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之时,天启携众人攻入,魔族显然猝不及防,惊慌失措。损兵折将后,终于有几个魔将落荒而逃的奔入魔宫传讯。
景涔拔剑欲迎战,却被重玹拦下了。
“你去护着羡宁。”
“可是……”
“快去!护着她,保她无虞。”
“是。”景涔虽然不愿离开重玹,可命令已下,他只得听从。却是在赴嘉禧居时将手下魔将纷纷派出护重玹安危。
四方殿魔闻言纷纷出动,可天启带着天兵天将已然来到了森罗门外。众魔纷纷弯弓搭箭,洋洋洒洒的箭雨落下,将天兵天将逼退几丈。
誉老魔君意外的凝起一阵结界护着魔宫,毕竟其余魔君殒命,江魔君已被重玹赶出魔域,阿殊重伤回归,庚爻又是个不堪托的,自己若再不来,魔宫将倾。
誉落尘携着魔兵袭出,重玹掌中凝出庞大的气焰,身后的金龙虚影若隐若现,将魔域本就暗沉的天搅的愈发狰狞。
天启身先士卒拦下了重玹的袭击,“别伤无辜,尚有凡人。”
“殿下!!!”重玹气急败坏,看到天启后又平添一抹怒火,“本尊方才救了你,放你回归,你便携天兵天将攻来!!!”
两人掌中气焰相触,激烈不休,口中不停的在争论。
“重玹,我身不由己。”天启面有难色,却仍是见招拆招,“重玹,交出青玉环,随我回天庭。我还是希望你敛去魔气,一如往日的。”
“可笑!你带天兵天将攻来,希冀一如往日,你觉得现下本尊还有退路吗?回了天庭,难道不会将本尊缚于万劫陵魂飞魄散?”
“若非你夺青玉环,也不会如此。重玹,你究竟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的。众怒难犯,你缘何盗走青玉环?”
重玹抿唇不语。
缘何盗青玉环?
呵,若非自己盗走了,那四门派早已被野心勃勃之人踏过荡然无存,何至今日还有命来向他讨东西。
鲛人族灭了嘹古道后,青玉环残骸一事已不是秘密。誉老魔君那日登上神域坛,若非自己赶赴,早已尸横遍野,盗走也是怕他们惹上无妄之灾,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那人间是他向往之地,他又怎么忍心毁掉。
可这些人从不知感恩,只要你影响了他们的利益,犯了众怒,那你就是心术不正,罄竹难书,天理不容。没人会关心你究竟行的是否为善,他们只在乎他们的利益。
思索至此,重玹低语道:“我不过是……不想让天魔两界的污秽散落人间罢了。”
兵戈相向,厮杀声不绝于耳,天启自然是没有听到重玹的细语,忧心道:“重玹,随我回天庭吧,若是伯父伯母尚在,见你如此堕落成魔,该是何等痛心疾首?”
虽然天启很不愿意相信这一点,但是重玹已经堕落成魔,此前应龙一族一直与魔族交战数年,倘若龙王尚在,他断不可能成魔,他也不可能在无尽海半点都寻不到踪迹。
重玹一击将天启逼落,好不容易缓解的情绪顷刻崩塌,切齿痛恨道:“你有什么资格提我父母!!!本尊没将你剥皮抽筋以慰我父母在天之灵已经是仁慈了。”
天启愕然,仿佛也悟出了什么,“重玹……当年应龙一族,缘何获罪?”
“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本尊现下告诉你,你在天庭春诵夏弦独留我一人知晓这肮脏龌龊之事,本尊也忍的够久了。”重玹悲痛欲绝的吼出,缓了许久终是能将往事一吐为快,“为何获罪?因为他们修行之人觊觎应龙一族内丹,可助他们飞升,父王不忍他们迫害应龙族犯了天条!!!”重玹喘息两声,“我原以为,单单是这样。后来释然,天帝也一直怕我们功高盖主。也是委屈了他,能从仙魔大战之后忍了那么许久。你那高高在上的父帝为了维护天界的威严而降罪!!!你知道是什么罪责吗?”
天启茫然盯着重玹,重玹轻低笑一声,将口中如利刃般的话语吞下,将自己刺的千疮百孔,涩声道:“看来他将你护的很好啊,真好。”
那刻入骨髓的恨意在即将脱口而出时,又生生咽了回去。
不知是不是天启的错觉,他在重玹这句讽刺的话语中竟听出了一丝羡慕。
重玹抬眸,“天启,本尊不怪你,你回去告诉天帝,想要我回天界,需得他亲自来请!”
天启不知所措,沉寂许久。
那边交战的热火朝天,姜祯与沈之瑜配合的天衣无缝。姜祯灵气入箫,卷起魔兵,在那一阵夹杂着片片红梅的灵气中纷纷缴械;沈之瑜则弯弓搭箭将卷起的魔兵纷纷射中击落;而仇崇曜和华钺则是极尽残忍的法子大肆屠杀魔兵。
魔兵在这屠杀之中节节败退,重玹切齿痛恨下似是头痛难忍,扶额踉跄了几步。
天启伸手想要扶他,被他一掌劈下,“滚开!!!”重玹踉跄几步,无不带着恶意狠狠的道:“本尊当时真想杀了你,让天帝他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只恨本尊心软,放你一条生路,却绝了本尊的生路!!!”
远处姜祯看到了重玹的身影,箫声裹挟着片片红梅袭来,那片片红梅将毫无防备的重玹全身划破,红梅凌迟,淌出鲜血。
“重玹!”天启忧心的上前想要护着他,重玹复又躲开,处在那片片红梅之中仿佛丝毫不觉得痛,抑或是身体上的痛遑堪心底的痛,无不绝望的开口道:“这不就是你和天界所希望的吗?本尊,死于非命!死无葬身之地!!!”
重玹此时近乎癫狂,仿佛因为压抑心头的仇恨终于爆发,侵蚀神智。
片片红梅在重玹血迹的浸透下,在这黑夜中,红的刺目。
“嗖”的一声,一箭贯穿重玹肩头。
疼痛之下重玹仿佛是终于恢复了神智,重玹低头看着没入血肉的箭,竟无端的生出一股痛意。他原以为,自魔域那血雨腥风刀枪剑戟的动荡中闯出来后,他早已麻木不已,不会痛了。可是今日竟然奢望有个人能在他身前替他拦下暗箭。
许是头先自己胸有成竹,即便景涔为自己拦下那些暗器,他也觉得大可不必,毕竟自己不会受伤。可次数多了,他潜移默化的竟然胆敢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景涔,以至于自己竟大意的想着这箭伤不到他。可那没入血肉的疼,竟是那样的刻苦铭心。
重玹忍痛拔出箭来,箭头染着他的鲜血,格外刺目。不假思索,重玹反手将其甩向射箭之人。
沈之瑜掌中凝出结界阻挡,却在箭头触碰的那一刹那碎裂,沈之瑜连忙后退躲闪,却是避无可避。
忽的一抹墨蓝挡在她身前,接下了那凌厉的魔箭。
可那魔箭不是那么好阻挡的,即使姜祯探手紧握,巨大的冲力仍是带着箭贯穿。
沈之瑜急忙上前接住她,“姜祯!!!”
重玹在扔出箭后化为一团魔气离去,他不再向以前一样孤注一掷,将身家性命尽数投入战场。如今他魔尊威名远扬,在世人眼中死不足惜,可羡宁不该随他一起死在这里,绝对不行,他还答应了她陪她看冬雪呢。
“哐当”一声,重玹破门而入,羡宁惊吓一跳,景涔却急忙扑来,“尊上,您的伤……”
重玹已经被凌迟出道道伤口,衣袍也尽数破裂狼狈不已,可神情间仍是一副不容置否的威严之态。
重玹没有理会景涔的担忧,沉声道:“尊主这儿不用你护了。”
“是。”景涔言罢,从怀里掏出小瓷瓶来放在桌上,“尊上,这是元衡大人曾经给属下的药,十分好用,尊上记得涂。”
言罢,便携着剑向外杀去。
魔域鏖战间,绥空见重玹离去,急忙破出一条路来到他主上身边,“主上,魔尊跑了,我们还要为他卖命吗,这战赢了也非我们的功劳,输了倒是我们的过错了,到底是为他人做嫁衣。”
身着连帽斗篷男子顺势望去,看到了重玹离去的身影,怒杀了身旁几名天兵天将后,怒喝一声:“带着南方殿魔撤。”
“不能撤!”
落尘见状,急忙脱战,黑鞭狠狠的在两人身前落下一道凌冽的鞭风,阻了两人的去路。
那男子与绥空猛然回头,冷峻的嗓音传来,“落尘,莫要多管闲事。”
落尘落地,高束的马尾随风扬起,一甩黑鞭,卷起身侧三两天兵摔落。
“大敌当前,你怎可退却!!!”
那男子仿佛听到了极大的笑话般,笑了几声道:“落尘,我教你个乖,在他面前你可以装出来一副衷心的模样,人后大可不必。他现在都撤了,本君又为何要替他卖命,折了我的部下?”
“你能撤了几时?森罗门破,难道整个魔族的魔还能苟存不成?”
“所以,本君现下要去布后路了,你若是不愿撤退,那便继续死守吧,也好为我等争取一些时间。”
男子不愿与她多费口舌,言罢欲离去。
落尘一声“不成!!”伴随着鞭风袭来,在长鞭即将落下时,男子回了头,探手一抓,抓住了正滋滋冒着魔气的黑鞭,另一只手抬手击退了落尘扬长而去。
落尘向后踉跄几步,待站定时面前早已没了身影,只余下黑鞭尾部丝丝血迹,那长鞭上的魔气几乎灼烂了男子的掌心。落尘暗骂一声,漆黑的身影融入夜色复返回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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