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张角的修行像是到了一个瓶颈,尽管有九节杖的加持,体内的炁也只能修到胸前的华盖穴了。而且随着郭洁的到来,内心莫名悸动,这部分修为竟也有慢慢减弱的迹象了。于是张角找到了左慈和于吉。

    “所谓炁者,分为先天和后天之炁,先天之炁为元炁,后天之炁则是宇宙万物之炁。人的灵魂从宇宙之外而来,身体自母胎而生,本身就带着先天之炁。而随着生命的成长,人开始食五谷,有五感,顿生七情六欲,这些情欲就是心火。我们的先天之炁就会由心火炙烤而慢慢消弭于天地之间。所以我们修行则是以身为炉,收纳宇宙万物之炁,待后天之炁圆满,则慢慢转为先天之元炁。而后神魂以元炁为引,寻出宇宙之外中元炁的源头。当神魂投入中去,就可以称为仙了。”左慈听闻张角的疑问,并没有急着回答他,而是徐徐解释“炁”的根本。

    “先天之炁会消失?与七情六欲有关?那岂不是说只要有七情六欲,就会有心火,也永远修不出元炁了!那……”张角听闻左慈的话急忙问。

    “你先别急,且听我说。”左慈摆了摆手,打断张角的话,而后笑了笑接着说:“所谓无火为炁,要看你如何理解‘无’了。人需食五谷而活,有七情六欲,所以出生带来的元炁也终会散去。这是天地间再正常不过的规律。而我们以身为炉,纳宇宙万物之炁入身,也正需要用这些心火为炼,才能将庞杂的后天之炁化为先天之炁。”

    “那既然心火会消弭先天之炁,岂不是那些刚刚由后天之炁转化来的元炁马上就又没了?那……”张角听的懵圈,忍不住又问。

    “炉,炉呢?!臭小子别着急,听我说!”左慈忍不住给张角的脑袋上来了一巴掌,又接着说。

    “就好像一壶水,若直接把水浇入大火中,很快就会被烧没,若是装在壶中烧,虽然也会蒸发一部分水汽,但大部分还是无恙的。所以我们修道就好像在壶中烧水,壶中的冷水就好像后天之炁,而烧火的柴就是七情之心火,我们一边往壶里添水,一边添柴,等壶中水刚好烧开,而且刚好是一整壶,与此同时,烧火的柴也刚好在水烧开的那一刻燃尽,就等于全部的炁都化为先天之炁了,懂了吗?”左慈口沫横飞,给张角举了个例子。

    “额…还…还是不太懂…”张角摸了摸脑袋,很是不好意思。

    “你这榆木疙瘩,呐,你来看看你干师兄脑袋上这朵花。”左慈一手指向于吉头顶,而后于吉头顶上竟缓缓长出一朵鲜艳的花。

    “我们就以这朵花来举例,你未看此花时,此花存不存在你心?”左慈指着于吉头顶,惹得于吉一阵脸黑,但想到是在给小师弟论道,也并没有发作。

    “不…不存在。”张角想笑,可看见左慈认真的眼神,硬生生憋住了。

    “那你现在看见这花了,它存不存在?鲜不鲜艳?漂不漂亮?”左慈循循善诱。

    “漂…噗…漂亮,漂亮。”张角看着于吉黑着脸,头上插着一朵鲜艳的花的样子,差点没忍住。

    “这就对了,你看见和没看见这朵花,它都在那,只不过在你心里,它的存在与不存在就只在你的一念之间。就算这朵花真的长在你干师兄脑袋上,你看不见,他就是不存在的。”左慈以为自己终于说通了。又恢复了淡然的模样。

    “额…所以呢…我还是…有点不太明白。”张角仍是一脸懵的看着左慈。

    “所以这其中的关键就是你如何看待‘有’或‘无’的意义,你觉得壶里的水没有火的参与能烧开吗?当水烧开以后,水中有火,火中有水,只不过换了一种存在形式罢了。原来的冷水和柴火看起来‘无‘了,可是真的‘无’了吗?”左慈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脾气安静下来。慢慢对着张角解释。

    “所以说我有部分炁缓缓消逝是正确的对么,它们就像是烧水过程中蒸发的水汽?”张角似是有些明悟了。

    “孺子可教啊!”左慈呼了一口气,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对着张角眨了眨眼问道:“是不是那郭家的小姑娘给我小师弟的心火又添了一把柴呀?”

    “师兄说什么呢!”张角有些脸红,没来由的想起郭洁额头上的桃花瓣胎记,心里又莫名一阵抽痛,怅然若失。

    “没事儿没事儿,我等修行也是不妨碍成婚的,正所谓多一些柴火,才好烧水嘛!”左慈挤眉弄眼,对着张角说。

    “……”张角低着头发呆。

    “罢了罢了,所谓道法自然,师兄也不多说什么了。可是我观那姑娘心性善良,品性贤淑,可是不多见的好柴火,师弟若是有意,把握住机会啊…”左慈看着张角低头发呆怅然若失的样子顿感无趣,拍了拍张角肩膀,转头带着于吉和张宝张梁出去了。

    两天内郭洁早已习惯了乡下的生活方式,上午跟着刘月娥出去施粥,下午帮着准备药草和粮食。吃饭的时候也不再拘谨,整个人似乎都变得开朗活泼了许多。

    “今日来的百姓比昨天少了很多了,想必要不了多久,伯父伯母就不用这么辛苦了。”郭洁将手头一袋药草分类封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着对张怀林夫妇说。

    “没什么辛苦的,这两天侄女你倒是帮了不少忙啊。没想到温雅的郭家大小姐干起活来也这么麻利!”刘月娥掏出手帕给郭洁擦汗,并笑着夸赞道,她越看越觉得郭洁顺眼。

    “小茹也帮了不少忙呢!今天我还在锅边搅了大半天的粥呢!”小丫头看着母亲给张茹擦汗,醋意大发。

    “好好好,小茹是最棒的!”郭洁闻言一笑,揉了揉张茹的小脑袋。

    “下午便让阿角随你去郭家走一趟吧,也早些治好郭兄弟的头风。顺便把小茹也带去,她跟着我们在家,也学不上什么学问,倒不如跟着侄女做伴读。”张怀林看着郭洁笑眯眯的说。

    “好,听伯父的安排。”郭洁笑着说。

    郭家是平台县十数年内崛起的新贵,传闻郭家家主郭建亮本是颍川一豪门的旁支子弟,因得罪了族中掌权人物,被打发到了巨鹿这种偏远之地。结果因其人善于经营,做事八面玲珑,短短十数年便在巨鹿混的风生水起。

    郭建亮刚到巨鹿时还有些余财,为人十分飞扬跋扈,可随着整日声色犬马,吃喝嫖赌,很快就败尽了余财。一日溜到青楼之中花天酒地,却并无钱财结账,被人痛殴一顿丢到街上。郭奄奄一息之时遇上了行医的张怀林,被其带回家中治好。

    痊愈的郭建亮性情大变,变得勤勤恳恳,低调无比。先是以小生意起步,短短十数年便成了巨鹿数一数二的豪门。然郭却仍有一缺憾,或许是早年间沉湎声色,身体每况愈下。时年三十四岁了还只有郭洁一个独女。

    张角对郭建亮的了解不多,他只记得幼时,逢年过节就有个郭叔叔带着很多礼物来张家。可自十岁以后,已有五年未见过了。

    张角准备了几身衣服和一些祭器放进于吉给他的乾坤袋里,而后又穿上祭祀的衣服走出门,想让于吉或左慈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刚一出门就看见院里郭洁正把一包行囊装上马车。

    “是要准备出发了吗?”

    “张大哥不是后天一早就要去司祭了么,我家离那祭坛也只有几里路,这两天就住我家去吧,到时候你也方便。”郭洁对着从屋内走出的张角说。又看到张角的装束,双颊一红,眼睛有些发直。

    “正…正有此意,这两日也顺便帮郭叔叔好好调理调理身体。”看着少女直愣愣的眼光,张角很不好意思。

    张角披着长发,头顶只戴一花环制成的冠冕,身披绛纱袍,腰间挂着一块晶莹的玉佩,手持节杖。看上去仙风道骨,英气逼人。

    “无妨无妨,这样就可以了。去祭祀而已,打扮那么漂亮做什么,难不成你想相亲呐!”左慈一如既往的不正经,本来无比严肃的社稷祭礼,在他口中竟成了轻飘飘的“祭祀而已”。

    张角眼看从师兄这得不到什么意见了,就回房换上了平日的装束,赶着马车带着郭洁和张茹向平乡县的方向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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