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兰抱着孩子,终于到了家里,刘志斌见她一个人抱着孩子回来,脸上还很生气,就问肖兰,肖兰就把去陈家的情景全说了,刘志斌听,心里也不好受,同时也很担心女儿今后的日子恐怕不会消停顺心。刘志斌心里对陈忠孝的印象,不是理想的,她看出了陈忠孝的问题,又深知陈家的为人,也知道女儿很老实,不是泼辣的性格,她怎么能不担心哪?

    但是,刘志斌也觉得很不好办,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再说了,自己的烦恼还没有消除呢,女儿的愁肠也许不比自己的轻多少,心里越发地焦虑不安,她本来就有肺气肿病,心脏也因此受到了影响,她的体质是弱的,恐怕难以应付这些阻碍和打击。

    陈忠孝终于回来了,还没有吃饭,肖兰和母亲没有想到他没有吃饭,肖兰就给他热饭,好在,还有剩饭。刘志斌心里想,需要对陈忠孝说说他家的这次炸营的事情,让陈忠孝明白一下问题的所在,不要糊涂。刘志斌就用话引导肖兰提这事,肖兰当然明白母亲的意思,就提起了去陈家的情况,刚一提起,陈忠孝就不让肖兰说下去,但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发脾气,只是不让肖兰说下去。

    大概,陈忠孝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也不想再重新地说起,也是不想在岳母面前提起,也许,他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就不得而知了。陈忠孝这时候,在妻儿和父母兄弟姐妹之间的距离上,好像差的还不太悬殊,他没有灭掉妻子儿子。

    陈忠孝不让肖兰说下去,肖兰也觉得寡味,刘志斌心里很是遗憾,事后,她对女儿说:“你怎么不说下去,说出来,好开导开导忠孝。”肖兰也明白母亲的用意,但她不好回答母亲什么。这就是肖兰失误之处,没有像陈家那样争夺陈忠孝,其实也不准确,陈忠孝心里扎下了父亲在他小时候就对他灌输的封建意识,所以,肖兰没有挖除,它太坚固了,大概,就是到死,都在。

    自从陈家回来后不两天,强儿就开始发烧流眼泪,而且还哭闹不止。肖兰就对母亲刘志斌说:“妈,强儿总哭,睡觉一惊一诈的。”刘志斌也看到了孩子的情况,她听肖兰一说,她的眉头紧蹙:“怕是吓着了吧?可我也没觉得吓着他呀?”

    肖兰也觉得没有惊吓着孩子:“是啊,是啊,家里没啥大的动静,怎能吓着孩子?”肖兰的眉头也蹙成一团,冥思苦想到底怎么回事。肖兰忽地想起来了:“妈,我想起来了。上他奶家,我要回来,他奶不给孩子,我就和她奶抢孩子,孩子当时就吓得大哭,恐怕就是在那儿吓着的吧?”

    刘志斌听了,就说:“那就是了。”肖兰又说:“强儿还眼泪吧嚓的,发烧。”

    刘志斌又看了看孩子:“哎呀,八成是要出疹子吧?看看身上有没有红点儿?”

    肖兰急忙打开强儿的衣服,孩子的背上有几个红点儿。肖兰就心急了:“妈,你看。”刘志斌一看,就惊叫:“呀,是出疹子,还没全出来,这可了不得,快抱他上医院!”

    到医院一检查,大夫说是受了惊吓要出疹子。这种病在那个年代是很厉害的,也是很危险的,弄不好就会丢掉了性命。一是疹子出不来,孩子就会憋死,二是易得并发症肺炎,感染致死。那时的医疗条件远不如现在发达。

    肖兰和母亲都很着急上火和害怕,陈忠孝不大在意。这种病要求很高,要细心和精心地照料才行。它要求一定的温度,还要注意观察,也要按时地给孩子喂些药物。刘志斌急得够呛,本来这几天她的身体就很不好,咳嗽比往日重了许多,而且还气喘嘘嘘的。

    刘志斌喘嘘嘘地对肖兰和陈忠孝说:“孩子出疹子,得抱着他,热乎乎的,疹子才能出好,晚上你们得辛苦点儿。要出不全就糟了。”肖兰答应了一声,陈忠孝没有说话。肖兰一直抱着孩子,还按时给孩子喂苇子根儿水喝。肖兰实在太累了,就对陈忠孝说:“我实在是太累了,你来抱一会儿吧。”

    陈忠孝丝毫没动,肖兰又摇了摇他,陈忠孝就气呼呼地接过孩子。刘志斌见了,摇摇头,叹了口气。吃过晚饭,陈忠孝就出去了,也没说上哪儿去,一定是去他父母家了。刘志斌看看孩子,摸摸孩子身上说:“成宿一个人抱够呛。我看忠孝不大乐意抱。今晚你们上我这大炕睡,我帮你抱。”

    肖兰看了母亲一眼,她那瘦弱的身躯还夹杂着一种病态,她自己都活得困难,但是她还要帮肖兰抱孩子。这是她爱女儿,爱外孙超过了爱自己。肖兰心下老大不忍:“妈,净累你了,你还有病。我不能让你太累了。让他爸抱他,不抱不行!”

    刘志斌摇摇头,又叹了口气:“得了得了,他不愿抱,他的脾气还挺大的,万一你们吵起来孩子再吓着,那不就要了命啦?”肖兰听了母亲的话,又气又伤心:“妈,他咋还这样?怪,和别人两样,不知道疼人,也不在意孩子,真不是个东西!”刘志斌宽慰肖兰说:“咳,他也是年轻,岁数大了就好了。你就别和他计较了,孩子要紧。”

    晚上,肖兰、陈忠孝和孩子都到刘志斌的大炕上来睡。刘志斌抱着孩子,肖兰坐在旁边,肖兰的身后是陈忠孝。陈忠孝的背朝着肖兰,他用被蒙头大睡。刘志斌的眼睛盯着孩子的脸,神色忧虑焦急。肖兰也和母亲一样担心、忧虑、焦急。

    有时,肖兰回头看看陈忠孝。肖兰的脸上不由得现出愠怒之色。肖兰和母亲一直到天明,一眼都没合。天大亮了,刘志斌抱着孩子,肖兰去做饭。陈忠孝睡够了才起来,阴沉着脸,既不看孩子,也不和刘志斌说话,更不帮助肖兰做饭。

    肖兰和母亲整日整夜地轮流地抱着强儿。刘志斌年老多病,身体羸弱,加上她日夜地耽心,她就有些挺不住了。肖兰就让陈忠孝也来照顾一下孩子,陈忠孝就不乐意了。不但不管,还凶声恶气,大喊大叫,根本就不管孩子的死活,也不管别人是累是病,自己还是躺在一边呼呼大睡。

    刘志斌见了更上火了,于是,她就得了一种迷糊病,也就是一种旋晕症。

    后来看了多次,都没有弄明白到底是属于哪种旋晕症,直到她去世都没有痊愈。孩子整日里昏昏沉沉的,脸色很难看,尤其是眼眶附近确青,浑身烧的滚烫。肖兰和母亲的心日夜悬着,又急又怕,眼泪都止不住了。

    肖兰看陈忠孝的样子,心里又气又伤心,又没法和他吵架,一是孩子怕惊吓,二是老母亲更上火。陈忠孝他一点儿也没人味,根本就不把孩子的生死放在心上。这哪像是孩子的亲生父亲?简直是禽兽不如!

    孩子在刘志斌和肖兰的精心照顾下,终于出了疹子,而且出的很好,全都出来了。肖兰和老母亲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孩子终于闯过了第一道鬼门关!但是,不管肖兰和母亲如何精心地照料强儿,他还是得了并发症肺炎,脸烧的通红,浑身烧的如同火烤的一般。没有办法,孩子住进了医院。

    刘志斌急得直掉眼泪,她不管自己的病痛折磨,心里就只有这个大外孙子。她是走不了路,要不她就跟着上医院了。临住院之前,刘志斌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照顾好孩子,一定要把孩子的病治好,并且要天天地告诉她孩子的病情。

    清原小镇就只有一个县级医院,再就是还有个卫生院了。医院的条件不是很好,但也说得过去。肖兰和孩子是住进一个大病房,一共是有八张床,就有八个病儿,每张床上至少有一个大人,多数是两个大人。陈忠孝本来是不想和肖兰一起在医院住,肖兰非得让他在医院住不可。

    但是,陈忠孝不把孩子的病放在心上,依然我行我素。白天,他就到处溜达,或是回他家去看他的家人。孩子都病了这么长时间了,病情又是这么重,他家里的人没有一个来看一眼。晚上,陈忠孝溜达够了,就一头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一点儿爱心都没有呀。

    有时,肖兰实在是又困又累,就对陈忠孝说:“我实在是挺不了了,你看会儿孩子,行不?”陈忠孝立刻就满脸怒气,大吼大叫:“你个臭老娘们儿,你就要累死啦?你就是攀我,我呆会儿你是难受哇。”肖兰听了,又气又悲,在医院这样的地方,在孩子重病的情况下,又不能和他吵架。

    同屋的病孩家长都看不惯他,有的人就直接说他,他不但不改正还不满意人家。孩子病重,母亲疾病缠身,丈夫不理不睬,还凶声恶气,这几样,都压在肖兰的身上,可想而知,她是多么艰难、多么劳累、多么痛苦、多么烦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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