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花碎片洒落，沾在两人的头发和衣服上。
程昱给李萱宁摘掉落在头发上的碎屑，才深吸一口气，缓缓转头看向门口站着的那一堆年轻小伙。
“你们干嘛？”程昱沉着声问。
带头的嘿嘿一笑：“昱哥！程爷爷说你今天要带女友回家，我们特意来热烈迎接你们。”
旁边另一个小伙指着门框说：“昱哥看！大红灯笼我们都给你挂上了，还拉了横幅，字是我爷爷写的！这迎宾仪式够热烈不？”
程昱脸挂黑线，“你怎么不干脆点个鞭炮？”
小伙嘿嘿一笑，“想点来着，但这不是环境不允许吗？你要的话，我们去弄点气球，可以给你制造出放鞭炮的音效！”
李萱宁：“……”
程昱拍了那小伙一脑门，“这都谁给你出的馊主意？”
小伙揉着脖颈，满脸通红，憋出一句：“颢……颢哥……和……阿北哥……”
程昱暗自咬牙，果然是那俩货。
“赶紧把这些都给我收了。”程昱扫了他们一眼，“弄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是把我未来老婆吓跑了，你们赔得起吗？”
那堆小伙听了，立马起哄：“哟哟哟！未来老婆！”
说完，他们开始勾肩搭背，满脸憨厚笑容地朝着李萱宁异口同声：“嫂子好！”
李萱宁：“……”
这……会不会太过热情了一点？完全跟她来之前的设想不一样……
紧接着，在一堆人的尾随之下，李萱宁和程昱进了大院里。
“程昱带了未来老婆回家”的消息，不知不觉间，传遍了大院的每一个角落。
然后李萱宁就跟被看猴似的，走到哪都能受到众人的瞩目。
“你不就带个女朋友回来吗？你又不是他们家人，为什么他们会这么热情……”李萱宁压着嗓音说。
“其实他们跟我亲人也没差了。”程昱紧了紧她的手，笑着说：“适应一下，主要是因为我光棍太多年了，第一次带女朋友回来，这对大院来说，也算是一件稀奇事，所以……”
李萱宁憋笑，“行吧。”
进了程昱的家里，程老爷子双手背在身后，腰杆站得笔直，脸上挂着藏不住的笑意，立在家门口等人，他的身边还站着好几个人。
这些人，李萱宁都不是第一次见了，有程昱的妈妈白书慧，弟弟程颢，死党曲北……等。
她扫了一眼，发现她之前始终担忧的程昱的爸爸，并不在场。
“回来啦？”程老第一个开口，语调里裹挟着一丝兴奋。
程昱第一次一本正经地向自己的家人介绍了李萱宁。
曲北看向李萱宁，咧嘴笑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有预感，你和阿昱的缘分肯定不一般。”
李萱宁调侃：“莫非是传说中的算命先生？”
曲北哈哈大笑起来。
程昱抬眸觑他一眼，“你一个姓曲的，跑来我家凑什么热闹？”
曲北挑眉，给自己的存在找了个理直气壮的借口：“你管我姓什么的，我是你女朋友的粉丝，我来看看我女神不行？”
程昱悠悠地戳穿他：“你的女神不是纸片人吗？”
旁边的程颢噗嗤一声笑了。
程昱侧眸，视线转移到他身上，“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指使那帮小鬼故意闹我，等下次轮到你，哥肯定给你个大惊喜。”
程颢：“……”
愣了一下，他随即嘿嘿笑道：“轮不到我，我跟阿北哥一起共度余生。”
曲北闻言踹了他一脚，“滚！我可没这癖好。”
几人闹腾了一阵，程老在旁边十分无语地摇了摇头，他轻咳一声，看向李萱宁，说：“那个……小萱，不管他们，咱们进屋去。”
李萱宁一副乖巧样，“好。”
程昱一见老爷子要带人走，立马迈步跟了上去。
白书慧此时出声叫住了他，“阿昱，陪妈妈聊会天。”
程昱视线来回转了一圈，顿时明白了，老爷子这是要找李萱宁私聊，也就止了步。
李萱宁跟着程老进了里屋后，才发现其他人一个也没跟进来。
她微微一愣，才明白是个怎么回事。
心里犯嘀咕：难道这是要开始盘问家庭背景啥的了吗？
好吧，这么一看，程爷爷好像比程爸更严肃……李萱宁莫名紧张起来。
两人面对面坐下，品着热茶开始闲唠了一会，程老才渐渐入了正题。
“昱儿算是我们这大院里唯一一个专注玩艺术的，你别看我们这热热闹闹的，但我们终究对你们行业不了解，所以，昱儿也没法在大院里找到共鸣。他现在找到你这么个有共同爱好的伴了，也挺好。”
程老颇有感慨的样子，语气缓缓道来。
李萱宁变身乖乖女，坐在边上安静地倾听，关键时刻“嗯”一声，点点头。
“小萱啊，你们这个职业我这老头不太懂，但对你们圈内的事，也多少略有耳闻，你们这圈子，俊男美女数不胜数，诱惑也多，时间久了，人难免容易迷失。”
“我冒昧地想问你一句，你对我们家程昱，是真心的吧？”
程老说到这，目不转睛地盯着李萱宁看，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李萱宁舔了舔嘴唇，展颜一笑，态度坚定地说：“当然是真心的，程爷爷，我对待男女感情，从来不儿戏。”
程老似是对这个答案很满意，脸上浮现一丝欣慰的笑容。
“你别责怪我这老头问得太直白。”程老主动给李萱宁斟了一杯茶，“不知道昱儿有没有跟你提过他的身体情况。”
李萱宁轻声道了声谢，等着他的后话。
程老继续说着，语气渐渐和缓。
“既然你跟昱儿走到这一步，我作为他爷爷，有些事也不怕你知道，得跟你坦白。”
“那小子八年多以前出过一场意外，重伤进了医院，九死一生，还好人救回来了。可能是因为那次磨难对他身心冲击太大，身体恢复后，这小子这么多年一直饱受着精神折磨。”
“据医生的意思，就是分裂出了第二个人格。”
程老怕吓着她，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说：
“也不是什么特别吓人的毛病，通俗点就是，脑子里偶尔会冒出一些他或许没印象自己经历过的回忆，身体出现一些疼痛的症状，比如头痛啊什么的。”
“之前那次他昏迷进医院，实际就是这个情况。当时你也在场，人还是你叫醒的，说来，我们程家还欠你一个大人情。”
李萱宁闻言，连忙摆手，笑道：“程爷爷您言重了。程昱自己这个情况，他跟我说过了，您不必太担忧，他现在已经不会再出现之前的症状了，身体很稳定。”
程老倒是没料到她已经知道这个，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的确是，我找他私人医生聊过很多次，都说他自从那次昏迷醒来，病情就没发作过了，是个好事。”
“但作为他的家人，我们难免会心有余悸，也希望他日后都能平平稳稳的，不再经历之前的苦楚。”
“昱儿先前那么多年因为这个病，对男女感情都不放在心上。如今终于找到你这么一位心上人了，我们都希望你们能长长久久的。”
“我经常看到一些娱乐圈的新闻，有些明星谈恋爱今天还甜甜蜜蜜的，过不了多久又闹分手换别人了，今天晒结婚证，没过个一两年，又突然被曝出离婚了……”
“这么儿戏的……”
程老蹙眉感叹了句，随即抬起眼眸看向李萱宁，一脸认真地问：
“你们俩应该不会这样吧？”
“我们家昱儿，没什么感情经验，在这一块，心灵可能有点脆弱，我担忧万一……”
程老最终没好把“分手”二字说出口，斟酌着说下去，“稍有不慎，他病情会复发……”
李萱宁坐在程老对面，低头细细地抿着茶，听到程老这番关心程昱的话，不由得鼻子酸涩，心中涌进一股暖流。
夏铭，你这一世真是遇到了一个很好很温暖的大家庭。
这也算是上天因你上一世经历了那么多磨难，给你的弥补吧？
“爷爷。”
她轻唤一声，这一次，她没有在前面加“程”字。
她突然觉得面前的老人也没有那么威严了，她朝他莞尔一笑，倾身去握住了那双满是皱纹的手。
“虽然我不知道您信不信我的话，但我今天还是想给您一个承诺。”
“您放心，我和程昱，只要活着，就一定会长相厮守，白头偕老的。”
她的声音轻轻的，却莫名的有力量，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坚定。
程老眸里隐隐泛光，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拍了拍她的手背，沉默了好一会，才叹了一声气，说：“你这孩子啊，也是吃了不少苦头。”
将来可能要入他程家家门的人，关于李萱宁的家世他自然也弄得一清二楚了。
程老坐直了身板，恢复威严的神态，“孩子啊，以后，程家罩着你，在外头，不必再挨人欺负受人委屈。”
李萱宁抿唇一笑，调皮起来，“那要是您孙子欺负我、让我受委屈了呢？”
程老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那就看谁有理了，要是他不占理，你回来告诉爷爷，爷爷一定替你好好教训他一顿！”
李萱宁嫣然一笑：“行，有爷爷这话，我就放心了。”
两人结束了密谈，李萱宁挽着程爷爷的臂弯出了客厅。
在外面等候多时的程昱，听见动静，连忙走上前来。
“爷爷，把我的人拉到小黑屋里聊啥啊？”程昱挑眉看自己的爷爷，问。
程老见这小子都还没把人娶回家呢，就这么护犊子，不禁低哼一声，双手背在身后。
“你的人？臭小子脸皮咋这么厚呢？没领证之前，人家姑娘都不是你的人。”
“现在体力好长得帅气又能挣钱的小鲜肉可多了，你都这把岁数了，要是不抓点紧啊，指不定哪天小姑娘就被那些小鲜肉给抢走咯！”
程老的话就像一把利剑，直戳程昱的心。
程昱嘴角轻颤：“……”这年头催婚都这么催了？
李萱宁在一旁听得忍俊不禁。
程颢和曲北直接“噗嗤”笑出了声，猛地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
程昱转头剜了曲北一眼，“你跟我一样老，你还有脸起哄？我起码找到女朋友了，你现在却还是光棍一个。”
曲北：“……”哪位好心人，麻烦给他递把刀吧。
这时，白书慧在旁边悠悠来了一句：“小北，你也是该找一个了。”
程颢手抵在唇边，喉间溢出细碎的笑声。
曲北踢了他一脚，“笑？等你哥把证一领，下一个催婚对象就是你，看你到时候怎么笑！”
程颢脸绿了。
李萱宁莫名觉得温馨，在一旁看着这闹剧笑而不语。
程昱俯身靠近她的耳边，低声问：“爷爷跟你说什么了？”
李萱宁摇了摇头，“不告诉你。”
程昱：“……”
……
在程家待到了晚上，因为程昱明天要出发外地拍电影，得回自己住处准备下行李，所以没有待在大院过夜，和家人一起吃了个晚饭，就离开了。
这一天见家长的任务总算完成，一切比想象中的要顺利，回去的路上，李萱宁心情也不错，在车上还哼起了小曲。
程昱这次没带司机，自己开的车。
转头好笑地看她一眼，“这么高兴？”
李萱宁靠在椅背上拨着头发在玩，“还行。”
可唱着唱着小调，突然想起程昱明天就要出发去拍电影，然后她没多久也要飞海外，两人得相隔许久都见不上面，顿时心情又萎靡了。
程昱察觉到她莫名安静下来，瞥了她一眼，勾了勾唇，问：“你们团那歌，排练得怎样了？”
李萱宁回神，“还有一些很小的细节问题，需要抠一下，不过整体差不多了。”
“嗯。”前方拐弯，程昱转了一下方向盘，“出国参赛期间，在音乐这块需要我帮忙的话，就跟我说。”
李萱宁嘀咕：“你拍电影呢，哪有空鸟我。”
程昱注意到她情绪有点低落了，轻轻一笑，“没有空也得抽空鸟你啊，爷爷不说了？证还没领呢，万一我不鸟你，你跟外国的小帅哥跑了可咋整？”
李萱宁噗嗤一笑，“毛病，参赛的选手都是女的，哪来的小帅哥啊？”
程昱低笑，“谁知道呢，评委总有男的吧？”
“评委……那都多老了……”李萱宁幻想了一下画面，嫌弃道。
“……当评委的也不一定就老啊。”程昱也不知道自己莫名在捍卫什么。
李萱宁懒得理他，盯着前方的车灯发着愣。
程昱瞧了她一眼，然后随便找个地，把车停在了路边。
李萱宁茫然，“不是没到吗？怎么停……”
“了”字还没出口，她就被蓦然倾身过来的程昱堵住了嘴。
缓慢地眨了眨眼，她抬手轻推了他一把，却没推开……
某人温热的大掌，托着她的后脑勺，属于他独有的气息一点点侵袭而来。
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意识渐渐涣散。
直到窗边被人敲响，她心中一跳，下意识地想推开他，脑袋却在下一秒被他的大掌摁在了他的胸膛上。
程昱用手臂完全遮挡住她的脸，藏得一丝不漏。
冷眸扫向窗侧，见到一身制服装的男人站在外面。他眸光轻敛，随手抓起一顶鸭舌帽扣在头顶，压低帽檐，然后才把车窗降了一小截。
窗外的人弯身探头看进来，“先生，不好意思，这里不能停车，麻烦开走。”
李萱宁缩在程昱的胸膛里，憋红了脸：“……”
程昱回了那人一声，“知道了。”
关上车窗，程昱才松开了李萱宁，启动车子离开。
等车子开出好一段距离，李萱宁才松开始终捂着脸的双手，猛地打了程昱一下，“你个疯子……”
程昱爽朗一笑，“我亲我老婆，怎么就疯了？”
李萱宁还是囧得不行，想起刚刚那个场景，就脸热，见程昱又这么没脸没皮的，最终也憋出了两字：“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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