶了独孤伽罗做正妃的缘故,独孤文钦不是因为这个理由才倒向朕的,所以朕要未雨绸缪。”

    窦晏沉声道:“陛下要拿掉信国公的兵权?为齐王扫平障碍?”

    定帝点头:“没错,不过如此还不够,朕还要为齐王获得南朝皇帝的支持,如此以来,天命就在律儿身上了,朕也就心安了。所以老伙计,朕只能愧对你了,不过你放心,烨哥朕会册封他为皇太孙,日后无论谁为后,都不会影响烨哥的位置,这是我給你们窦家的承诺!”

    窦晏再次跪下叩首:“臣谢陛下!为天下苍生为计,为魏国江山社稷,臣一家之得失不足为论。”

    定帝:“文敬,起来吧,今日朕有很多心里话想慢慢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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