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生死关头,端木澜侧过头看向孟阳问道:“怕吗?”
孟阳听到端木澜的询问,看着端木澜,笑着说道:“不怕!”
说完之后孟阳握紧手中长枪,对端木澜继续说道:“待会儿动起手来,我拖住他们,你和姚伯寻找一个方向突围出去。”也不介意对方能够听到。
端木澜看着眼前少年的双眼,如秋水一般清澈,她的眼中透露出一丝欣赏,玩味的说道:“你为何不逃?要知这一路上,你本不必趟进这一摊浑水之中的,先前以为我和姚镇抚都是老弱,如今已经知道我们都是七品武者,面对强敌,即使要丢了性命还要护着我们,值得吗?”
端木澜嘴上问着,眼中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是责怪,又像是隐隐有着期待。
孟阳仔细想了想,说道:“原本没想着其他,就是想行侠仗。不过见到你之后,就不同了。”
端木澜看着他:“见到我之后,有什么不同呢?”
孟阳脸色变得通红,张嘴想说,又有点不好意思,把嘴闭上了。又仔细想了想,突然点了点头,看向端木澜说道:“看到你了,便喜欢上了。原本只是萍水相逢,难和姑娘相识,也不敢唐突,就是想着要护你一程,到时候天各一方,也算了结了对你的情意。直到知道这三位奔着你和老伯来的,咱俩这情缘还未了,那为了我心上之人,此时此景,就是要保护你呀,哪怕丢了性命也是值得的。”
端木澜虽然已有准备,没想到当着众人的面,孟阳还是说的如此直白,端木澜脸倏地一红,便又变得平静,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听得对面屠仁笑道:“好一个情窦初开,如胶似漆呀。哎呀呀,本官看的都脸红了,只可惜本官职责所在,今天要棒打鸳鸯了。小的们,生擒端木澜,本官尝鲜之后,赏几口汤给你们尝尝,到时候让这小子在旁边看着,一定有趣的很。动手!”说着手臂一挥,黑衣人们抢步上前。
话音刚落,忽听得嗖嗖弓弦声响,一道道黑色箭影伴随着劲风,击中黑衣人,黑衣人们措不及防,被弩箭扎成了刺猬,屠仁等人脸色一变,急忙将攻向其的弩箭拨扫到一边,抬眼望去,只见得四面林中均有穿云箭升空炸开,从林中杀出多路人马,个个玄衣玄甲,头盔上均插有一根白色鹰羽。
各路人马汇合在一起时井然有序,毫不冲突。手持刀、枪、盾、弩的士兵各自形成战阵,最终各战阵又相连在一起,形成圆形大阵,将屠仁四人围在中间。
一将自战阵中走出,来到端木澜的身后,此人面黄无须,体型消瘦,但身上却透着一股精干,手中挽着一张万石弓,豹眼圆睁,伸手一指佟文说道:“佟文,之前某家便知身边有齐国的细作,却没想到原来是你,今日要不是端木同知的妙计生效,不知你还要瞒某家到何时!”
佟文见到此人,施了一礼,叹了一声说道:“公良同知,小可是护密心切,忽略了很多蛛丝马迹,中了你们的计。前有端木澜,后有公良广,你们炎国是人才辈出啊!这计策安排甚妙,一环套这一环,小可佩服,希望大人您将其中安排透露与咱家,解开咱家心中的疑惑。至于我是细作之事,大人您也不必恼怒,我本就是齐国人,侥幸打入炎国内部而已,咱们是各位其主,换成大人您渗透到齐国,也会如我一般行事。”
公良同知余怒未消,并不理他。
端木澜收起双钩,看着佟文说道:“鹰羽卫在阳安郡的接应共安排了四个佥事,我之前放出信鼠,给你们四个佥事发送了四个不同的位置,其余三个位置上,也都有扮作我二人模样的同仁等候。之前我和公良广大人约定,哪一支队伍没有向他回禀我们的信息,便是哪一支出了问题,看来那三位佥事都及时回禀了消息,于是公良广大人便带着鹰羽卫赶到此处救援。”
公良广开弓拉箭,指向屠仁,说道:“速速受擒,避免丢了性命。”四周鹰羽卫随之大喝一声,气势摄人。
屠仁看看左右的公孙山、柳先生和佟文,笑着说道:“诸位,如何?敌人势大,不如我等……”话音未落,四人突施杀手,屠仁直奔端木澜杀来,四周鹰羽卫训练有素,见势展开攻击,公孙山、佟文以及黑衣人护住屠仁的两侧,抵挡着飞来的弩箭和长枪攻势,柳先生则向后方突围出去。
公良广此时一箭射出,箭矢以雷霆万钧之势射入屠仁胸前,屠仁身形顿时一滞,随即吐出一口鲜血,身体却未被箭矢刺穿。
身边的公孙山和佟文伸手扶住屠仁停滞的身形,三人再次加速向前,联手向端木澜攻来,屠仁双手指甲覆盖着金芒,挟锐金之气攻向端木澜,公孙山则双手一崩,长鞭碎成暗器,夹带着黄烟向前罩出,佟文手中熟铜锏火光初现,带着滚滚热浪,当头砸下。
姚沁的反应也不慢,他手持铁伞站在端木澜身旁,手臂向前一送,铁伞脱手向前飞行,转眼已飞到端木澜身前,铁伞嘭地一声自动打开,端木澜脚下踏出弓步,双手握住铁伞,抵挡下了眼前的攻击,但佟文的熟铜锏力量太大,将铁伞震到了一边。
原本向后突围的柳先生,只是虚晃了一下,转身对着端木澜刺来,看来这四人之前便有商议,如遇突发情况,便一定要杀死端木澜。这天字号密报口传心授,并不会见诸纸张,杀掉端木澜,鹰羽卫来不及再派人传递消息,此次的行动就成功了。
端木澜旧力用尽、新力未生,无法操纵铁伞抵挡柳先生的攻击,姚沁手中又没有了兵器,眼睁睁看着柳先生攻来,却无法保护端木澜。
就在此时,只见一根长枪斜刺里钻出,抵挡长剑,正是孟阳。柳先生看到长枪,冷笑了一声,手中剑花一挽,一招游龙惊鸿,拔出宝剑的柳先生不是孟阳随便用一杆夺来的长枪能够抵挡的,柳先生的宝剑在手,剑气外放,刷刷两下将长枪削成了几截,可算出了口恶气,化掉孟阳的攻势后剑式不减,继续刺向端木澜。
孟阳也不慌乱,似早就有兵器被毁的准备,他顺势将手中枪杆掷向柳先生,随即身子纵跃到端木澜身前,在纵跃时右手已经伸向背后握住了木匣的顶端,手一攥一挥,手中握住的木匣那部分陡然粉碎,随着孟阳手臂挥动,木匣上捆在胸前的牛皮绳也被拽断,残余的木匣随着剑身挥动的方向被甩出,转眼飞到了柳先生眼前。
柳先生刚挑飞了掷来的枪杆,一个木匣又砸了过来,又是孟阳这厮,柳先生见到孟阳的不依不饶,不由得再次大怒,与孟阳对战积累的怒气叠加在当前的怒气之上,让他怒不可遏,他全力出手,当做宣泄的途径。
柳先生手中剑如闪电般刺出,剑芒如蛇信般微吐,势要将孟阳置于死地。眼前见孟阳挥动一个条形器物砸向他,他忌惮孟阳的巨力,改刺为反撩,挡向孟阳手中的器物,想要如刚才一般削断此物,顺便结果了孟阳。
孟阳手握凝霜剑下劈,叮的一声,两剑相交,孟阳的凝霜剑也不是凡品,并未被柳先生的剑削断,缠在上面的布在双剑交锋之时四散破碎,柳先生和此时再次攻来的三人急退,以为是遇到了什么暗器。
柳先生的剑名为竹叶青,柳先生的内力也是木属性的剑气,孟阳和柳先生对了一剑,虽然凝霜剑没有损坏,但是柳先生的剑气却是顺着凝霜剑进入了孟阳体内,孟阳感觉一股阴柔的锋锐之力冲到了他的体内开始破坏,孟阳胸口一疼,嗓子眼一甜,一股鲜血喷了出来,身子软绵绵向后栽倒。
一只玉手扶在他的后背,止住了他的颓势。此时黑衣人已经被鹰羽卫消灭殆尽,屠仁等人再次攻过来,姚沁和公良广分别挡住公孙山和佟文,战在一起,分身乏术。屠仁和柳先生扑向端木澜和孟阳,屠仁看到孟阳丧失了战力,端木澜还在扶着他,不由得狞笑起来,十指箕张,如十把铁刺,又如十把短剑,要将二人撕碎。
柳先生则一剑刺向端木澜的下盘,此招无耻之极,这柳先生虽然外表没有像屠仁和公孙山一般变态,但此时这一招,暴露了他内心的肮脏,三人臭味相投,难怪一起行动。
端木澜面对凶险的局面,脸上看不出一丝慌乱,她冷静沉稳,右手托住孟阳之后,端木澜待屠仁和柳先生杀到近前的时候,左手中突然射出一蓬毒针,正是孟阳之前交给她防身的圆筒暗器。
二十五根毒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射出,机括声响未消,毒针已经刺中眼前二人。屠仁一只眼被刺瞎,身上中了四五根,连喊叫都来不及,直挺挺的倒在地上,身体如鱼打挺般抽动不已,口吐白沫,脸色变黑,眼见是活不成了。柳先生也是一般,他功力不如屠仁深厚,落地时早已气绝。
端木澜收起圆筒,将孟阳放在地上,手持双钩冲入战团,与姚沁合击公孙山。
公孙山两面受敌,抵挡不及,几个回合之后,被姚沁的毒水喷中,浑身溃烂之死,可惜他一生玩毒,最终反被毒死。
这边的佟文见势不好,转身便走,被围过来的鹰羽卫堵住,无法突围,佟文眼角余光瞥到端木澜和姚沁二人已经攻向身后,他一咬牙,双手向鹰羽卫和端木澜等人分别掷出一个黑色圆球,公良广的眼力过人,高喊一声:“惊雷弹!躲避!”
鹰羽卫训练有素,战阵中的盾牌手立好盾牌,众人躲入大盾之后,姚沁支起铁伞,挡在三人之前。端木澜急忙看向孟阳所处的位置,却发现空无一人。
只听得轰轰的两声巨响,爆炸的气流带着细小的电蛇四散,众鹰羽卫身着盔甲,虽然躲过了爆炸杀伤,却被电蛇电的浑身酸麻,短时间无法动弹。佟文也不恋战,一纵身跳出包围,向右侧树林奔去。
就在佟文以为逃出生天的时候,林中突然射出一拨连珠箭,佟文措不及防,射箭者虽然力度小了点,但是出箭精准,全部奔着佟文的双眼、咽喉等要害而来,佟文赶忙挥舞熟铜锏抵挡,身形放缓一些,但是向前之势仍然不变。
此时身后的公良广大笑一声:“射的好!”随即弯弓搭箭,一次在弓弦上搭了三支箭,呈品字形射出,随即再次射箭,不过这次只有一支,这支箭速度极快,但却毫无声响,转眼间便追上了前面三箭。
三支箭将佟文的身形罩住,佟文听到背后风声呼啸,顾不上林中的袭击,侧身躲避这三箭,刚刚躲过,身后林中的箭又射来,佟文继续抵挡林中之箭,突然觉得胸口一疼,低头一看,一直黑铁箭刺穿了他的胸部,正是公良广后面射出的那一箭,隐在前三箭之后,正是公良广拿手绝技暗影箭。
不待他有所反应,林中又是数箭射来,射中了他的诸多要害,原本这些弓箭的攻击,佟文即使中箭也能抵挡一番,可惜被公良广的暗影箭射中,黑铁箭上带着公良广的真气,在佟文体内肆虐破坏,导致他的生机源源不断的丧失,无力抵抗这些羽箭,被射成了一只刺猬。
佟文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赶过来的众鹰羽卫将他团团围住,佟文猛地站起,想要伸手向怀中掏些什么,端木澜一声令下,佟文被包围他的鹰羽卫们的长枪刺穿,死于非命。
随着鹰羽卫的出现,北洞山山贼四散奔逃,可惜为时已晚,被逐个剿灭,公良广招呼着鹰羽卫检查四周,进行警戒。
姚沁检查着四人的尸身,搜检物品,打扫战场。
端木澜则寻找着孟阳,发现孟阳的马车停在不远处,端木澜走近马车,车上的戚玉真打开了铁门,掀起了铁车帘,孟阳缓缓的从车上走下。
端木澜眼眉一挑,没想到孟阳这么快就醒过来了。原来戚玉真和高俊树分头行动,戚玉真赶着马车向战场移动,高俊树则隐入树林,伺机而动,准备助孟阳一臂之力。
没想到都是七品武者,以高俊树九品武者的反应跟不上战场的变化,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孟阳已经和柳先生对拼受伤,不过高俊树倒也没有白费功夫,阻拦佟文的箭便是他所射出,和公良广打了一个配合,射杀了佟文。
戚玉真则是趁机将孟阳扶进马车,按理说戚玉真现在的体力,要将孟阳扶上马车还力有未逮,但是孟阳在被柳先生的剑气所伤之后,贴身携带的小石头上的微光一闪进入孟阳体内,将肆虐的剑气吞没,再吐出的就是纯净的剑气,和孟阳的热团融为一体,因此孟阳虽然受了重伤,但是内伤并不重,很快便苏醒过来,在戚玉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戚玉真随即利用马车和阵法保护住了孟阳的安全。
端木澜知道是戚玉真护住了孟阳,但仍对孟阳恢复的速度感到惊奇,这个少年郎今天带给她们的惊奇实在是太多了,不由得对孟阳的出身开始了猜测。
此时高俊树也从树林中走出,来到了孟阳的身前。公良广过来拍拍高俊树的肩膀,比了比大拇指。
以公良广的身手,自然看出了高俊树是九品武者,虽然只是九品下等,但以高俊树的年纪,已经足以值得称道了,尤其是那一手连珠箭法,连公良广都赞不绝口,单凭箭术来讲,高俊树的箭术杀伤已经和九品上等相差无几。
端木澜看着眼前的戚玉真和高俊树,二人表现出色,在孟阳遭难的时候,两人没有逃走,而是制定了一个简单有效的战术,这个战术最终还起了大用,孟阳有此二人辅佐,倒是得到了强助。
端木澜从思绪中出来,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孟阳有二人相助,自己满意什么?
此时戚玉真已为孟阳的左手做简单的包扎,孟阳习武不久,手上没有练武留下的老茧,嫩得很,左手掌心早在出枪之时磨得皮开血流。身为九品武者的高俊树就好多了,虽然用出全力射出了一手连珠箭,但是之前采办的时候准备了扳指,手指没有受伤,只是扳指是凡品,此时已经变形,再使用下去就会让高俊树的箭法大打折扣了,因此事后也是要再更换新的。
孟阳看着眼前的端木澜,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刚才心知必死时的豪言壮志有多豪迈,此时杀局的云开雾散之后便有多尴尬。
孟阳挠了挠头,看着端木澜。
端木澜看着他,说道:“大胆刁民,见到本官还不下跪?”
戚玉真大惊,方想起眼前这些人是和齐国血鸦卫齐名的炎国鹰羽卫,急忙拉着高俊树跪倒,戚玉真看了看孟阳还站在那里,想拉他一把,却又不敢。
孟阳此时看着端木澜,原本精通人情世故的他,此时眼中却显出一丝倔强,双手向身后一背,注视着端木澜,不肯下跪。
端木澜看孟阳不跪,虽然还板着脸,心中却不由赞许,心道:“喜欢本姑娘,眼光不错,气度也不凡,从他展现的身份看,不过是一介平民,但是此番表现,还有他带着的二人,估计是哪家的后代子嗣出来闯荡,他要是个平民,就更好了。”
孟阳心中则是想着:“乖乖,这以后便是小爷的爱妻,现在要是一跪,以后岂不是夫纲不振,变成妻管严了!坚决不跪!”
端木澜要是知道了孟阳心中的想法,不知道会不会拿起双钩追着他打。
“随本官来。”端木澜没有计较孟阳的无礼,说完转身向前走去。
孟阳虽说内心喊着要振夫纲,脚下却乖乖的跟随端木澜向前移动。背在后面的双手冲戚、高二人打了几个手势,让他们俩站起来。高俊树看向戚玉真,只见戚玉真脸上带着微笑,示意高俊树站起来,只是高俊树觉得戚玉真的笑容有些奇怪,随即反应了过来,也面带微笑,两人相对笑着,相互点点头,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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