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轰轰然北上,夜色下就像是一条巨大的虫子,在大地上穿行着。
三叔等人的卧铺位置都挨在一起,三叔在7号上铺,张跃才在7号中铺,朱光庆在7号下铺,刘秋菊在8号下铺,陈小宝在8号中铺。
因为上火车的时候已经夜晚十一点多,大伙儿都累了困了,一上来就都躺下睡觉。
三叔却睡不着,上铺位置太窄了,稍微一起身,脑袋就会磕到火车顶,而且床位很小,转个身都可能掉下去,被子又不太干净,所以他躺了好一会儿都难以入睡。
最后三叔索性不睡了,拿出方执行的资料来看,准备趁现在研究一下。
方执行1957年生,到现在也就32岁,并不比三叔他们大多少,三叔现在也27了,也快要步入30,早已不再是刚从礼溪村出来的那个愣头青。
这方执行是个光头,连眉毛也没有,看起来很阴森,很狰狞。资料上说,那是因为他得了一种病,为了治疗那种病,吃了一种副作用很大的药,结果让他浑身毛发脱光。
方执行这种情况,和在《少林寺》里面饰演反派“秃鹰”的计春华很像,计春华也是得病吃药,结果导致毛发脱落,连眉毛都没有。不过计春华因祸得福,,没有了头发和眉毛,让他不用任何化妆,就能将反派的阴险、毒辣、狡诈饰演得淋漓尽致。
人家计春华的阴险狠辣是表演出来的,可这方执行却是由内而外真实散发出来的,他这人给人的感觉,第一眼看过去就不是好人。
这方执行确实也不是什么善类,他和很多混江湖的一样,没什么文化,很小就出来混世界,83年那会儿还被抓进去坐过两年牢,85年才放出来,86年成立辣刀帮,这个地下势力一开始只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小虾米,等到87年,方执行突然得到重庆杨家的重视,被招入杨家做爪牙,随后就迅速膨胀,88年杨家家主杨瞳因为商业贿赂被抓进去,判了15年,杨家倒台,方执行带着辣刀帮出来单干,杨瞳的其中一个谋士徐达田也跟了方执行,因为之前在杨家那时候积累了一些实力和人脉,再加上有个军师在背后运筹帷幄,出谋划策,这让他很快就混开,只用了半年时间,就成了嘉陵江四条龙之一。
88年6月份,经徐达田的建议,方执行投靠了楼先生,刚开始楼先生也挺看好方执行的,并且给了他不少帮助,只是后来方执行膨胀过度,以为自己能够在重庆做大,楼先生远在广西,奈何不了他,也就渐渐不把楼先生放在眼里。
楼先生自然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所以在上一年冬天,徐达田就突然被抓进了监狱。
至今方执行都还不知道这是楼先生的手笔,所以现在面对汉江龙的打压,他竟然还傻不拉几地来求助楼先生,希望楼先生能给他援助。
三叔看了方执行的资料,只觉得这资料还是太过笼统,缺少了很多东西。
表面上看方执行应该是一个莽夫,只是运气比较好,先后搭上杨家和楼先生,这才平步青云,实力迅速扩张。
可实际上,只要细细一想,就觉得这里面没那么简单。
资料上说杨瞳是重庆一个大家族势力,就和芜湖的李国铭,广州的郑其功之流差不多,商政两界通吃,地下势力也在暗中有所操控。
这样一个地方大势力,可不是一个小小混混能够轻易勾搭上的。
方执行能够勾搭上杨瞳,就说明他有一定的实力。
另外,杨瞳倒台,徐达田竟然心甘情愿辅助他,这就更加了不得了。方执行竟然有让一个谋士臣服于他的能耐,至少这驾驭人的手腕,比很多人都要高明许多。
另外,他勾搭上楼先生的时候,楼先生并没有直接无视他,反而还和他合作,就说明他有一定的能耐,没能耐的人楼先生也不会用。
三叔想了很多,越想,就越觉得这个方执行不简单。
除此之外,三叔还对“汉江龙”这个地下势力很感兴趣。
重庆那边,就只有两条江,嘉陵江和长江,并没有汉江,汉江还在武汉那边,这个扎根在重庆的地下势力,竟然叫“汉江龙”,也是有趣。
只可惜楼先生给的资料,只谈到方执行,没有怎么说到“汉江龙”,甚至连汉江龙的头头是谁,资料上也没说。
这一切,都还得等三叔他们到了重庆,才能打探清楚。
火车一路前行,转眼就到了天亮。
在贵阳站停留了半个小时,然后又继续北上。
到下午两点,终于来到了重庆站。
从火车上下来,只见眼前迷雾重重,两百米开外就见不到人影。
雾都重庆,果然名不虚传。
1989年那会儿的重庆,和现在的重庆,简直千差万别,完全是两个模样。
那时候的重庆还没成为直辖市,还属于四川省管辖地带,要到1997年,重庆才被划出来成为直辖市。
重庆是一座山城,市中心最高海拔的地方,和最低海拔的地方,相差着几百米的高度。
那时候我们国家是自行车大国,无论是上海北京还是广州西安,每个大城市,自行车都是随处可见,但是当时就已经拥有600万人口的重庆却是例外。
这里很少见自行车。
因为这座山城的路,要么就是上坡,要么就是下坡,甚至是老石板阶梯,你要是骑自行车,下坡的时候还好,上坡就惨了。
坊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在重庆骑自行车,有时候是你在骑自行车,有时候是自行车在骑你。
这话虽然带着戏谑,但却也真实地反映了重庆的状况,
那时候重庆的楼房,不如现在高楼林立,充满现代化气息。
那时候这边也有很多楼房,但是属于新老交替状态,这边还有黑顶的瓦房,也有竹子搭建的,泥砖切墙的老房子,当然也有一栋一栋的新建不久的楼房,这些楼房高度一般很难判定,从上面看下来,也就五六层,可从下面看上去,却是十来层,一个房间,东边的窗台,可能是高楼景象,西边的窗台,可能就和大马路毗邻。
三叔他们刚来这座山城的时候,就觉得这里的房子神奇无比。
更神奇的是这边的天气,三叔他们在重庆待了好一些天,可是在他的印象中,好像就没怎么见过太阳,要么下雨,要么雾霭重重,湿气很重。
因为湿气重的原因,这边的人喜欢吃辣,不吃辣就不舒服,三叔他们是广东人,一开始吃不了辣,可是过一段时间,却发现也能吃辣了,而且吃了还不长痘,不喉咙痛,不上火。
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应该就是这个道理。
闲话少说,话归正题。
当时大伙儿从火车站出来,就先到火车站附近找吃的,饿了一天,大伙儿肚子都咕咕叫。
找了个面馆,然后点了五碗面条,老板问要不要辣,我三叔说都不要辣,老板却说,我们这里没有不辣的,三叔无语,说:“那行吧,那来微辣,一点点辣就好。”
老板说:“成。”
结果上来的面条,几人刚吸溜一口,就呛得咳嗽不断,鼻子水横流。
这哪里是微辣啊,这对他们而言,简直就是超辣!
三叔连忙叫老板过来,说:“老板,你怎么放这么多辣椒啊?这哪里是微辣!”
老板却给了他们一个白眼,“这就是微辣,已经放很少辣了,再少的话,就砸我面馆的招牌了。”
三叔无语,几人随便吃了几口,实在辣得不行,吃不下去了,就赶紧离开。
出门的时候还骂骂咧咧,怪这老板故意为难他们。
可后来他们却发现,其实人家面馆老板并没有故意刁难,这辣度,在这边确实只能算是微辣。
几人在附近找了个宾馆,那宾馆名字叫江河宾馆,住下之后,大伙儿都觉得还没吃饱,眼看着时间也快入夜了,这时候去找方执行或者陈子然,肯定不太好。
于是大伙儿一合计,便都说明天再干活,现在出去外面再吃一餐,之前那一餐面条,实在是没吃饱。
几人便去附近的街道找吃的,结果发现,这边的餐饮店,火锅、坨坨鱼、花椒鱼、泉水鸡,等等,大多数都是和辣有关。
他们想要找个没辣的地方吃饭,都不太容易。
最后在街角处找了个老店,店的名字叫奉节盬子鸡,那个笔画很多的字,三叔等人当时都不认识,后来才知道和古字同音。
这个店的特色,就是这个盬子鸡。
这个盬子鸡的做法和广东人煲的鸡汤其实差不多,将老腊肉、农家土鸡、陈年大头菜等放在特制盬子里面,然后再加上香菇干、红枣、枸杞等配料,加上一定量的水,经过长时间汽蒸,便做成了奉节特色的盬子鸡。
这种做法,汤水鲜甜,肉质烂熟,多了清香,少了油腻,确定味道很不错。
至少符合三叔他们这些广东人的口味。
几人一边吃着盬子鸡,一边讨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三叔的建议是,先别去找方执行,先去找陈子然,一是吩咐他给刘秋菊洗白身份,二是可以向他打探一下重庆这边的情况。
三叔他们初来乍到,对这边的环境还不熟悉,若是无头苍蝇乱撞,就怕撞到钉子上。
几人都觉得三叔的话很有道理,便都纷纷同意。
正商量着,这时候,突然有六七个人走进来,在旁边桌位坐下。
这六七个人,都穿着喇叭裤,格子衫,留着长发,有两个还带着墨镜,痞里痞气的,他们大声吆喝着说话,说的是重庆话,而且还带着很多脏话,像“仙人板板”、“龟儿子”、“哈批”、“铲铲”之类的词语,不断冒出嘴巴。
这些人一看就是典型的市井混混,脏话连篇,吊儿郎当,没个正经模样。
不过那是人家自个儿的事情,三叔等人虽然对他们大声嚷嚷有些意见,但都没说什么。
只自顾自地吃着饭,用粤语闲聊着。
可等吃完饭,出门之后,他们却发现,刚才大声吆喝满嘴脏话的那一桌人,竟然有两个尾随了出来,不远不近,保持一定距离,就这么一直跟着。
三叔他们自然早就察觉到了端倪,于是相互使了个眼色,都警惕起来。
……
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三叔他们刚来重庆,为什么就会被他们盯上?
欲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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