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以后,强儿的腿不知道怎么的了,一瘸一拐的,肖兰就和项志奇老师说了情况,项老师就和肖兰去了学校的托儿所看强儿。项志奇戴着黑边眼镜,托儿所的孩子们见了他,都有点儿害怕,因为,他会打针啊,孩子们都不说话了,也不淘气了,都悄悄地看着项志奇。

    肖兰让项志奇坐在炕沿上,然后,她把强儿抱过来,那强儿也是有点儿害怕项志奇,但他没有跑,项志奇看看强儿的腿,也没有说什么,他就说:“我给他扎针看看吧。”肖兰说:“行。”这项志奇也没有带来自己行医用的银针,他就向保姆要做活的针。

    肖兰看看那针,不是细的,是个粗点儿的针,肖兰心里不太情愿用这个针给孩子扎腿,但她没有说出来,迟迟疑疑的,那项志奇就给强儿扎腿了,强儿当然很痛,大哭了起来。肖兰很后悔当时就应该不扎了,这是她作为孩子的母亲所犯的糊涂,以后多年,一旦想起这件事儿肖兰的心都疼。

    不知道项志奇当时是怎么想的,这就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这不是他孩子,他的性格,有些不拘小节的,坏心眼儿他倒是没有的。过后,强儿的腿也不见好,肖兰就不用项志奇看了。

    肖兰就带强儿上医院去看,医院的外科大夫褚环山听肖兰的叙述后,仔细地给强儿检查。肖兰知道这个大夫的名姓,对他也有点儿耳闻,他的医术,在清原镇来说,没有什么名气但当时就他在场。

    然后,褚大夫对肖兰说:“你这孩子的腿可能是麻痹,上齐市确诊一下。”

    肖兰一听就吓一跳:“什么,麻痹?这么严重?”褚大夫略一沉思:“我怀疑是,因他的症状很象,去确诊一下吧,不是更好吗?你得赶紧去。”肖兰担心地说:“要是的话,这腿不就完了吗?这孩子不就残废了吗?”

    褚大夫看肖兰那焦急万分的样子,就安慰道:“你不用着急,不一定是,赶紧去确诊吧。”肖兰的眼泪都出来了,背起强儿就走。肖兰一边背着强儿走一边胡思乱想,大夫的话多么可怕呀,要是麻痹的话,强儿的腿就难以治好,没听说谁家得麻痹的腿治好的,那孩子一辈子可就完了,有父母在还好一点儿,要是父母不在了,谁来照顾他啊。

    肖兰越想越害怕。“肖姐,你干啥去呀?”一个声音响在肖兰的耳边,肖兰不由得一愣,抬头一看,原来是医院的刘亚丽,她是学校老教师刘配岩的大女儿。她的个子有一米七十多,长得很漂亮。

    她的父母离婚多年,她兄弟姐妹四个都和母亲生活在一起,也都随了母亲的姓氏。肖兰看了看她就说:“啊,是亚丽呀。我找他爸去。你没上班啊?”

    刘亚丽逗逗强儿:“这孩子长得倒很白就是眼睛小点儿,象你家我姐夫。啊,我今天休班。”

    肖兰又问:“患者多吧?”刘亚丽说:“可不是?这个季节患者就多。尤其是咳嗽病人住院不少。哎,你家老太太也住院呢。”肖兰说:“啊,五六天了,他爸这几天都在那儿。”

    刘亚丽说:“你家我姐夫那可是真孝心,我都没见过象他那么孝心的儿子。黑天白天地照顾他妈,喂药喂饭,端屎端尿,跑东跑西。成宿成宿地看着,一点儿觉也不睡,他哪儿来的精神头?那他还怕他妈不满意。可担心他妈的病了,和我说上火直干燥。不管是大夫护士,还是患者或是知道的,没有不夸他的,都说这样的大孝子没见过,说你老太太有福哇。你家我姐夫对他家其他人也好,前天用自行车驮他妹妹看病打针,昨天他姐孩子也病了,也是他请大夫给看的。这几下子可把他忙乎坏了,眼圈都红了,人也瘦了。”

    肖兰听了,又气又伤心,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对他家是够孝心的,可是——”刘亚丽说:“可是什么?”忽然发现肖兰的神情不对:“哎,肖姐,你咋地啦?”肖兰强行止住自己的眼泪:“没什么。”

    刘亚丽满腹狐疑:“哎,对了,你找我姐夫干啥?”肖兰满脸愁容地说:“孩子的腿不好使了,大夫说象是麻痹,让我赶快上齐市确诊。我要上你们医院找他商量商量今天就去齐市。”刘亚丽一听也急了:“哎呀,要是麻痹就糟了,赶快去。今早我下班时,碰见我姐夫了,他说回他爸家睡会儿觉,又是一宿没睡,说回你家孩子闹,屋子冷。”

    肖兰说:“那我就直接去他家找他。”刘亚丽看看肖兰背着孩子就说:“我知道他爸家,还离这儿挺远。你背个孩子多沉。我骑车去找,你就回去吧。”

    肖兰看看刘亚丽:“太好了,谢谢你。我都有点儿背不动了,这两天连着急带上火,我也有病了。”刘亚丽安慰道:“你也别太上火,不一定是。我走了。”

    肖兰望着刘亚丽的背影,想起刚才的话,眼泪直泻出来。

    肖兰回到家,不太长工夫,陈忠孝也回来了。他一进屋就没好气地说:“咋他妈的净事儿!放屁赶当当,我妈他们有病还没好,这小王八犊子又来事儿。什么他妈的麻痹,那么巧就得上了?不去,我没工夫,我妈还顾不过来呢。”

    肖兰一听就怒道:“你就知道有你妈,你一家。孩子你就不管了?孩子的腿大夫说挺重的,让赶快去齐市确诊,要是,就得抓紧治,耽误不得。”陈忠孝也怒冲冲地说:“咋地?他奶有病就不行管了?”陈忠孝说着就上前来想要打肖兰:“你这个老娘们太不象话了。”强儿见了,吓得抱住了刘志斌的脖子。

    刘志斌见此情景就说:“你们别吵吵了,孩子有病,大夫说的挺严重,就得抓紧看。再说了,肖兰也没说不让你管你妈。”陈忠孝横叨叨地说:“你听听,你姑娘说的什么驴子话!”肖兰见陈忠孝如此不说理就说:“我什么时候说不让你管了吗?你不是从开始到现在都管着吗?但孩子的腿也得管哪。”

    陈忠孝摆出男子汉大丈夫的架式:“你不让管行吗?我听你的吗?我管那头,这小犊子你不会管吗?”肖兰看他那架式十分令人讨厌:“这些天不都是我管的吗?上外地我一个人整得了吗?我背个孩子上下车,跑东跑西的,能行吗?再说我也病了。”

    陈忠孝不耐烦地说:“你们娘们都是纸糊的,净病!”肖兰看他那副神态就生气了:“我们有病,你管什么啦?什么也不管,还说这话!”陈忠孝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管,该的?”肖兰说:“你不是这家人吗?我不是你老婆吗?你不是他爹吗?”

    陈忠孝蛮横无理地说:“哼,老婆咋样?爹又咋样?”肖兰说:“那你就得尽丈夫和父亲的责任。”陈忠孝还是蛮横地说:“什么他妈的责任,我不在乎。”

    肖兰又问:“少说废话,孩子的腿你到底管不管,看不看?”

    陈忠孝斩钉截铁地说:“不管,不看。没工夫,我妈那儿还顾不过来呢。”肖兰说:“你家不是有兄弟姐妹一大帮吗?”陈忠孝说:“那我也得管,他们都不如我精心。”肖兰说:“那好,我也不和你说了,讲不出理来。我找你领导去。”陈忠孝一听这话,大怒:“嗬,你还来尿了。你找去,我等着。”肖兰说:好好,看你领导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陈忠孝一甩手:“你去吧,我还得上医院,我妈该打吊瓶了。”说完,他就走了。肖兰气得哭起来,强儿见了,也哭起来,刘志斌也流泪了。刘志斌安慰肖兰说:“你就别哭了。让你哥和你去,就让他管他妈吧。”

    肖兰擦干了眼泪:“不,他家也不是就他老哥一个,再说了,他都管多少天了,我就让他和我去一天又不是多,回来他再去管他妈呗。他连自己亲生的儿子都不管,还是个人不?我不能总迁就他,好象我好欺负似的。我得找他领导说说。”

    刘志斌看着肖兰说:“我看你就别上单位了,影响不好。”肖兰也看着母亲:“妈,你以为我愿意去呀?我不知道砢磣吗?我呀,也是让他逼的没办法。咱家人谁能劝得了他?咱们家人对他那么好,反过来他对咱们怎么样?不说别的吧,就说你对他那么好,他睡觉你都给他盖被,房子家产都要给他,你咳嗽这么厉害,他都没问过一声。他妈有病,他一宿宿地陪着不睡觉,自己的亲生儿子有病住院他就一宿宿地大睡。现在自己的儿子腿都要麻痹了,他却无动于衷,这也太狠了。天下哪儿有这样的爹?不行,我得去他单位,请领导好好教育教育他。”

    刘志斌听了肖兰的话,也觉得陈忠孝实在是太过分了,又没有办法说动他。

    肖兰去了陈忠孝的单位,和领导说了有关情况,领导也觉得陈忠孝做得不对,批评教育了他,让他和肖兰一起去齐市给孩子看病。陈忠孝在领导的劝说教育下,不得不和肖兰抱着孩子去了齐市。经过地区医院的确诊,强儿的腿不是小儿麻痹症,肖兰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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