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担、不敢担,怎敢劳镇抚大人迎接,差人引我们进去便是了,崔大人相迎,折煞孟某了。”孟阳施礼。
崔镇抚拦住孟阳,笑道:“孟公子在安源县现在可是大名鼎鼎啊,一夜剿灭虎牙山,山贼无一人能够逃走,出手凌厉,为民除害,崔某人和卫署诸公都是佩服的很,署内不少同事都称公子为英雄。这是赵大人严令,否则现在卫署中大家伙儿都想来看一看大英雄的样子呢。崔某人受赵大人看重,得了这个差事,不少同事还眼红呢。”
“只是侥幸杀了几个山贼,大人过誉了。”
“孟公子倒是谦虚,来来来,我给公子介绍一下这几位大人”崔镇抚为孟阳介绍道:“这四位是咱们卫署的经历,云智渊云经历、平和宜平经历、乐正子墨乐正经历、还有许宏达许经历,都是咱们安源县卫署的青年才俊。”
孟阳一一见礼,四位经历还礼,对孟阳都很客气,孟阳见这四人年岁都不大,便都是九品武者,崔镇抚称其为青年才俊,果然不差。
这四位经历很是热情,平和宜过来拍拍孟阳肩膀,伸出了大拇指“孟公子这次是为了安源县除了一害,平某和诸位兄弟佩服,我等出来之前已经和崔大人请示,今晚美凤楼设宴款待孟公子,还请孟公子一定光临。”
“承蒙各位大人厚爱,孟某却之不恭,今晚便与诸位大人把酒言欢。”
“好了和宜,亲热的话留待晚上再说,咱们陪孟公子回去复命罢,莫让赵大人就等。”
“崔大人说的是,孟公子,请!”
孟阳随着几位大人走进卫署,戚玉真跟随孟阳,廉飞宇则在外面守着车队。
安源县鹰羽卫卫署占地颇大,绕过石质屏风,前面是一个庭院,奇花异草、假山流水,不像个衙门,倒像富贵人家的园子。
孟阳耳朵动了动,发现各隐秘之处有人的呼吸之声,听起来人数还不少,一眼望去,并不见人影,便知这个庭院暗藏机关,守卫为全部隐藏在机关之中,看起来是个宁静的园子,实际上外松内紧,守卫森然。
跨过庭院,是一个习武场,此时几队鹰羽卫黑甲正在场中操练战阵,每两队鹰羽卫黑甲捉对用战阵对抗,虽然兵刃都是木质的,但是鹰羽卫黑甲下手颇重,不断有人被击倒,一方打输之后,两方重新列队,由教头讲解此次攻守的得失,然后再次列阵对抗。
孟阳一行人走过,众鹰羽卫黑甲就像没看到一样。
孟阳看的暗暗点头,鹰羽卫黑甲训练有素,毫不分心,值得学习。而且这种类似实战的对抗,对于士兵的战斗经验提升的最快,也要大力借鉴,不过下手这么重,身上的瘀伤怎么办?
孟阳想到便问“崔大人,小可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一问?”
众人见孟阳有问题,都来了兴致,想看看孟阳进了卫署之后,第一个问题是什么。
“但问无妨,不该说的,本官便不回答。”崔大人也对孟阳的问题感兴趣,并没有先说明哪些属于禁忌,让孟阳随意问。
“我看鹰羽卫黑甲列阵对抗,除了兵器是木制,出手均是不留情,所击中的部位全是要害,这一天的训练下来,少不得有些皮肉伤,这些瘀伤要是不及时处置,恐对身体造成损伤。这种强度的对抗,咱们鹰羽卫是怎么解决这个难题呢?”
崔镇抚听完,看了看四位经历,“和宜啊,这个问题和你颇有渊源,还是由你来回答吧。”
平和宜点头道:“孟兄果然对平某的脾气,我们四人随来自不同的地区,但均是出身军中,到了九品武者,便被吸纳进鹰羽卫,当初我到了咱们安源县卫署,最感兴趣的便是这列阵对抗了。要知道两军对阵,哪方的阵型保持的时间越长,获胜的几率便越大。而对于府兵来讲,搏杀的技巧决定了对垒时的战力和存活的时间,但是这搏杀的经验太难积累了,鹰羽卫这种训练方式,无疑是训练军士的最佳方法,要是能够推广到府兵的训练上,炎国大军的实力可能提升数倍,所以我第一次问的问题,和孟兄是一模一样。当时崔大人告诉我等,鹰羽卫黑甲训练之后也会出现损伤,不过鹰羽卫内部特殊配置的药水,每日训练结束,每人服用一份,舒筋活血,不但瘀伤缓解,连内附的损伤也会消失,不会留下隐疾,好用的很。不过此药水配方太过贵重,目前也只有鹰羽卫这样的皇帝亲军才能使用得起,连禁军都没得使用。”
孟阳听罢恍然大悟,难怪鹰羽卫黑甲搏杀毫不留力,有了这样的灵药,平时的训练接近真正的搏杀,才能积累足够的经验和武艺,增加存活的概率,这不就是保命的本钱嘛,那谁还留手,肯定卖力训练。
“感谢平大人的讲解,鹰羽卫的训练,真是让孟某羡慕啊。”
乐正子墨说道:“何止孟公子啊,我们这些军汉出身的,看着都是眼热啊。”
云智渊笑道:“孟公子的眼光独到,鹰羽卫训练多种多样,军阵只是其中一种,密行、谍报、刺杀这些才是鹰羽卫引以为傲的看家本事,鹰羽卫的老人儿对我们这种痴迷军阵的莽汉颇为不解,今日来看,孟公子就是懂行之人,一眼便看到了这对练的价值。”
崔镇抚回头说道:“休要在这里编排诸位大人,都已经是九品武者了,还改不了嚼舌头,当心赵大人给你们加课,让你们下旬专修密行谍报。”
几人听罢吐了吐舌头,在孟阳看来,这些军中出身的鹰羽卫经历性子倒是活泼的很,与孟阳之前接触的鹰羽卫官员颇有不同,年纪和孟阳也差不多,在一起倒不拘束。
不过孟阳很是谨慎,这么年轻能够到九品的,不是大门派的得意弟子,便是朝中高官的子弟,每个都有着极大的背景,又实实在在在军中拼杀过,有着战功,才敢说话口无遮拦,这是人家的资本。自己要是被对方的热情所打动,误以为自己能够和对方平起平坐,才是最大的错觉。何况知人知面不知心,这里面还有没有其他的图谋孟阳也不清楚,还是小心些为妙。
一行人有说有笑,来到第三进院子的时候,五名鹰羽卫官员敛了笑容,恢复严肃的状态,整了整衣装,引着孟阳向内走去。
眼前一个大堂,两侧是鹰羽卫持戈站立,大堂上面一张桌案,后面坐了一个官员,威风凛凛,不怒自威,正是赵德广。
孟阳看着赵德广的模样,心中暗暗称奇,这官员们都有几幅面孔,私底下都是和蔼可亲,办公事的时候严肃威严,不同的场合,用不同的面孔,达到最好的效果,这一点值得自己学习。
崔镇抚示意孟阳和他们一起,崔镇抚和四名经历走在前面,来到堂中,五人上前施礼,“赵大人,孟公子已经接到。”
赵德广点点头,对孟阳说道:“孟阳,此番前来,见你拜帖中所写找到了一些被拐卖的孩童,可有此事?”
孟阳心想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底下的经历们都得到我灭了山寨的消息了,也都知道我来做什么,那肯定县卫里面都传遍了,还不是你放出的消息,你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和我摆谱是吧,你老赵这谱摆的好大呀!孟阳不明就里,觉得赵佥事有些过了,但既然赵德广如此作为,必有他的道理,也不多想,马上配合着躬身施礼说道:“禀赵大人,小人前几日剿灭了虎牙山山贼巢穴,在清理过程中,发现五十余名被拐卖的孩童,小人处置这些孩童,想要为其寻找父母亲人,颇有难度,尤其里面还有一些是刚断奶的孩童,也怕照顾不周全。之前小人行事蒙安源县卫署支援,因此便将孩童们带来,此次还要恳请大人为孩童们做主,找到他们的亲人,好让他们早日团聚。”
赵德广听罢大惊,“孟阳,你可确认有五十余名被拐孩童?”
孟阳心中无奈,心说赵老哥你演的也太夸张了吧?再次躬身实力:“赵大人,小人已经确认过,除了这些孩童,便是一些外国运来的奴隶,确定是本地被拐孩童无疑。”
赵德广点头道:“拐卖孩童,乃是大罪,朝廷三令五申,禁止拐卖妇幼,虎牙山众贼死有余辜。孟阳你也不要客气,将拐卖的妇孺妥善安置乃是鹰羽卫应尽之责,既然你处置孩童有难处,安源县卫署自当相助。来人啊!”
崔镇抚和四名经历上前,“崔镇抚,我命你全权负责被拐孩童归家一事,四位经历,你们配合崔镇抚,到门口接收众孩童,务必在三日内将全部孩童安置完毕。”
五人领命退下,平和宜路过孟阳身边还冲孟阳挤挤眼,孟阳想明白了,这五人均是赵德广的亲信,早就知道赵德广会这么安排。孟阳回头示意戚玉真跟随崔镇抚他们出去,告知廉飞宇情况,做好交接。戚玉真施礼退下。
赵德广起身走到堂前,握住孟阳的手,说道:“孟公子,今日你此举成全了五十多个家庭,功德无量。孟公子年纪轻轻,却是年轻有为,真是我们炎国青年才俊的榜样。”
孟阳已经理解了赵德广做戏的意图,不能一下子和自己走的这么近,这么个大功,想要顺利拿下,便要堵上县衙和鹰羽卫内部的嘴,和孟阳从疏到亲,显得此事之前全是孟阳所为,去除了他们之前合伙谋划的嫌疑,也省的眼红的人发难。
想到此处,孟阳说道:“此事源于小人在县里见到了卫署张贴的巡查拐卖妇孺的布告,那时便留了心,之后无意中发现了一些拐卖孩童的线索,追查下去时,便发现虎牙山众贼有重大嫌疑,探查后发现已有大批孩童被掳至虎牙山,小人义愤填膺,随即剿灭了虎牙山的贼寇。可以说,本次能够带回这些孩童,主要靠安源县卫署平日勤政爱民,赵大人心系百姓,彻查妇孺被拐卖之事,小人才能留意此事,可以说小人这次是配合安源县卫署在此方面做了些事罢了。”
赵德广仔细看了看孟阳,“小小年纪,却不贪功,难得难得。孟公子虽然这么说,但是本官还是要如实上报的。”
孟阳知道这时候戏快唱完了,便说:“全听大人安排。”
赵德广大笑道:“我安源县被拐卖妇幼之事已久,孟公子才来几日,便助我县破此大案,真是与我安源卫署有缘呐!孟公子随我到后堂来,好好诉说一下经过,本官也对你如何解救这些孩童颇为感兴趣啊。退堂!”
执令官得到赵德广的命令,高喊一声“退堂!”
众鹰羽卫退下,赵德广则是拉着孟阳的手来到堂后的院子里,两人进到屋中坐下,吩咐人端来茶水点心,待众人退下后,赵德广笑着说:“老哥有些苦衷,演这一出戏,孟老弟别见怪呀。”
孟阳见赵德广恢复了平时的样子,苦笑道:“赵老哥,下次咱们能不能一次把事情全叫小弟知晓,不要让小弟猜测,万一配合不到,坏了老哥的大事就不妙了。”
“孟老弟,之前咱们也商量过,这公家事不比寻常事,因此做戏要做全套,就是要兄弟这种诧异的感觉,在堂上显得比较拘谨,这样就比较自然。要是为兄不这么做,老弟你免不得在堂上便显示出对为兄的亲近,让有心人看到,免不了要猜测咱们之间的关系,以及对虎牙山出手的原因。这么大的功劳,谁不眼红?要是县衙那边往上告我一状,或者鹰羽卫内部有人向上面进谗言,老弟倒是没事,为兄恐怕好事变坏事,所以委屈兄弟了。”
孟阳摇摇头,这些勾心斗角的事,他虽不喜欢,但却知赵德广说的是道理,他之前也猜个八九不离十,恐怕随着家底越来越丰厚,手下越来越多,以后自己也脱离不开这种事吧。心中这么想着,嘴上说道:“不委屈,就是刚才摸不清状况,怕耽误老哥的好事,惊出了一身冷汗。”
“难为老弟了,今晚美凤楼设宴,老哥也凑个热闹,为老弟压惊。”
孟阳听后,知道赵德广是真心与自己交往了,原本只是崔镇抚带着四个经历设宴,如今赵德广一去,便不一样了,鹰羽卫安源县卫署佥事赵德广乃是县里前三的大员,地位仅次于县令,还要高过那折冲都尉,他来宴请孟阳,今晚之后,整个安源县就都知道孟阳这一号人物,甚至在炎国江湖之中,也会流传孟阳的消息。这一举动,便是赵德广在向孟阳示好,将二人的关系落在了明处,代表着孟阳受到安源县鹰羽卫的器重,以后谁想要动孟阳,首先便要考虑鹰羽卫,考虑他赵德广,无形中为孟阳消灭了很多敌人。
孟阳什么也没说,一躬到地。
赵德广受了他这个礼,从衣袖中取出一个信封,交予孟阳。
“这个是刺事司给你邸报的回复,由卫署转交给老弟。”
孟阳接过,也不避讳赵德广,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件,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两个字“知悉。”
原本孟阳在发了邸报之后,知道会传递给端木澜,一直有着隐隐的期待,期待端木澜回复他时会有几句话,慰问、关心、哪怕批评也好,没想到只有这知悉两个字。
孟阳知道他人并不了解他和端木澜的关系,因此一直控制着表情动作,看完之后将回复收好,从衣袖也取出一个信封交给赵德广。
“老哥,这个是本次剿灭虎牙山的邸报,兄弟我拟了个草稿,老哥看一下,要是没问题,就还是麻烦老哥这边代发,正好了解此事。”
赵德广在孟阳阅读邸报回复的时候,一直期待能够从孟阳脸上看出什么,见孟阳表情身体均无波动,不禁有些失望。接过孟阳的邸报,赵德广笑道:“原本还打算提醒老弟今日交了邸报,没想到老弟早已准备好了,待为兄细细看来。”
邸报的内容写的很详细,前面的铺垫明显是接着上一封邸报所写,后面详细叙述了剿灭山贼的经过、杀敌人数和发现孩童的经过,对于收获则一笔带过,格式与上一封邸报一般无二。赵德广佩服孟阳的记忆力,见过一次邸报,便将格式和内容要点记了下来。
而且孟阳所叙述经过,和探子回禀的内容一致,甚至更详细,毫无隐瞒,这一点让赵德广对孟阳也是更放心了一些,虽然还不知孟阳的习性,但是从做人做事上来看,孟阳做的不错。
看完邸报,赵德广挑了挑眉,说道:“在大堂之上,为兄还有一个举动,就是存心试探老弟你贪不贪功,故意让你自己叙述所来何事,看老弟你对于解救孩童居不居功,现在看了邸报,才知为兄这是小人之心了,老弟早在邸报中写好了,前次商议,今日堂上禀报和这份邸报,毫无冲突,兄弟是个信人。”
孟阳笑道:“赵老哥,你这手段层出不穷,小弟告饶了。以后别再试小弟了,请老哥考虑。”
赵德广哈哈大笑:“好说好说,就听兄弟的。”
“听老哥这么一说呀,兄弟的心是放不下了,今晚老弟可要多灌老哥几杯。”
赵德广听了孟阳的讽刺不以为意,反倒颇然自得:“老弟,为兄对你这样,对他人也是如此,甚至更严苛。咱们鹰羽卫,除了自己,连亲人都信不得,今日算是老哥给你上这一课,以后你慢慢就懂了。日后遇见事情,免不得你还要感谢老哥。今晚宴席,老弟你饮酒需注意,适量最好。咱们鹰羽卫里面也是各种关系盘根错节,安源县十个镇抚,一百个经历,百多人便分属不同的山头,复杂的很,其中军中出身的鹰羽卫,酒量都很大,老弟谨慎一些,避免酒后失言。”
孟阳点头称是,赵德广有心教导孟阳一些官场和鹰羽卫的相处经验,孟阳接了这个善意,不管赵德广有何图谋,至少此番话是为了他好,孟阳内心很感谢赵德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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