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一天,赫连景请求去往漠北的折子就递了上来。
天圣帝因病没上朝,他听小贵子说有景少爷的折子,马上让人找了来。
当看到折子上赫连景熟悉的笔迹,天圣帝止不住地咳了起来,眉眼间病态憔悴,“他还是不听话,咳咳咳……”
“皇上……”小贵子忙倒了温水来给他润喉。
天圣帝喝了两口才勉强止住喉咙间的痒意,合上折子,“你是不是去瞒着朕去义王府了?”
小贵子低下头。
“说!”天圣帝的语气突然严肃下来。
小贵子吓得浑身一颤,跪在地上,“奴才只是想去跟景少爷说一声,皇上病了。”
“然后呢?”
小贵子的声音越来越弱,“景少爷说,皇上不想见到他,他若来了,您只会病得更重。”
“呵!”天圣帝冷笑,“他倒是有自知之明。”
小贵子壮着胆子问了一句,“皇上,您和景少爷是不是闹矛盾了?”
否则以前那么要好的兄弟,怎么这两日突然就谁也不搭理谁了?
“要真是闹矛盾,那倒好办了。”
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他说去漠北就去漠北,一点儿缓和的时间都不给他。
天圣帝把折子递给小贵子,“拿去烧了。”
但很显然,天圣帝低估了赫连景的倔性子,他烧一封,他就再写一封。
天圣帝烧了三天的折子,赫连景便写了三天的折子。
这三天,简直把天圣帝的怒气值逼到了爆发点。
他顾不得自己还没痊愈,让人备马出宫,去往义王府,怕让人进去通报会吃闭门羹,直接翻墙。
赫连景正在房里教小八画画。
听到外面传来动静,他只当是大白天的有刺客,让小八坐好,起身去推门。
门打开,正对上天圣帝苍白而怒气满满的一张脸。
没料到他会来,赫连景迟疑片刻后马上行礼。
天圣帝往前走了两步,逼近他,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给我个理由,为什么一定要去漠北?”
赫连景语气平静,“人各有志,留在京城非我所愿。”
“是么?”天圣帝冷笑连连,“以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的志向竟然在漠北?”
赫连景还是很平静,“以前有任务在身,不得不给皇上伴读,如今皇上长大了,能自主掌权了,臣以为,我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那朕这些年,还真是委屈了你啊!”
天圣帝七岁入的京,八岁登基为帝,至今六年时间,他一直以为自己对赫连景知根知底,甚至没有什么话是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
可是这次,他完全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去漠北打仗怎么就成志向了?
他怎么就劝不动他了?
“一定要走?”天圣帝定定望着他,心中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他能说一句不走了,哪怕是一个动摇的眼神也行。
可赫连景不仅眼神坚定,连语气都未曾动摇分毫,“臣心意已决。”
天圣帝气得咳了起来,“好好好,你要走,那便走好了!”
赫连景知道他还在病中,倒了杯热水过来。
天圣帝一把推开,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
赫连景离京的日子很快定了下来,正月初六。
他留在京城,陪家人过除夕,吃了顿团圆饭。
程大郎嘴上支持他,心里更多的是不舍,“景儿,到了那边要常来信,给爹报个平安。”
“景儿知道。”
初五这天晚上,所有人都聚在前厅为他送行,赫连景跪下,给程老爹和程婆子磕了头,“边境战乱,景儿不甘偏安一隅,亦想拼尽全力为漠北百姓出份力,还请爹爹,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不必常挂念,静待景儿凯旋。”
一听他要走,小七都哭了,拉着他的袖子,“哥哥,哥哥不走好不好?”
赫连景摸摸她脑袋,“你乖乖听爹娘的话,哥哥很快就回来了。”
“真的吗?”小七哭得一抽一抽的。
“真的,我们拉勾。”
把妹妹哄乖,赫连景才回了房。
林水瑶亲自去给他收拾东西,她自己年前做了一对护腕和护膝,都给他装进了包袱里。
“景儿,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的?”林水瑶把包袱里的东西给他过了一眼,又指着书案上的笑脸娃娃,“那个带不带?”
林水瑶记得,那是景儿九岁生辰时,天圣帝送给他的。
赫连景摇头:“不带。”
顿了下,又道:“我走后,小婶婶若是差人来打扫房间,尽量让他们别动我房里的东西。”
林水瑶笑道:“你房里可有不少物件儿是御赐的呢,下人们手脚不知轻重的,以后我亲自来给你打扫。”
“那就多谢小婶婶了。”
——
漠北驻军人手足够,永定侯至今没有向朝廷请求支援。
尽管如此,天圣帝还是给赫连景拨了五千精兵。
离京这天,天圣帝心里还憋着气,没去送他。
礼部和大理寺今天开印,程二郎、程四郎和程五郎都来不了,程大郎亲自来给儿子送行,林水瑶也在。
该说的话,昨天晚上都说了,程大郎也不啰嗦,拍拍他的肩,让他保重。
林水瑶上前,递了个平安符给他,“这是我从国师那儿求来的,据说比寺庙里的管用,你随时戴在身上,希望它能护你一路平安。”
赫连景道了谢,当场就挂到脖子里。
“景儿。”林水瑶说:“等你回来,小婶婶给你挑个漂亮媳妇儿。”
赫连景笑了笑,“小婶婶,我走了。”
——
建章宫。
“皇上,景少爷已经带着那五千精兵离京了。”
小贵子脚步匆匆走进来禀报。
“走了么?”
天圣帝之前还在气头上,不肯去送,现在一听人走了,他又有些懊恼,出宫后快马疾驰赶往北城门。
到的时候,城门处早已空空如也。
天圣帝抓紧缰绳,调转马头去了义王府。
怕惊动老太爷老太太亲自出来迎接,天圣帝没进去,让人把林水瑶请了出来。
林水瑶见到他有些意外,行了个礼,“臣妇参见皇上。”
天圣帝翻身下马,走过来,直接问,“小景儿离京之前,可曾说了什么?”
林水瑶仔细想了想,“他说自己不甘心偏安一隅,想为漠北百姓出份力,让家里人不必挂念。”
“除此之外呢?”
“没了。”林水瑶觉得奇怪,“皇上怎么会打听这个?”
天圣帝抿了抿唇,“我能感觉到他在生我的气,可我不知道为什么。”
“那不能够。”林水瑶笑说:“景儿跟皇上多年的兄弟,他没道理也没可能生皇上的气,是不是皇上多虑了?”
“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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