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小刀一人背着手走在一条不知名的乡间小路上,看到不远处有一个老头,裹着一件破棉袄,坐在自家屋子前晒太阳,便上前攀谈起来。

    “老伯,这里是哪啊?”

    老头抬头看向易小刀,出声问道:“啊?你也是外乡来的?哎哟,年纪轻轻的就逃难,吃了不少苦…哎,你不像是逃难的,你咋还长得肥墩墩的?不像没吃饭的样子啊!”老头刚感叹没两句,就发现了异常,指着易小刀的脸颊说道。

    易小刀摸着脸颊,军中伙食不错,这阵子的确吃胖了。易小刀干咳两声说道:“我这是饿肿了…”

    “啊?饿还能饿肿?真是怪事…啊,这里是临城,以前也是个好地方啊,可惜现在也不行咯。”老头摇头叹息道。

    “临城,那去济城大概还有多远啊?怎么走啊?”易小刀问出了最关切的问题。

    老头一拍大腿:“济城?那我哪知道啊!老头子我这辈子都没跑出二十里地远,我哪知道济城有多远啊…”

    易小刀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没办法只得拱手告辞,正要离开却被老者叫住:“哎哎哎,小伙子,你要去哪啊?”

    易小刀扭头说道:“自然是去济城了,怎么?”

    “你别往那边,别往那边,那边有响马!”老头急忙喊住易小刀,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从后面小步追了上来。

    “响马?什么响马?那边有马群吗?”易小刀不解。

    老头急忙说道:“噫,什么马群啊?响马就是土匪!那边可不能去。”

    “有土匪?那赶紧报官啊!”

    “报官?报什么官?县太爷都被砍了,上哪报官去?我看你也不是本地人,赶紧哪里来回哪去吧。家里再苦,也是能活下去的…”

    易小刀听闻县太爷被砍,连忙“害怕”地问道:“老人家,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我也好留个心眼啊。”

    老头拉着易小刀,左右看看,又将易小刀拽回了自己家里,两人坐下。老头说道:“这股响马可不得了,成事有好几个月了。据说当初成事之时,就是到县衙里,把县太爷给砍了。等宁城的官兵赶来的时候,这群响马已经逃山里去了。就在那个方向,时不时地下山来劫掠一番,厉害着哩!”

    “那就一直这么放任他们为非作歹?济城县老爷被砍了,宁城的官兵也不去抓他们?”

    “抓?拿什么抓?打起来要命的事,谁敢去抓?宁城的兵在临城搜了一通,把人逼得呀…上吊跳河的多滴很!后来,还把一些和他们理论的小伙子砍了头,带回去邀功呢!”小老头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易小刀“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还有这种事!就没人管吗!”

    “唉,东鲁王都被砍了,现在谁还管?过一天是一天吧…”老头叹息着说道。

    易小刀望着老头唉声叹气的样子,心中说不出来的滋味,问道:“老伯,这东鲁这么危险,那你咋不走啊?”

    “这里才是我家,我能去哪?这里危险是对别人,我老头子倒是没关系。这把老骨头怕啥?家里也就这样,他们要啥就让拿啥,我也不跟他们争。别说,那响马头子上次来,看我老头子可怜,还给了我一袋面呢!”老头神秘兮兮地说道。

    “还没吃呢吧?这都晌午了,来,老头子我给你蒸点馍,吃了赶紧走!”老头说着要往厨房里去。

    易小刀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看了看屋子里,真是个家徒四壁,连张放东西的桌子都没有,便将碎银子放在了门口老者坐着的小板凳上,离开了老头家里,向着来路而去。

    易小刀怂了,得回去和大军汇合才安全。

    过了一会儿,老头端着破碗,装着两个馒头从厨房里出来,不见了易小刀的踪影,却看到小板凳上多了一小块碎银子,忙拍大腿:“还是有钱人啊…哎呀,坏了,这傻小子不是真往那边去了吧!我得去看看,这好人家的孩子可别被害了…”说着,将馒头又端回了厨房,银子揣进了怀里,出门往易小刀相反的方向一摇一晃地追去。

    老头走了没多远,就听到马蹄阵阵,一群大汉裹着大衣,互相吆喝着迎面而来:“哟,这不杨老头吗?咋?吃饱了在这遛弯呢?白面的滋味咋样啊?”一个壮硕的大汉见到老头,喊道。

    老头哆哆嗦嗦地让到了路边:“还…还好,有劳好汉…替我谢谢大王…”

    壮汉名叫陈有才,是个地道庄稼汉,进城赶集时加入了响马。他今天心情不错,这次轮到他带队下山捞油水,也就和杨老头聊了起来:“嗨,小事小事。我大哥就是见不得穷人,见到一个那就要帮一个!也见不得富人,见一个杀一个!”

    老头听到陈有才的话,不由得心里发虚,摸了摸怀里的碎银子:“那傻小子好像就是个有钱的…”

    “额…好汉,你这是去哪啊?来的路上可有什么收获啊?”老头见壮汉心情不错,也顺着话唠了两句。

    “嗨,这临城周边也没什么人了。让大哥去城里大哥又不干,在这苦熬…”说起当前处境,陈有才心里还是有些怨言:“哎,杨老头,你这棉袄都破成啥样了?那棉花都飞完了还穿呢!二狗,给件棉袄给他。”

    被唤作“二狗”的年轻人跃下马匹,将棉袄递到了老头面前。

    陈有才见杨老头颤颤巍巍,迟迟没有接过棉袄,说道:“人年纪大了手脚不利索,你给他穿上,别冻着了。”

    二狗抓着杨老头的破棉袄,一把扯了下来,就要将手中的棉袄给他换上。

    “叮”

    杨老头还没来得及捂住银子,银子就从破棉袄里滚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杨老头正要蹲下去捡,被二狗眼疾手快,抢在杨老头前面一把捡起,仔细看了起来:“这啥?银子!你还能有银子!”

    陈有才正在观察四处,一听“银子”吃了一惊,从马背上跳下,来到了二狗面前,仔细查看。

    “还真是,杨老头,没想到你家里还藏着这么大的一块银子呢?这少说得有二两啊!”陈有才望向杨老头,目光有些不善。

    杨老头抖抖索索,连忙摆手:“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从你身上掉下来的,不是你的是谁的?特么的有银子使还要我们大哥的白面,老东西活腻了是吧?”二狗恶狠狠地反驳着杨老头的话。

    “真不是我的…”杨老头往后退了两步。

    陈有才拦住了正要发作的二狗,走上前帮杨老头的棉袄拢了拢:“杨老啊,我知道这银子不是你的,你那家里什么情况我们还能不知道吗?也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怕我们去害了人嘛。”

    杨老头一言不发,只是害怕。

    “人活世上无非就是为了一口饭,我们的白面也不是天上掉的,我们保证只求财,不害命。其实这也是为别人好,现在到处乱糟糟的,要是被别人先劫了去,说不定命都没了…”陈有才继续劝说道。

    杨老头一琢磨,觉得陈有才说的也不无几分道理。这才开口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小伙子是谁,从哪来的…就是来找我问路,问去济城怎么走,我也不知道,就想着留他吃个馍…进了厨房出来他人就不见了,就留了这么一块…”

    “那他人现在在哪呢?”陈有才笑着问道。

    杨老头见陈有才笑得和善,也跟着笑了起来,老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我也不知道,这不以为他往这边来了,我就寻来了…”

    “噗”

    陈有才捂住了杨老头的嘴巴,对着胸口就是一刀:“不知道你笑个什么东西,这把年纪你也该活够了!”

    二狗吓得手中银子险些都没拿稳:“有才哥,大哥上次还给了他一袋白面…你何苦杀了?骂一顿就是了…”

    陈有才一把抽出尖刀,将杨老头一脚蹬倒在地:“兄弟们瞧好了,有钱人就是这样。我们给他白面,不念我们好,别人给了银子,就帮着外人!就该死!”

    杨老头被踹倒在地上,胸口不断流血,转身想要爬着离开,挣扎了半天,身子也没翻过来…死了。

    “兄弟们,走!跟我去找肥羊!”陈有才翻身上马,动作极为娴熟“跟上!”

    一群土匪浩浩荡荡地向着易小刀的方向摸索而去。

    易小刀的队伍今日才离了南淮境,进入了东鲁境。进了东鲁之后二人都不敢犯险,这才在此安营扎寨,易小刀一个人出去,打探打探消息。卫有明本打算派几个人跟着易小刀,易小刀却没有同意,他有自己的行事方式,最终卫有明只能作罢。

    现在易小刀回来,军士报给了卫有明,卫有明急忙来到为易小刀搭好的帅帐,掀开帷幔进入帐内,问道:“易大人,情况如何?”

    “走了一路,也没遇到什么人,一个老大爷说这里有响马,让兄弟们注意一下。看来山东的确很糟啊…这还是南淮和东鲁交界处,不知道济城是个什么情况呢,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易小刀如实说道。

    比起官府方面,易小刀更想知道万衍宗的消息,不过看杨老头那样子,估计连万衍宗是吃的还是用的都不知道,易小刀也就没费那个劲去问了。

    卫有明见易小刀也没了主意,也不催促,易大人总比他办法多,南淮征兵一事就让他颇为惊讶。本以为从义城和嘉城招来的新兵还需时日加以训练,谁知道却一个个能跑能打,一点不输于京城的羽林军。

    “休息休息,不急于一时。”易小刀对卫有明展露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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