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然不明所以,难道他后来还和其他两个武状元对比过不成?



    云起解惑道:“他找后门去过雁山一趟,通武考核那十只玩偶,都叫他打通了。”



    陆安然还未惊讶,云起慢悠悠接着说:“……只用了半个时辰。”



    第一次听说走后门还有这种用法,再说玩偶这个词……



    陆安然点点头:“确实天纵英才。”



    “对了,他那位未婚妻,你应该听过。”



    “嗯?”



    陆安然思索片刻,云起这么说,说明对方必然在王都很有些名气,或者是身份,或者是本身的才华。



    她统共就认识或听说那么几个,而中间街头巷尾风头最盛的当属……



    “苏湘湘?”



    云起挑眉:“答对了。”



    “英雄才女,当属良配。”



    “呵,武夫鲁莽,哪有本世子这样的善解人意。”



    陆安然正色道:“他是军人,不是屠夫。”



    云起笑容凝固一瞬,还想说什么,鹤鸣巷到了。



    没有想象中人围人的场面,闻讯而来的百姓反而离了好几丈远,怀揣一颗好奇的心,伸长脖子踮起脚,边张望边低声嘀咕交谈。



    也是。



    一个个银甲兵立在那里,像寒冰利刃,剑出长空,萧瑟肃杀。



    他们手中的刀不像官府衙差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血,说是拿着吓唬人更合适。这一个个可都是上过战场,真真正正刀口染血的。



    离近了,仿佛都能闻见血腥煞气。



    陆安然随着云起停在人群最外围,巷子黝黑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随着北风一阵阵刮过来一次比一次浓郁的血腥味,充斥在她鼻中。



    她看到银甲罩身,身材魁梧的五品都尉挺拔立在巷子口,正与一个身穿普通粗布衣的百姓说话。他比对方高出一个半头,足够给人无形威压,也不知是否因此,让那位小老百姓战战兢兢,浑身发着抖。



    身后,观月压低了声音,说道:“祁都尉在问话,就是他第一个发现的尸体,幸好今晚都去东西市看灯,这里并没有多少人经过。”



    陆安然余光扫了周遭一圈,不然就不只是这么点人了。



    云起以扇半遮面,挡住不少好奇张望的视线,“祁尚来的倒是快。”



    观月:“嗯,恰好一列狼山军在这边巡视,马上就肃清了现场,然后发信号给祁都尉。”



    云起这回倒是出自真心道:“罗青山治军有一手。”



    陆安然睫毛扑扇一下,她千金换得的那本王都各世家密录上有写,罗青山是宁国公次子,现如今狼山大营主将。



    “京兆府府尹来了。”



    观月说完,一辆轿子摇摇晃晃从昏沉暗色里出现在大家眼前,一停下,马上有个人跌跌撞撞的冲出来,差点直接扑地面上。



    幸好,祁尚伸手扶了一把。



    京兆府府尹袁方,年逾四旬,圆脸浓眉,平时见谁都常带笑容,分外喜庆一个人,这会儿眉眼耷拉着,快哭了。



    可以看出人来的匆忙,帽子歪斜,衣衫都扣错了,挂在身上长短不一,本来搞笑,但是由命案陪衬,这份搞笑了又平添了一点诡异。



    “谢,谢谢祁都尉。”袁方一只手扶着正了正帽子,眼神幽幽看向巷子口,“上元节怎么就出了命案,祁都尉你看这个事……”怎么办,他快愁哭了。



    此前皇上一再强调上元节这日王城内外不得出任何岔子,还特意调集了狼山军,他也把京兆府能派出去的人手都派了。



    可到底,还是出了岔子!



    袁方拍一下大腿,自觉前途渺茫时,突然抓住一根水中浮木,“提刑司呢?人来了没有?!”



    祁尚摇头:“袁大人要不要先看一眼。”



    “我看,我看什么看!”袁方急的团团转,在原地走起圈圈,“刘东昆这个老东西,肯定又醉死在不知道什么地方,他……”嘴里咕噜咕噜半晌,突然啊的叫一声。



    祁尚平日与京兆府接触不多,头一回知道袁方一惊一乍的毛病,很怀疑他平日是如何坐镇京兆府。



    袁方这时没空注意祁尚眼神古怪,拍脑门道:“我怎么给忘了!提刑司换人了!”



    “换人?”



    “刘东昆刚卸任,后一个还没上任。”



    祁尚皱眉:“袁大人的意思,提刑司现在无人做主。”



    袁方叹气:“赶上新年封印,皇上在初八下了道口谕,还没正式颁旨,本来明日就是开印日,谁能想到这档子口能发生命案。”



    往年上元节、中秋节等这天东西开夜市也会发生点小争执,或者斗殴场面,所以今年多派了人马维护治安,但从未有过命案这种事啊。



    “我听说,三个多月前城中有过两三起案子,至今未破。”祁尚道。



    “这……”袁方面皮抽了下,“时隔多日,我也真是想不到,而且这回护城巡卫营加上祁都尉你带来的狼山军,也算是把皇城内外守的密不透风,也不知凶手会如此胆大包天啊。”



    祁尚面色不动道:“我失职处,自会亲自向皇上请罪。”



    袁方本来暗暗的提醒祁尚,出这事你我可都有责任,就谁也别怪谁啦,却叫祁尚明晃晃说出来,他脸色有点挂不住。



    抹了一把额头汗,突然看到人群一角,眼睛一亮。



    视线堪堪接触,云起用玉骨扇勾着陆安然的手臂往人后躲,“走了。”



    陆安然迟疑:“不去看看吗?”



    云起嗤笑:“他们正愁找不到担责的,怎么我还上赶着去?你当王都还是北燕城外的小山村?”



    “这种案子回头还是会由京兆府移交到提刑司。”你不就是新上任的云大人?



    云起轻摇玉骨扇,广袖翩跹,几分清骨风流,云家妖孽,端端站着就已经自成风景,更何况一挑眉,一勾唇,全都是勾魂摄魄的魅惑。



    “我还没上任,少一天都不行。”



    袁方眼睁睁看着云起三两下消失在众人间,咬咬牙对祁尚道:“祁都尉,我们去看看尸体!”



    至于后面他们是怎么找仵作验尸,怎么处理现场,已经和离开的云起一干人无关。



    —



    一路上,陆安然多看了云起两眼,后者轻哂:“虽然本世子秀色可餐,但你真的不用偷偷看,我敞开了给你看个够。”



    陆安然平淡道:“明日开印。”



    云起:“看到个死人就这么兴奋?”



    陆安然:“……”



    观月和春苗离两人远一些,可架不住观月耳朵灵敏,话也多,“陆小姐,您有所不知,只要我们世子还没上任,这案子就不算在世子的任期内。”



    陆安然这回明白过来,不可思议道:“你还看重年底业绩考核?”



    云起笑:“这倒不是,不过所谓陈年旧案这一卦的,能破了算你烧高香,破不了也不显得我无能,而我,就是个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小司丞。”



    陆安然不认同:“如果再出命案呢?”



    云起扶额,听她还在说:“还是同一个凶手呢?”



    云起嘴角动了动,半晌吐出一句:“绝不可能。”



    —



    也不知道是不是陆安然这句话给云起带去了心魔,直到第二天一大早接了皇帝圣旨到提刑司正式接官印后,眼皮还一直跳个不停。



    云起按了按眼角,“观月,我发现陆安然这个女人可能有毒。”



    观月满脸我懂,“她是一味毒药,恰巧腐蚀了你的心。”



    “算了,你圆润的爬出去,换墨言来。”



    “卑职再也不看话本子了!”



    提刑司换了司丞,原来的人都还在,抱了一大堆册子出来,往桌上一放,扬起一片尘土。



    云起随便拿一本翻了翻,上面密密麻麻记载了不少内容,有些比较清楚的像名字、籍贯、事发过程都有存录,也有些名字都没有,中间更是模糊不清一笔带过。



    副使领司事上了年纪,做到这一步恐怕是他官途终点,中规中矩,挑不出错,也没甚作为,虽然官不大,可把官场这一套摸了个透彻,俨然是个老油条。



    “大人看的这些,都是丢了路引或者流浪汉之类,没有身份,只能将死者情况记录在案,以供日后查阅。”



    副使领司事又拿了另一本递过去,“像这一本上面记录的是近一年来发生的大小案件,没有破获的,或者找不到死者身份,都记录在案。”



    云起接了,翻到后面还有几页空白,本子没写完,他停在白纸黑墨最后一页,“男,四旬,身材微胖,身高六尺八,死时穿湖蓝窄袖软烟罗袍,脚蹬厚底云锦黑靴,未见路引,不知其身份。”



    下面详细描述了死者的死因,事发地点,以及后续处置。



    副使领司事见他看的久了,张望过去道:“这位是淹死的,仵作验过死前曾醉酒,应是不小心失足坠河。”



    云起不大感兴趣的合上扔到一边,“本世子看完了,你找人归拢一下搬回去,其他事情自己看着办。”



    副使领司事愣在原地,这就完了?



    “云世子,您要不然再了解一下,年前有几桩凶案还没……”



    “蒋大人!”云起靠坐椅子上,玉骨扇顶在额侧,桃花眼勾着笑,眼神透出不耐烦,“自己看着办的意思,懂?”



    副使领司事听过不少云起的风流韵事,真的接触过后,发现比传闻中还不如,心中不由看轻几分,面上却不敢泄露。



    正要叫人搬动东西,府中衙役满脸慌张闯进来,不管不顾的大喊道:“不好了,顾府来人了!”



    云起眸色转为幽深,指腹摩挲扇柄雕花,“来客了?请人喝杯茶吧。”



    蒋副使嘴角不受控的抽搐,好不容易走了个脓包刘东昆,怎么又摊上个草包,“世子,昨晚死在鹤鸣巷的女子,是顾府女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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