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学宫,太虚院。
一间不大的卧房内,站满了人。
昏迷不醒的仇无忌平躺在床榻上,身边是一脸肃然的米祭酒。
学宫多少年间,出过意外的弟子也不少。
可从未见过仇无忌这般模样的!
米祭酒瞅着被厚厚的玄冰封冻的双臂,此刻正滋滋冒着寒气,不由得眉心拧成一团。
集薪堂的半圣方朝树,微微颔首道:“夫子,还是我来吧!”
连米祭酒都亲临太虚院,他这个学宫二把手,自然得跟来。
只见方朝树伸出右手,双指并拢,指尖流淌出一道似有似无的气流……
顺着仇无忌肩头,一直到双手,被浩然真气触碰到的玄冰,顷刻间消弭化水。
又见方夫子双指微抬,残留水渍如遇劲风般,被吹散一空。
“好险呐!这股寒……”
没等方朝树说完,米祭酒接茬道:“自作自受,这股寒阴玄冰,若不是你在金丹中加入‘水蛇胆’一物,焉能使他走火入魔?”
说罢,儒圣狠狠瞪了眼顾副院长。
在太虚院中,每一位五行符师所吞服的丹药,都是根据其个人情况,量身定制。
仇无忌为了尽快突破八品,不惜求着顾重阳以“水蛇胆”入丹。
本就是极阴之物的“水蛇胆”,与十几味寒药练出的金丹,虽是效果奇佳,可也的确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学宫儒圣的一句话,算是盖棺定论。
嘱咐了一番后,米祭酒拂袖而去,方朝树跟在后面,不禁纳闷问道:“夫子不觉着他身上的寒冰,古怪的很吗?”
“朝树,你就别添乱了,这事儿到此打住,休要再提!”
…………
借学入青冥的姜小侯爷,算是在紫微洞天有了自己的窝儿。
湖边三间石屋甚是宽敞,一间卧房,一间灶房,还有一间书舍。
确如好基友所言,所用物品一应俱全。
灶房甚至还储备了足够半月所需的粮食菜肉。
送走徐云泽后,姜叔夜绕着三座石屋溜达了半天。
没遮没拦的,瞧着……不太安全啊!
于是在屋后百步范围内,布下了好几圈儿寸余高的冰锥,顶端如刀刃般锋利……
并且在上面盖了一层浮土和芦苇叶。
瞅了半天,确认冰锥陷阱看不出痕迹后,这才安心。
接着,他又在卧房窗户外不远处,栽下了那颗干瘪的种子。
只等三日后,摘取大补药“人面兽心果”。
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侯府生活,眼看日落西山,小侯爷只能自己动手。
夜阑人静,夏虫卿卿。
姜叔夜在趴在卧房条案上,怔怔瞧着帝王紫气换来的“龙蛋”!
布满金纹的蛋壳,龟裂的痕迹较之昨夜,似乎又多了些。
“也不知道蛋里孵出的,会是个啥东西?头上长角的小蛇……还是别的什么样子!”
话音刚落,龙蛋像是有感应似的,覆着蛋身上的金色纹路一闪一闪,忽然变得明亮灿然……
“能听懂人话?”
一想起彼岸阁那句“斯须九重真龙出,一洗万古凡马空……”的话,小侯爷便抑制不住的激动。
入夜后,石屋外传来不少脚步声,皆是步履轻缓,动静极小。
好在他们没经过屋后,否则碰到那些“玄冥真水”铸成的冰锥,指不定会如何。
姜叔夜刻意多燃了些烛火,将三座石屋照的明光四射。
就是警告那些痴男怨女,去别的地方打野!
闻名于世的学宫不仅学术氛围浓厚,连这等风流之事也是傲视天下。
小侯爷腹诽了几句,继续盯着条桌案上的“龙蛋”。
紧接着,又是往蛋壳上滴水,又是揣入怀中捂着……
巴不得今夜里面的小家伙,便能破壳而出。
可惜,折腾到夜半子时,龙蛋也没丝毫动静。
和衣而卧的姜叔夜,连被子也没盖,一觉睡到天明。
第二日,好基友徐靖抱着一套崭新的被褥,温柔地叩响了房门。
做了一夜乘龙上天美梦的小侯爷,被“咚咚”的砸门声吵醒,气鼓鼓地穿戴整齐后,拉开门闩。
“徐云泽,你跟本郎君有仇啊?”
徐靖狡黠一笑:“特意给你送套新被褥,接着!”
二人嬉笑打闹了一阵,便双双去往“集薪堂”……
教授经史典籍的这座学堂,位于天阙云巅的西南处,占地颇广,共六间木制阔屋。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朗朗书声自屋内传来,稚子童声,清亮悦耳。
徐靖一一介绍着集薪堂各处,最后指向一座内里传出鹂音黄雀的学堂。
“那里便是青冥女学之所,山长是泰州蓬莱洞天的黎瑾瑜,儒家六品。”
姜叔夜点点头:“握瑾怀瑜……好名字!”
徐靖谓然一笑:“你那位绝才惊艳的二姐,昔日便是黎山长的爱徒。”
小侯爷望着家姐求学的故地,一时间感慨不已。
上回入宫,未曾见到二姐姜婉儿,甚为遗憾。
如今只能等到七日后赴城北赈灾的空闲,再去趟皇城。
徐靖瞅着他出神的样子,以为是惦记学堂里女弟子的姿色如何。
于是阴阳怪气道:“纵是百芳争艳,也难挡仙脂评第六美人的国色,竹九,你说你拒得哪门婚啊?”
“你都知道啦?”
“废话,国舅家的掌上明珠,堂堂县主,被你一个名声烂到家的纨绔拒婚,岂不弄得神都人尽皆知!”
“端木瑾的确人美心善,可惜投错了胎,我和她注定没什么好结果。”
二人说话之际,身后有人轻咳一声。
徐靖一回身,赶忙俯身作揖:“学生见过方夫子!”
随即拽了拽旁边的姜小侯爷,示意他赶紧行礼。
从小到大,安阳侯带着二子一女上山,皆是在天阙云殿的静室,向米祭酒讨教九州局势。
一堂三院的四位大佬,还真没见过。
眼前这位闻名遐迩的儒家半圣,名声仅次于米祭酒,学问好,德行高洁更是被九州盛传。
圆脸细眉,鼻阔唇薄,垂下一双大耳,瞧着满身正气。
而且在侯府,时常能听到二姐姜婉儿对这位夫子的溢美赞颂之词。
姜叔夜俯身一拜:“姜家三郎,姜叔夜拜见方夫子!”
方朝树乐呵呵搀起小侯爷,点点头:“生得倒是威武俊朗,颇有姜侯年轻时的风采,好好在方某这里呆上几年,以你家大郎和二姐为榜样,学些诗文策论,下了山,也能凭着你阿耶的声望,讨个一官半职,安稳一生!”
简单的一番话,似乎已经替姜家三郎安排好了下半辈子。
姜叔夜心里登时有些忿忿不平,米祭酒和方夫子,开口闭口都是姜叔衡和姜婉儿。
可转念一想,自己在学宫所有人眼里,可不就是废物点心。
“竹九谨遵方夫子教诲!”
方朝树满意地点点头,眼神有些异样问道:“你……阿姐在宫里,可好?”
“回夫子,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家姐了,这不,想和您讨个人情,七日后去北郊趁着帮学宫赈灾的机会,再进趟宫。”
“去……是应该去,你等等!”
方朝树言罢,从袍袖里取出一卷锦帛,递给姜叔夜。
“这曲谱,顺便带给你二姐!”
小侯爷接过锦帛,心里闪过一丝异样。
这位儒家半圣怎么一提到姜婉儿,表情和说话总是感觉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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