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三叔在于彤彤家生活了一个多月,这个月到月尾的时候,于彤彤的母亲催三叔交二十块钱住宿费和伙食费。
三叔哪里有那么多钱,这些天在大轮码头做搬运,除去中午一餐伙食费和来回的车费,一个月下来,也就剩下十来块钱。
三叔面露难堪,好声好气说话,希望能够推迟一点缴费。
于彤彤母亲很不爽,还当场用九江话骂三叔是她家里的乌虫【跳蚤】。
三叔心里也很不爽,不过却没开口反驳。
毕竟人家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就想着要搬出去。
三叔虽然脾气好,能忍,但是也忍不了于家人每天对他摆着一副吃了屎一般的脸。
他心中厌恶至极,若不是看在于彤彤的面子上,他恐怕早就打于家人一顿了。
于是便去对于彤彤说了要搬出去住的想法,还对她解释,做搬运赚不了几个钱,上个月的伙食费和住宿费二十块钱,恐怕一下子给不了那么多。
然后将上个月辛辛苦苦攒下来的皱巴巴的十来块钱,全交给于彤彤。
说:“这一个月就赚了这么多,全给你了。”
又叹气说:“哎,这样下去,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还清你的钱。”
于彤彤见我三叔唉声叹气,连忙将钱给回我三叔,说:“这钱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妈那边我会应付。”
“你要搬出去住也行,我知道我爸妈都不待见你,这个月来,你恐怕受了不少气吧。”
“这些钱你自己留着交房租吧。”
三叔对于彤彤的理解感激不尽,鼻子一酸,眼眶里竟然滚着泪水,说:“彤彤,你实在太好了!”
一时间忍不住,就一把抱了过去。
于彤彤被我三叔抱着,心跳加速,过了一会儿,这才连忙挣脱,神情慌张,低头撩了撩凌乱的头发,说:“你什么时候去找房?我陪你一起去吧。”
三叔说:“明天吧,我想去大轮码头那附近找。”
于彤彤讶异:“这么远啊…”
三叔用余光瞥了她一眼,知道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于是问:“你觉得什么地方好呢?我对九江不熟。”
于彤彤犹豫了一下,说:“嗯…大轮码头就大轮码头吧…那边距离你工作的地方比较近。”
“好好干,我看好你。加油吧!”
第二天于彤彤就向医院里请了个假,然后和三叔一起去往大轮码头。
她没有告诉她父母,怕说出来她父母又要叽叽歪歪。
来到大轮码头这边,时间已经是下午。
因为三叔的工作性质属于临时工,根本不用请假,去了计件领钱,不去就没有钱,和工头说一声就好。
工头人品还算可以,见三叔下午的时候,带着于彤彤来到这边,和他说今天没空,可能要明天才来上班,工头就笑呵呵的,说:“去吧去吧,”还说“结婚记得请兄弟们喝几杯哈!”
三叔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于彤彤脸色一红,低着头,也没说什么。
张发财见三叔带着个女的出现,也连忙起哄,招呼着说要请三叔和于彤彤去家里坐坐,不过因为今天他上了半天的班,下午还得继续上,还没搬够一天的工量,不能提前离开,于是就提议晚上再一起去吃个饭。
三叔笑着拒绝,说还有事要忙,明天再吃饭吧。
张发财嘿嘿笑着,说:“你小子重色轻友啊!”不过也不为难三叔,爽快道:“好好好,那你去吧,明天再见!”
三叔辞别了张发财,离开码头,就去附近的居民区找租屋。
大轮码头在九江和安庆的交界,那时候这里才刚开始发展,并不是非常繁荣。
所以要找住的,其实并不难。
三叔在一条老街区里面找到了一间一房一厅,房租只需要每个月八块钱,相当便宜。
不过这租屋出了一张硬板床之外,什么都没有,就连水龙头也没有,要用水的话,得下楼去旁边的摇水井打水,家具和生活用品,得三叔自己布置。
于彤彤说这房子挺好的,还有个小厨房。
然后又手脚麻利地和三叔一起打扫卫生。
三叔负责提水,擦窗户,她负责扫地、拖地,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等二人打扫好卫生,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多。
两人坐在硬邦邦的床板上休息着,看着这空荡荡的“新家”。
屋子很小,光线很暗,空气很安静。
偶尔能听到外面有人走过的脚步声。
于彤彤突然将手搭在了三叔的手背上。
冰凉冰凉的小手,因为泡了水,红彤彤的。
三叔浑身一酥,低头看了一眼,情不自禁,然后就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两人在这空荡荡的漆黑小屋子里面,如同两颗散发着光芒的星星,在夜空中摇曳起来。
床板叽叽喳喳地响着。
于彤彤气息急促,极力压制,但却又不能完全压制。
那是一种美妙的轻吟,如诗如歌。
……
下午七点多,二人连忙收拾好,带着满身的疲惫,手牵着手,坐上开往九江城区的末班车,回往于家。
三叔其实一天都不想再呆在于家,不过他去找房子的时候,并没有将行李带走,而且也不能让于彤彤和他一起在外面过夜。
那时候大家的思想都还比较保守,于彤彤还没结婚,要是和三叔在外面过夜,那对她的名声,肯定会有影响。
回到于家,于彤彤的父母,见于彤彤和我三叔一起回来,都一副死人脸模样,瞪着我我三叔。
于彤彤连忙解释,只是回来的路上遇到,才一起回家的。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不过于彤彤父母并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我三叔对他们说明天要搬出去住,他们也不留。
于彤彤主动拿出二十块钱,对她父母说:“爸妈,这是阿岩给的上个月的伙食费和住宿费,您们收着!”
二老收了钱,脸色这才好一点。
三叔呵呵一笑,真不明白,这两个斤斤计较的老东西,为什么就会生出一个如此心地善良的女儿来呢?
第二天,三叔就带着行李去大轮码头,而于彤彤则去医院上班。
将行李都安置好,已经是中午。
只剩下半天的时间,去码头做工,也赚不了几个钱。
三叔一直很好奇邵老板那个便利店,到底藏着什么水。
于是便独自去了私货市场那边,在那个便利店附近徘徊了好一会儿。
只见那个便利店,偶尔有人进出,都神神秘秘的,一般都是两三个人一起进出,三叔不敢靠近,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心想这样站在远处观察,也看不出什么冬瓜豆腐,而走进去又不买东西的话,肯定会引起邵老板的地方。
于是便想在私货市场那边打听一下。
三叔选了个摆地摊卖手表的,拿起手表,左看右看,然后问价:
“老板,这手表多少钱?”
老板笑着招呼道:“小兄弟,您眼光真好,这是上海那边拿过来的坚货,全机械自动化手表,而且还防水,只需40块钱,价钱很便宜!”
三叔呵呵一笑,故意引导这位老板说话,说道:
“这也太贵了吧,刚才我路过那个便利店的时候,同款手表,那边的老板才卖30块钱。”
老板一愣,随即不屑一笑,说:“你说的是邵老板那边啊!”
“我劝你还是别去买他的手表,他的都是流货!”【假货的意思】
“而且我最近还听说,他搞人贩子生意呢,专抓像你这种小年轻,然后卖去南洋,你小心点了!”
三叔一愣,听着这话,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人贩子不是一般都抓小孩吗?
竟然抓青壮年?
这老板是在吹水吧?
于是呵呵笑着,说道:“老板,你就算为了让我买你的手表,也不用这样诋毁人家吧!”
“你有什么证据说人家是人贩子?”
那老板呵呵一笑,说:“爱信不信!”
随即看向前方,只见几个穿着花格子衬衫,戴着蛤蟆镜,留着蓬松长卷发的青年,流里流气地往这边走来,那老板便立即压低声音,说:“蛇哥的人来了,咱们不聊这个话题了,你买不买这手表?不买拉倒,反正我不愁卖不出去!”
三叔呵呵一笑,“那我去别家看看。”
那老板却连忙叫住三叔,说:“喂,30买你吧,算我折本一点!”
三叔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却摇摇头。
那老板连忙追上来,“25!25要不要!最后一件了!”
三叔不去理会他,消失在人海之中。
随即又用同样的套路,去附近几个商铺套话,有些老板很精,三叔套不出任何话来,不过还是有几个,三叔套了好一些有用的信息。
他们的语言中,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说邵老板可能是人贩子,虽然他们都是道听途说的,不过道上都这么流传。
再结合张发财之前对他说的种种花言巧语,三叔立即就恍然大悟,明白过来了是怎么回事。
心中不由感叹,果然是人心隔肚皮!
……
太阳下山的时候,三叔去大轮码头,找到张发财,请他到家里坐坐。
张发财来到三叔的租屋,上下打量了一下,说:“哟,不错啊,小伙子!”
“咦?你老婆呢?”
三叔呵呵一笑,“什么老婆?一个普通朋友而已。”
“我对这地方不熟,就让她帮忙一起来找房,以免被这边的房东坑了。”
“哦哦,”张发财点点头,“还以为她是你老婆呢!”
“话说回来,那姑娘还真标致!”
三叔笑笑,说:“我家里还没煮饭的东西,一起去外面吃饭吧。”
于是二人一起来到了一个餐馆,点了几个小炒菜,吃了起来。
一边吃着,一边天南海北大侃一顿。
张发财不知不觉又将话题转到了买邵老板的手表上,对三叔说道:
“阿岩,最近邵哥进了一款香港水晶手表,因为是黑货,急着出手,很便宜,才25块钱,你要不要啊!”
“原价可能要五六百块钱呢!”
三叔呵呵一笑,“这么便宜你怎么不自己买?”
张发财立即将手腕亮出来,“我这不是已经买了一个吗!”
“这也是在邵哥那边买的,35块钱,德国货!货真价实!你看这个商标,绝对没假!我们国家还做不出这样精密的玩意儿!”
三叔笑笑,心知道张发财在给他挖坑,可是却也不抗拒。
他何尝不想在这个坑里面抓几条大鱼?
他之所以带张发财去他新租的房子,就是为了取得张发财的信任。
张发财以为三叔傻不拉几的容易骗,却不知道三叔也在利用他来撒网。
三叔笑笑:“听你这么一说,我还就真的有点心动了。”
“之前你说,邵老板那边可以赊账,而且半年不用利息,是不是真的?”
张发财拍拍胸口,说:“当然是真的!”
三叔就说:“既然如此,那我后天再去邵老板那边买手表吧。”
张发财一愣,“后天?为什么要后天?”
三叔说:“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得去濂溪一趟,可能要去一两天。”
张发财疑惑:“去那地方做什么?”
三叔笑笑,说:“昨天你见到的那个女孩,是濂溪人,不用我再明说了吧。”
张发财立即笑呵呵,恍然大悟,说:“哦!你这小子!是去见家长吗!”
三叔连忙摆手,说:“哪有这么快,就一起去玩一玩。”
张发财说:“那行!那我让邵哥将那手表留下,你可别放我鸽子,不然邵哥打死我都有可能。”
三叔呵呵笑,说:“你放心好了,不会放你鸽子的。”
张发财心中窃喜,又做成一单生意了。
可却不曾想,三叔也在算计他。
三叔之所以要后天再去买那个手表,那是因为他需要两天的时间来“织网”。
只要将这网织好了,到时候一撒下去,然后迅速捞起,绝对能打那个邵老板和张发财一个措手不及,从他们身上狠狠地刮下一层油水。
很明显,那个邵老板并不是好惹的货,不过俗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只要他不是条子,三叔就不怕。
接下来三叔将如何布局?
请听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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