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的一个傍晚,撼天虎从太子府回来,一脸的晦气,一进院门就冲一名险些挡了他道儿的家丁陈元破口大骂,抬手一巴掌就抽了上去,显然是窝了一肚子火。

    陈元被他打骂的大气都不敢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不敢言语,此刻的撼天虎就好似疯狗一样,只要这一口咬下去就控制不住地非要将对手咬死方才善罢甘休,于是,一顿巴掌抽了不够,又一脚踢了上去,撼天虎内力浑厚,加之此刻正暴怒之时,这一脚上去力量之大可想而知,陈元被踢的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撼天虎追上去,又提起了脚,而这时,从廊下冲出一人,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腿……

    “柳爷,柳爷,您就饶了他吧,他不过是个家丁啊柳爷,都是自家人,您再这样打下去,他会死的呀,爷有什么气就撒我的头上吧……”

    跪在地上紧紧抱着撼天虎腿的正是柳府的管家,管家口中连声骂陈元:“狗奴才,做事如此不小心,惹爷生气了,还不快向爷磕头请罪,更待何时?!”

    陈元艰难地从地上爬过来跪下,冲着撼天虎连连磕头:“爷,是小的错了,小的没长眼睛挡了爷的道儿,下次再也不敢了,求爷看在小的殷勤服侍多年的份儿上饶了小的吧。”言罢磕头如捣蒜一般。

    管家亦苦苦哀求道:“爷啊,咱们这些家丁都跟着爷多年了,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出点差错亦是无心之失误啊,求爷网开一面,饶了他吧……”

    撼天虎恶狠狠扫了他们一眼,继而吼了声:“都给我滚开!”

    只这一声,宛如晴天霹雳,吓的二人身子一哆嗦,忙跪着向两侧挪挪,让出一条道儿来,撼天虎气冲冲从他们中间走过,径直去了书房, “嘭”一声关上了大门。

    管家这才悄声对陈元低斥:“你也是,没事少在前院晃悠,平白挨顿打,何必呢?”

    陈元抱拳道:“多谢管家救命。”

    “唉,往后小心点。”管家将他扶起来,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匆匆离去。

    陈元扭头看向书房紧闭的大门,眼中射出两道怨恨的光泽,他捂着肚子,踉踉跄跄地去了后院。

    紫风也刚回来不久,正在房中水盆里拧手巾洗脸,忽听得几声敲门声传来,随口唤了声:

    “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陈元走了进来。

    他恭敬抱拳施礼:“紫风公子。”

    “陈元?有事吗?”

    “公子,柳爷从太子府回来了。“

    “你怎知他去了太子府?“

    “柳爷临出门前对管家说的。“

    紫风放下手巾向他走来,骤然见他脸上血红的巴掌印,不免诧异,问道:

    “你的脸怎么了?”

    陈元抬手摸了摸脸,垂头丧气地道:“柳爷一进门就发了很大的火,结果小的一不小心就成了他的出气筒。”

    撼天虎去了太子府,回来就大发雷霆?难道有好戏看了?紫风冷声道:“陈元,你是特地来告诉我柳爷回来了,他心情不好?”

    陈元道:“是,也不是,今天小的听一位侍卫兄弟说,他们又抓到了一些护身法器是蟒蛇的人,冯统领已经赶过去了。”

    紫风刹时眉头紧蹙,沉声道:“人在哪里?”

    陈元低声道:“听说都在辛州那边家里关着呢。柳爷可不像公子您心善,他下手狠,只怕这些人到他手里可落不下好,陈元虽是个下人,但也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公子,这事儿我就是告知您一声,您心中有数即可,今天柳爷心情不好,公子您千万小心。”

    紫风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陈元躬身道:“是,小的告退。”

    当陈元转身欲离去时,紫风见他身子稍稍一动便不自觉地露出一脸的痛苦之色,一只手还捂着肚子,便知他这次挨的揍可不轻,也不奇怪,撼天虎下手之重,紫风亲身领教过没有十年也有九年了,迅即唤了声:

    “等等。”

    陈元停下脚步,转身问:“公子,您还有何吩咐?”

    紫风从袖袋中取出一锭银子递过去,陈元忙摇手,向后退了一步,道:“公子,小的来告诉您这些事不是为了钱。”

    紫风道:“我知道,我只是拿给你买药的,柳府的家丁带着伤干活,不合适。”

    他将银子塞进陈元手中,道:“去吧,好好做你分内的事。”

    陈元看着手中银子,眸色微红,额首道:“多谢公子,那小的就先退下了。”

    在府中,紫风素来不苟言笑,对这些家丁侍从虽说不上好,但从不会跟他们计较什么,也不会恶语相向,更不会责打他们,相较于撼天虎的凶狠,紫风已算得最为和善的了。府中家丁、丫头,包括侍卫等所有人对紫风倒是恭敬有加,这陈元也在府中多年了,对紫风更是十分尊敬,时不时也会将留意听来的消息悄悄告诉紫风。

    陈元前脚刚走,柳青芸便寒着脸走了进来。

    “怎么,我爹又在发脾气?陈元的脸上都肿成包子了。”

    “嗯,你看见了?”

    “能看不见嘛,那么大的巴掌印,走路都走不利索了。”

    柳青芸冷声道:“他一回来,这个家就没有安稳的日子过了,搞的人人见到他都要退避三舍。”

    紫风道:“一会儿我去看看他。”

    柳青芸道:“你去看他做什么?他发脾气的时候人人躲,你还要硬凑过去?难道把脸送给他打?这十年来,你挨他的打还少吗?”

    紫风自嘲地道:“他好像有一年多没打过我了吧?”

    柳青芸突然抬手一拳砸在他肩窝上,低声骂道:“你要想找打就来找我啊,我赏给你,你何苦去他那里自讨苦吃?”

    紫风一把握住她的小拳头:“你舍得?”

    柳青芸道:“当然不舍得。”

    紫风道:“既舍不得,你怎的还要打我?”

    柳青芸兀自嘴硬:“我、我只是舍不得别人打你而已。”

    紫风轻轻将她拉到怀中,光滑的下颌轻轻顶在她额头,她的发髻边插了一朵院中摘的兰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闻之沁人心脾。

    “青芸,许久没跟你上街了,明日我陪你出去走走。”

    “真的吗?”

    “真的。”

    柳青芸环着他腰肢的手臂紧了紧,“先去一趟八宝斋,他家的粥最好喝,然后我们去看看飞燕姐吧,好久没去了,听说她在教一些穷人家的孩子读书,分文不取,我也想去瞧瞧。”

    “好,都依你。”

    ……

    一名家丁匆匆奔进了小院,他告诉紫风,说撼天虎叫他即刻去一趟书房。

    柳青芸满脸不悦地道:“你去跟我爹说,紫风累了,不去。”

    紫风拦住了她,“青芸,我原本就要去看看师父的,你别担心,我去去就来。”‘

    作为撼天虎的弟子,既然师父派人来叫,紫风也不好不去。虽然柳青芸百般不愿,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作罢,目送他一身紫衣的欣长身影走出院门,心中惴惴不安。

    而她却不知道,此刻紫风巴不得快点去书房,他很乐意欣赏撼天虎这副歇斯底里的样子,那可比炎炎夏日里光着膀子被井水从头淋到脚还要痛快。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无声的嗤笑。

    他脚步十分轻快,甚至还带着一丝迫不及待……

    撼天虎的性格便是如此急躁,高兴了便会开怀大笑,甚至拿出钱财大赏家仆,而不高兴了,轻则摔东西骂娘,重则哪个倒霉蛋儿正好撞在枪尖儿上,那恐怕连性命都未必能保住,极少有见他安稳坐下思考的时候。

    此刻书房内,撼天虎正背负双手,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脸色晦暗,一副烦躁不安的样子。

    紫风轻撩下摆迈过门槛走了进去,冲他抱拳施礼:“见过师父。”

    一见紫风,撼天虎面上怒火更甚,手指点着他鼻子尖儿,嗡声道:“紫风啊紫风,你是给太子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啊?你倒是跟老子说说,你是怎么做到让他如此器重你的,啊?来来来,你也教教我呀。”

    紫风故作不解,淡然回道:“师父,您曾说过,背靠大树好乘凉,如今紫风在太子殿下手下办差,不都是听从您的训示,小心做事,尽心尽力,不是吗?”

    撼天虎吼道:“没错!你小子那点本事都是老子教的,可是老子跟了他多少年了,为他办差又何曾马虎过?老子的脑袋都是别在裤腰带上的,可是你看看他如今是怎么对老子的?老子今天刚进太子府,他劈头盖脸就把我骂了一通,叫我回来好好跟你学学,老子是你师父啊,他居然叫我跟你这个徒弟学,他是明着打我的老脸啊?!老子学个屁!我撼天虎为他冲锋陷阵,为他杀人放火,为他险些丢了自家性命,现在倒好,他教训起我来,半分颜面都不留啊,他娘的,他这不是过河拆桥是什么?”

    紫风道:“师父,您也别怪太子,他最近日子可不好过,武德堂没有一日不死人的,他正焦头烂额呢,自然心情不好。”

    撼天虎脸红脖子粗地骂道:“他焦头烂额心情不好,就把气撒老子头上?老子师徒二人可是他的左膀右臂,他就这样对老子的?”

    紫风道:“师父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隔墙有耳?我看谁敢偷听,谁敢把老子的话传到太子耳朵去!”

    他道:“你还是这么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老子这都快火烧屁股了,你说太子他究竟想要干什么?老子究竟哪里做的不对了让他这么看不顺眼?”

    紫风道:“师父您莫急,太子跟您说的这些话,难道您没仔细听出来他的话外之音吗?”

    撼天虎怒气冲冲:“话外之音?什么话外之音?”

    紫风道:“师父,您以为太子信任您吗?您以为太子信任我吗?”

    “信任?”

    撼天虎问道:“此话怎讲?”

    紫风道:“紫风在武德堂的一举一动太子都了如指掌,那么师父您呢?”

    撼天虎身子一僵,问道:“你的意思是,太子根本不信任咱们?他派人监视你?那我这里,他也派人监视了?”

    紫风垂首不语。

    撼天虎方恍然大悟:“我说他今天说的话怎么阴阳怪气地,说什么:你忙的很啊,你都在忙什么?需不需要我帮忙啊……还说我整天躲在后面不露面什么地,娘的,我还想不通呢,明明是他不待见我,怎么反倒怪我了,看来,他是派人监视我了,知道我最近在找那条大蟒蛇啊。”

    他恨声道:“老子为他出生入死,他居然不信任我,还派人监视老子的一言一行,口口声声说什么老子是他左膀右臂,看起来,他对老子根本不放心啊。”

    紫风道:“师父,您别多想了,无论他做什么也没错,毕竟咱们身后这棵大树是太子爷啊,您就忍了吧。”

    撼天虎冲到紫风面前,咬牙切齿地道:“忍了?你居然叫老子忍了?”

    “忍了……忍了……好,老子忍了,谁让他是太子爷呢。”他的胸膛因怒极又无法发泄而剧烈起伏。

    站在原地,闭上眼,努力调整着狂躁的气息,好半晌,待气息渐平,他才缓缓睁开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斜斜瞥了一眼紫风,说道:

    “紫风,今天说的这些话,你不会告诉太子吧?“

    紫风问:“师父,您不相信紫风?”

    撼天虎死死盯着紫风,停了两秒,说道:“太子说,要我配合你的行动,不知,你有何行动啊?“

    紫风道:“太子命我伺机杀翼王的朋友,而翼王府现在防守极严,根本无法攻入,所以,我们在等待时机,等他们出来的时候,再想办法击杀。太子之所以心情不好,完全在翼王面前受挫,他有气无处去撒,自然会将气一股脑宣泄在我等的身上,只要我们成功杀了翼王的人,哪怕只有一位,太子都必然心情大悦。”

    撼天虎冷笑一声:“好,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想怎么杀,既然太子要我配合你,那老子就坐在这等你这位武德堂堂主下令了。”

    紫风谦卑地躬身施礼:“紫风怎敢给师父下令,武德堂尚有几百人马,不敢动用师父的人,没想到太子却对师父您这样说,倒让师父您心中不快了,此乃紫风的罪过。”

    撼天虎冷哼一声:“你倒是个懂事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过,太子嘛……哼哼……看来最近我的事要先放一放了,免得被他知道了又要多出许多话来……罢了,没事了,你下去吧。”

    紫风额首:“是,紫风回屋了,师父若有事便命人来唤我,紫风告退。”

    紫风对他表面恭敬有加,实则心中暗笑:你们自己狗咬狗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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