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秘密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处理完雯清妈妈的后事,她在家里呆了整整一个月没有出门,短短半年内,这世上最亲的两个人相继离去,这换着谁都受不了,洛羽知道这件事对雯清的打击很大,所以他能理解她当时的心境。

    眼见日渐憔悴的雯清,洛羽心头上犹如插上一把锋利的刀子,在无形中来来回回的切割。

    洛羽告诉自己,一定要帮助她走出这段阴霾,让她重拾欢乐,他希望以前那个快乐阳光的雯清能回来,让如花的笑靥再次绽放在她的脸上。

    但是,渐渐的,洛羽发现雯清有点不一样了。

    她经常一个人站在窗前,一动不动的注视前方,静静的发呆,有时还会自言自语,轻声说些听不清楚的话,行为也变得怪异起来,有时会显得很文静,穿着一些淡雅随意的衣服,但有时又会做一些很时尚新潮的打扮,化着很浓的妆。

    洛羽觉得不能让雯清再这样继续待在家里,这样长此下去,就算是个正常人也会发疯的,何况还是遭受妈妈和妹妹相继离世打击的雯清。

    他通过朋友的关系为她报了一个瑜伽班,想让她多和别人打交道,让她压抑的心境得以释放开来。

    半个月过后,雯清的情况果然好转了许多,至少时不时的能看见她脸上会呈现出笑脸,瑜伽老师对洛羽说:“雯清身体韧性很好,许多动作一学就会,甚至比我还做的标准,和同学们关系也不错,如果不是她少言寡语的话,我甚至想让她给我当助教。”

    洛羽听了老师的对她的评论,心中欢喜不已,感觉那个文静快乐的雯清,又要回来了。

    四月末的时候,洛羽接到了孙末的请柬,这小子说他要结婚了,洛羽很好奇是哪个不开眼的女子会看上他,翻开请柬才发现,新娘居然是罗薇薇,他把这事告诉雯清,雯清也很高兴。

    洛羽想这也算是这一年多发生的最让人欢喜的一件事了。

    孙末婚礼前的一周,说想要他们几个朋友一起小聚一场。

    见面的时候,孙末围着洛羽转着圈打量,洛羽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气道:“你在转悠个啥?懒驴拉磨么?”

    孙末嘿嘿一笑,说道:“你小子,这段时间都做什么去了?几月不见,怎么瘦了这么多?”

    洛羽看着罗薇薇正拉着雯清说话,便将雯清家里发生的事情大致给他讲了,孙末听后也一阵唏嘘,只叹厄运连连,命运何其不公。

    孙末用手拍着洛羽肩膀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小子这次是动了真心,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上心,如此拼了命的对她好,但是这种心理的创痛,只有她自己调节,人生实苦,唯有自渡。”

    他见洛羽和雯清在一起时还不是过于亲密,为了缓解气氛,忙又打趣道:“你和她的关系,不会还是纯洁的革-命友谊吧?”

    洛羽笑了,边笑边点头,他说:“我是真心的喜欢雯清,才对她好,至于你想的那些事情,还是让它顺其自然的好。”

    孙末顿时跳了起来,跺着脚叫道:“你完了,你完了,你小子栽了,这次是彻彻底底的栽了。”

    洛羽不反驳,他是真的栽在了雯清的身上,他喜欢她,他会义无反顾的栽进去。

    这时听见一阵“咯咯咯......”的笑声,却是罗薇薇在那边嘻嘻哈哈,满脸的幸福状。

    便问孙末:“你怎么会和罗薇薇结婚?你们这对冤家,又是什么时候走在一起的?”

    孙末哀叹一声,说:“还不是奉子成婚,这件事就别提了。”

    洛羽见他无奈的苦着张脸,不禁也笑道:“活该,让你小子祸害人家大姑娘!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末见他追问不休,只得摇头苦笑道:“还能怎么?酒后乱性呗,谁叫我管不住自己这嘴巴,再说了,我可不像你小子那般把持得住。”

    一起吃饭时,雯清提出说要当罗薇薇的伴娘,理由是,这样她如果在抢新娘的捧花时,可以方便些。

    谁知罗薇薇不让,她说:“你这么漂亮,让你当伴娘,风头还不让你抢光了,那天我可是主角。”

    雯清笑着说:“你都嫁人了,还在乎这些,你给我等着,就算不让我当你伴娘,我也照样抢你的风头。”

    罗薇薇叫道:“小妮子,你敢。”说完拿眼瞥向洛羽,又道:“别以为有人纵容你,你就敢来撒野,敢抢我风头,看老娘不收拾你。”说完一颗花生飞向雯清。

    雯清身子一斜,轻轻躲过,笑的前俯后仰。

    罗薇薇一击不中,想跳过来抓雯清,却被孙末一把按下,叫道:“我的女王大人,你就不能消停点,别忘了肚子里还揣着一个,碰坏了我宝贝儿子怎生是好?”

    罗薇薇一听,顿时双目生威,嚷道:“整天都是你的宝贝儿子,何尝在意过我?你他-妈倒是爽了,害老娘来为你受罪。”

    孙末一见她脸色不善,顿时焉了下去,陪着笑脸道:“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还望太后老佛爷息怒。”说完对着罗薇薇肩膀又捶又捏,温顺如羊。

    雯清一见,笑得更加放肆!

    洛羽见雯清笑的那么开心,心中欢喜不禁,有一种久违了的兴奋,他想,我们终于要过回正常的日子了。

    孙末和罗薇薇结婚那天,雯清选了一件大红色的曳地长裙在镜子前比划,洛羽讶异道:“你穿这个是真的要去抢新娘风头么?”

    却见雯清笑道:“怎么会?我只是想试试这件衣服,这件长裙是雯洁那年出国表演时获奖穿的,是她最喜欢的裙子,没想到都这么久了,她还保存得这么好。”

    洛羽听她提起雯洁,不敢接话,生怕又揭起那份已渐渐隐藏的悲伤。

    最后雯清穿了一件水粉色的百褶裙,一个淡淡的妆,便勾勒出她精致的脸庞。

    洛羽见稍作打扮的雯清美目流盼,华若桃李,不由打趣道:“我觉得你还是不去为妙,因为你穿什么都有可能抢光罗薇薇的风头。”

    雯清没有接话,对着镜子,左右牵扯着裙摆的褶子,笑而不语。

    那天雯清没有抢到新娘的捧花,但新郎抛洒的红包倒是抢了不少。

    来参加婚礼的有好多都是洛羽以前的同学,这些家伙见到雯清后一个个都双眼发直,一个劲儿的问他是在哪里找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的。

    雯清也表现得相当大方,甚至可以用豪爽来形容,当然说的是喝酒的时候。

    说实话,洛羽除了第一次在ktv唱歌的时候,都没见过她喝酒的样子,但是她那天的表现,却让他对雯清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因为洛羽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孩子在喝酒时,可以喝得如此的肆无忌惮,最后直接喝到那帮家伙拿着筷子卷着餐巾纸,举白旗绕桌投降。

    回家的时候雯清兴致依然很高,说她还没喝够,她还想接着喝,洛羽实在不忍拒绝她,便找了一间小酒吧,静静的看她自酌自饮,他知道雯清心中压抑着太多的情愫,如能大醉一场,也未必不是一种释放。

    或许是一群人喝酒和一个人喝酒的差别吧,一个人喝酒的雯清很快就醉了,醉得很彻底,出酒吧的时候,脚步虚浮摇曳,犹如风雨中摇摆不定的凤仙花。

    洛羽把她背回了家,替她擦手擦脸,看着床上脸颊通红的雯清,心底生出呵护怜惜,而雯清的嘴里嘟嘟囔囔,正在断断续续的胡乱说着话。

    一会儿听她说:“妈妈......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您,也没有照顾好......她。”过了一会儿,又接着说:“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我......我好想你......真的......真的好想,妹妹......姐姐......他不是那样的......人,都是......他不好......你......你在......哪里啊......不要离开我......不要......”边说还用手不停挥舞,像是被人抛弃,正努力的的挽留。

    洛羽听着雯清的呓语,缓缓续续,夹杂不清,伤心而动情,他的心境也在悄然间被她带动,蔓延着悲伤。

    看着她眼角又滴下泪来,便轻轻的帮她擦拭干净,再为她捂上被角,正要转身走出房间,又听着雯清说到:“妹妹......妹妹......你还好吗,我好想你,姐姐......姐姐啊,我一个人......好辛苦,都是我不好......让你......不能再一起陪我......都是......我不好......你回来......回来......帮我......好不好......”

    这时雯清翻了个身,踹开了被子,手臂和后背又露在了外面,好像又做了个噩梦,突然间惊慌失措的叫道:“姐姐......快救我......姐姐......妹妹......妹妹。”

    洛羽听着她又是姐姐,又是妹妹的变换着身份,相互交错,又相互缠绕难辨,想着她在梦中依旧这般难过,连忙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呢,我陪着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雯清好像是真的听见了洛羽说话,两只手死死的拽着他的衣角,就像溺水的人,终于抓到一棵漂浮的木板,牢牢的不肯放松。

    洛羽抱着她的头,将她拥入怀中,直到她嘴边的话音渐渐低沉,变得模糊不清,抓住洛羽衣服的手指缓缓放松力道,软软的垂了下去,他才理了理她额前的乱发,为她重新盖上被子,偎着她,直到她沉沉睡去。

    洛羽虽然不喝酒,却见过不少喝醉的人,也知道宿醉后的难受,所以第二天早早的为她准备了蜂蜜水,听说可以缓解醉后的恶心和头痛。

    当洛羽推开雯清的房门时,发现她早已醒了,正侧卧着,一手支起头,另一只手在手机上发着讯息。

    雯清有两个手机号码,一个是她自己的,还有一个是雯洁的,雯洁出事后,她就将她以前用的号码留了下来,开始是因为春节回老家的时候用,怕她妈妈会给雯洁打电话。

    但是现在雯清妈妈去世之后,按说这个号码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洛羽让雯清将这个号码注销,但她不肯,她说这个手机号也是雯洁留下的念想,就坚持留了下来。

    她见洛羽进屋,连忙放下手机,坐起身子问他:“你端的是什么?”

    洛羽说:“给你准备的蜂蜜水,你昨天喝了太多酒,一定很难受吧?”

    雯清点点头,对他报以歉意又感激的笑。

    洛羽拍拍她的后背,说道:“先把这个喝了,早餐已经放在桌上,你感觉好点就起来洗个澡吧,不然浑身的酒味怎么去上课,我换件衣服就上班去了。”

    雯清“嗯”了一声,伸手接过,就在洛羽准备转身离开的瞬间,突然伸手拉住他问:“我昨天喝醉后,有没有说什么酒话?”

    洛羽想起她昨晚的呓语,不忍心再提及,只微微笑道:“酒话倒是没说,就是喝醉后像猪一样,死沉死沉的,背得我好辛苦!”

    雯清也笑了,带着娇嗔的语气道:“那我昨天睡那么久,岂不是又要多长好多膘?”

    洛羽点点她那挺翘的鼻子,说道:“那你上课时就认真点,努力把昨天长的膘减下去吧,对了,你今天是不是还有课?”

    雯清一听,咋呼一声:“啊...糟了,我都已经忘记了,看来今天要迟到了。”说完几口喝完蜂蜜水,翻身爬起,拿起浴袍就冲进浴室。

    这时只听得床头“嘀铃...”一声响,那是雯清的手机讯息声。

    洛羽从不翻开别人的手机,即使是最亲近的人,最铁的哥们儿也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每个人都有不愿与人分享的秘密,他甚至觉得,偷看别人手机的行为,其实和小偷没有本质的区别,都是想将别人的东西占为己有。

    但是那天,他却被雯清的手机所吸引。

    她的手机本来是倒扣在床上,可能是刚才雯清起床的时候不小心给带翻转过来。

    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条讯息的预览:“冰清:昨天喝醉了,现在才醒,不知道昨晚有没有说错话,我有点担心,要是他发现了我们的秘密该怎么办?他还没......”接下来的话就被隐藏,需要点开才能看完全部。

    洛羽看着这半段讯息,心中有点蒙,“冰清”是雯清的网名,她和雯洁合起来就是“冰清玉洁”,这条讯息是雯清发的,但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手机上,这不是自己给自己发讯息么?还有这讯息中的“他”,很明显就是指的自己。

    她在向自己隐瞒什么?这是她和谁之间的秘密?

    怪不得自己刚才一进屋,她就赶紧将手机扣下,还问他“我昨天喝醉后,有没有说什么酒话?”

    她们之间的秘密想必已达成了很久了罢!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还不能让自己知晓?还需要瞒着?

    洛羽有点不相信这是雯清的性格,她本不该是这样的人!

    他的手指颤抖着,内心几经挣扎,几次想伸手去点开看个究竟,但又一次次的忍住,直到手机屏幕熄灭。

    突然间想起雯洁,雯清的手机支持双卡双待,莫非这是雯洁的手机号?对了,雯清在给雯洁发讯息,一定是这样,他心中笃定,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雯清发的讯息,又同时被她的手机接收。只不过是以雯洁的手机号而已。

    洛羽有些乱了,要知道雯洁已经去世快一年了,雯清居然还在用手机和她说话,她怎么会有这种怪异的行为?

    难怪雯清一直不愿意注销她的手机号码,如他所料不差,雯清的手机卡中同样也接收着雯洁发的讯息,那么,雯洁的讯息又是谁发的呢?

    想到这里,洛羽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他不相信这是真的,他宁愿这些都是他的一种臆想,一直深爱着的雯清,他说过要陪你走出阴霾,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为什么就不能将这段痛苦的回忆放下?

    这时,浴室中喷淋的水声渐缓渐低,突然响起了“呼——呼——”的声响,雯清已经洗完了澡,正在用吹风吹头发,想起自己已经傻傻的呆立了不少时间,赶紧逃离般离开了雯清的卧室。

    这则无意中发现的讯息,让洛羽有些恐慌,这种悲伤成疾的事,他已不止一次听说,所以他清楚的知道一个人分饰两个角色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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