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sè渐沉,凉风习习,大道上,一个少年默默地牵着匹白马,伴随着道路旁一边竹海翻滚浪迭的沙沙声,萧瑟地向那未知的前方行去。

    天空中半阙明月已然冉冉升起,而天边的夕阳却依旧眷恋着大地,久久不肯沉下,似要将最后一丝光热都洒在了少年的背影上。在这ri月交织辉映的苍穹下,从竹林中吹来那股温凉的风,也吹不开少年深蹙的额眉。连那匹白马也觉察到了主人的满腹心事,从相见时的欢腾,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偶尔探着头轻轻温柔地蹭着对方脸颊。

    它是那么的善解人意,抚住像是在劝慰自己的温柔,赵忻蹙眉终是缓了缓,勉强笑道:“我知晓我不该乱想,但老天似乎将所有未解开的迷都堵在了我心上。今ri发生的事太过离奇,便是说给你听,你也是不信的。”

    白马似听懂了般点了点脑袋,赵忻轻轻一拍,调笑道:“装什么装,难道你还真听的懂人话?”又沉思道,“先不说之前那将军到底与我有何瓜葛,便是看见他我就生出拔腿想逃的心思,这般还怎么上去询问?若是他真与我有仇,他那么般大的权势,我又是失了忆,那还不落到其手上被整治的死去活来?”

    “原本也不用理会,即是知晓赵家堡所在,我们一并前去就是了,总是能找到归家之路的。但……”赵忻担忧道,“之前看到那白袍儒生的面貌,与把我撞倒在地的人几乎一模一样。神态虽有些不一,先不说他们是否是同一人,且听闻那人与那群盗匪素有瓜葛,又与那等权势之人走在一处,我实在放心不下……放下不下于府。”说道此处,那银蹅突然长嘶起来,倒是嘲笑一般。

    少年脸sè涨的通红,“你笑什么啊,我确实是放心不下于府啊,”见银蹅还在抽抽着嘶鸣,他低下头,“好吧,我还放心不下于府的两位姑娘,这下你满意了?”那马匹终于停止长鸣,讨好地靠了上来,却被有些不喜的赵忻轻轻推开,但见它又不依不饶地靠近,只得任由它,不做理会。

    他思绪也不知飘到了何处,淡淡道:“虽是有衙役前去看护,但也不知今晚于府会发生什么大事,那两位姑娘会如何了。”思索片刻,又对着银蹅道,“要不,我们今夜就不回去,跟着那白衣儒生,看他至何处。便是无用之功,至不济我们好歹也能呼喊示jing,你这般神骏,就算发现了被追杀,那些贼人怎么也追不上的,这样可好?”

    银蹅却是不为所动,依旧摩挲着主人稚嫩的脸,享受着对方脸上传来温热感觉。赵忻吐了吐舌:“你既是不答,那我便当你答应了哦!”说罢摆脱银蹅的缠弄,站到马鞍下。

    他踟蹰了片刻:“你可别将我摔下来啊。”说罢跨鞍上马,刚一坐鞍上,一股熟悉感汹涌袭来,各技要诀脑中浮现,他轻轻一拍马臀:“呆子,还不快跑……”话音刚落,银蹅像是得了主人的信号,灵慧的明珠一动,后腿顿时发力,闪电般地向前飞速而去!

    左右景sè像电影片段般向后飞驰,神骏带着主人,扬起一片尘土。那少年双腿牢牢紧夹马腹,稳健地坐在马背之上,在无人大道上纵身飞驰。远处的余晖尽洒江面,似将漓江染上一层金沙,一页扁舟泛于江上,渔夫撑着竹篙,看见远方那人骑术如此jing湛,兴致上来,不由高声和道:“燕丹善养士,志在报强嬴。招集百夫良,岁暮得荆卿。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素骥鸣广陌,慷慨送我行。”

    ……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赵忻就影影绰绰见到之前马队的身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的后面,心中还在想着之前那驿丁所言,刀疤脸的推测没有错。那群人行为诡异,不疑心他们都不成。奇怪的是,他们定是看到衙役走过去的,但还是选择立即动身,这也浑不在意?难道无论如何,今夜都决定执意动手吗?

    这个时代杀官会怎么样他倒是不知道,但历史上胆敢挑战朝廷官威的人少之又少,就是些聚啸山林的强匪,大多数在遇到官府中人的情况下,还是不敢胡乱杀人的,不然触怒官府,引来大军围剿,怕是都得一窝端掉。

    正胡思乱想着,在前方竹林不远处,见一道分岔口。马队猛然停下,赵忻怕被对方发现,也得躲在路旁,观望情况。见将军与儒生驻马相谈,远远望去也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过了会,那儒生施了一礼,独自一人转向马头,向另一端的岔路口行去,将军拱手相送,看着儒生身形渐渐远离,也趋马离去,身后的马队又开始继续前进起来。

    看着马队渐行渐远,赵忻来到岔路口处,看着前方一白sè人影远去消失在竹林的小道中,绕过竹林的遮蔽,深处幽暗的小道一片死寂,犹似一张巨口将最后一丝光明吞噬。这里是什么地方,那白衣儒生为何往此处而去?他心下一紧,莫非此处是群匪聚啸之所?便轻拍银蹅,打马前去。

    还未行出几步,就见远处赫然出现一片飞檐画栋,倒似巨贾之家的私家府邸。那白sè的人影已然来到院门前,拍了拍正门上的铜环,大门开了一条缝,里面的一个仆役服sè的人探出头来,道了声:“姑爷,您回来了。”便行了个礼,接过马缰,开门迎他进去。他已然进门,未等到有人发现赵忻的存在,大门便被人‘吱呀’的一声骤然紧闭。

    来到府邸门前,只觉得这府院依山而靠,修的美轮美奂,门前碧瓦朱檐,雕梁绣柱,檐角边丹楹刻桷,飞禽走兽不一列举。若是从高处远远望去,里面池水、花园一应俱全,布局妥贴,构思jing巧。各个屋脊错落,皆是一片画栋飞甍。最显眼,还是那正挂在府门堂上的巨型门匾,两个斗大烫金sè的字突入眼帘,却是将赵忻深深震住。

    于府!

    这,怎么可能!若是按着刀疤脸所言,儒生与那群贼匪确有接触。但刚才那仆役唤他姑爷,他又怎么会去谋害自家岳父?世上真有这般恶毒之人么?他不禁慢慢靠近红漆铜钉的大门,看着门上的铜环,想也不想,大力拍打!不一会儿,门内一阵惊动,亮出一丝缝隙,里面一之人执棒顶住门口,却不退让,见敲门竟只是一个不认识的少年,不由发奇问道:“你找谁,有何事?”

    “我……”正不知如何开口,门内顿时一声惊呼:“原来是公子啊,速速开门!”只待片刻,大门尽开,赵忻却是被里面阵仗吓了一跳,只见几余粗壮护院人人手执木棒,和着四五衙役提着朴刀面sè不善地看着自己。一人急忙拦在众人面前:“休得无礼!公子正是此次报官之人,还不速速退去?”众人一听,这才面sè稍缓,依言放下兵刃。

    天sè渐渐入暮,赵忻一时间居然没有认出此人,不禁奇道:“你是?”那人回转身来,讨喜道:“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孙福啊!”赵忻这才恍然大悟,怎把此人给忘了?看他一副喜sè,定是果如赵忻之前所言,主人大方,在于府得了一注小财,故而对自己感激非常。

    即是如此,那问话也随意的多,一旁管家连忙赶来:“有劳恩公答报官府,解我府灾祸,我这便去通报老太爷,为公子洗尘。”还待回身,便被赵忻一把拉住:“莫去惊扰老人家,此次前来,本有一事问,还请如实相告。”说罢左右看去,哪里能见那白袍儒生之影,看对方一脸茫然,又道,“刚才进门之人,是否你家姑爷?他姓甚名谁,来历如何?”

    听得此言,管家顿时一惊,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一旁的孙福看见,凶恶道:“让你答你便答,不然于府若是出了岔子,唯你是问!”

    管家点头称是:“姑爷本是庆翔李氏魏侯嫡子,老太爷即将耳顺之喜,他便携家眷前ri时祝寿而来。”

    赵忻一惊,虽不知魏侯的官到底有多大,但对方作为嫡子,身份定然尊贵无比,又问道:“他出门之时,是否披过一件宽袖朱纱褙子?”

    “来时便是一件月白儒衫,别说今ri出门,便是之前也从未看他披过什么红sè衣物。”

    “那他今ri又是何时出的门?”

    管家摸了摸脑袋回忆道:“出门时却是未时一刻。那时府尊大人宴贵宾,邀左右乡绅巨贾做陪,我家老太爷腿脚不便,便唤姑爷代其前去。我记得当时刚过未时,便亲自从马厩中牵了马予姑爷代步。”

    未时!自己在府城与那人相撞之时却是午时,难道自己真的认错人了?他又确认道:“之前你家姑爷便没有出过门么?”

    “早起之时,姑爷与大娘子便一直陪着表少爷练武,而后又看了小娘子作画,之后便在家中用了午膳,直至未时才出门而去,决计没有错。”看了眼赵忻,又小心道,“公子莫非是在怀疑姑爷?他出身高门大户,又是我家老太爷半子,历来敬孝有加,怎会做出如此之事?公子定然是弄错了。”【文学网提供无广告弹窗小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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