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阳听到院子里东厢房中的微弱呼吸,有气无力,厢房则有人打鼾,是那甥舅二人。再次细听,院中的虫鸣、水声,微风带动树叶的声响都能听到,孟阳不断的尝试,客栈内的声音全部进入他耳中,各种声音合在一起,有些刺耳,好在接近夜晚,还可承受。孟阳不断放大自己的听觉,感觉出了客栈之外不知多远,有些跃跃欲试,在桌上找了一身深色衣装换上,轻轻打开房门,起身来到外面。此时的孟阳,身穿一件墨色交织绫衣衫,腰间系一根栗色龙纹腰带,年纪虽小,但英气勃发,虽不是短衣襟小打扮,却也是一个夜行客。
院门已经上栓,孟阳不愿二人知道他的动静,没有开门,身子一纵,跳过院墙,孟阳从高处落下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有余力控制,便不断收势,在落地时已然消无声息。孟阳暗暗得意,这般好身手,以前在武师身上可没见过,孟阳见识过武师纵跃,虽然矫健,但是落地的声响也不小,如自己这轻如落叶的话,那应该和父亲所说的入品高手,相差无几了吧?想到此处,不由得又多出一分惊喜,心中暗暗感激老神仙。
客栈已经闭店,这个难不住他,在甲字房院里小试牛刀之后的孟阳驾轻就熟,起身几个纵跃来到大街之上。
炎国的夜晚执行宵禁,有府兵巡城,无故不归者,会被抓到官府审问,炎国律法对其惩治严酷,所以百姓一到宵禁之前,早早回到家中。便是那富家子弟,王公贵胄,也不敢随意违反,赶不及,寻一处过夜便是,也不去触那府兵的霉头。
对孟阳来说,这事却不在话下,半路上早早听到府兵的甲胄之声,便隐藏起来,待府兵过去了再行动。不多时,让他找到了一处僻静小巷,这小巷又窄又长,又很偏僻。
孟阳捡起一块石头,手指微微用力,石头便被捏成了几块。孟阳看准方位,闭上双眼,将一块碎石向前一弹,侧耳仔细倾听,待听到碎石落地弹跳之声后,孟阳寻声找过去,发现这碎石被弹出了十丈之远,但孟阳仍然将它落地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与此同时,孟阳发现自己的目力也有增长,刚刚过去寻找碎石的时候,夜里孟阳借着月光,在很远处便发现了弹出去的那块碎石,不由得让他狂喜。
孟阳四处观看,看到不远处的一间酒家,这酒家修的气派,雕梁画栋、飞檐翘角,三层高,在附近算得上是绝佳的观测点。孟阳手脚并用,在墙上轻点借力,如狸猫般转瞬爬到屋顶。站稳脚跟后,孟阳看准方位,逐一弹出碎石测试听力,经过几次尝试,孟阳知晓自己能够听到二十丈之内碎石落地的声音。而眼力方面,借着月光,也能做到二十丈内的事物清晰可见。
孟阳越发开心,随即又将剩余的碎石捏的更碎,蚊虫大的石子落地,眼力和听力上发现碎石落地均无大碍,只是孟阳放开听力的时候就是杂音太多,二十丈内的所有声音一下子席卷了他的脑袋。孟阳身子晃了一下,被杂音冲得他有些头晕,孟阳盘膝坐下,觉得这样使用听力欠妥,因为白天噪音更大,要是放开听力把声音全都灌进脑袋里,可够他喝一壶的了,到时候不要说行动,连正常站着都难,想到这里,孟阳下定决心,要多多练习辩音之法。
想到此处,孟阳不再继续摸索,翻身下楼,依旧避开巡城府兵,回到了客栈。来到房内,孟阳开始联系辩音之法,先试着分辨不同的声音,然后放开、缩小听力,这个练习难度很大,孟阳一直练到了寅时,才有了些许心得。
此时孟阳听到西厢房有起身的声音,这是高俊树醒了,孟阳会心一笑,虽然辩音时这各种声音交错的问题还没解决,但是听力的放开和收缩,孟阳已经可以大概做到一些,这种对听力的掌控让孟阳想到了很多种实用的方法,以后在关键时刻会有大用,自己的本事又增加了。
至于声音混杂,孟阳相信自己一晚能够做到初步的控制听力大小,那么之后加以时日的练习,相信也会逐渐掌握如何控制。
听力与目力都有了进步,孟阳又开始探索自己的嗅觉,孟阳发现自己现在可以憋气一炷香的时间,这期间并不影响自己的行动,二是对气味的分辨,强了许多。不过和听力一样,放大嗅觉后,各种气味的作用也会放大,让孟阳也是一阵手忙脚乱才,这气味儿的冲击又比杂音刺激大多了。好在孟阳已经能够初步控制耳力,对于嗅觉异曲同工,也能控制一二。
孟阳又开始练习引动盘踞在小腹的热流,现在热流已经形成了一个团,孟阳索性称它为热团。
尝试了一番,不同的呼吸方式,不同的姿势,热团还是没有一点变化,稳稳地盘踞在小腹。孟阳结束尝试之后感觉有些疲惫,便上床歇息。在临睡前,孟阳将自己的听力控制在能够听到自己房间附近的声响,这样有人接近时,孟阳便会听到。
一夜无话,第二天孟阳醒来,觉得这一觉睡得香甜。稍微放开听力,东厢房内有脚步声和水沸腾的声音,孟阳觉得奇怪,起身穿好衣服之后便来到院中。
高俊树听到院中的声响迎出来,给孟阳见礼。
“俊树,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公子,卯时刚过,现在是辰时。”
孟阳发现自己才仅仅睡了一个时辰,却比往常睡一宿还要通泰,不由得暗叹,“如此这般,以后我就能节省出寻常人双倍的时间,这样的话无论是经商还是学武,都要快于常人,也算弥补了之前这些年浪费的时日。”
经过昨晚对身体的探索,孟阳觉得自己这副身体,比那些同龄的修炼童子功的武者还要好,不禁对自己的武者梦想更加期待了。
孟阳在高俊树的服侍下洗漱完毕,伙计送来早饭,孟阳在屋中用饭,高俊树要在一旁伺候,孟阳让他不必守着自己,让他去照顾戚玉真,高俊树领命而去。
用罢早饭,孟阳过来看戚玉真,戚玉真经过服药休养,气色已较昨日好了许多,孟阳又仔细询问了戚玉真的感觉,与正常的臌症病患无二,便放下心来。
其实孟阳之前对二人所言治疗臌症之事,有假有真。假的是那家族行商之事,老乞丐家中原先倒是行商贩盐,不过那都是老黄历了。从孟阳出生时老乞丐便已经乞讨,哪行过什么商。偏方之事倒是真的,很久之前有那外地的郎中落难流落到阳安郡成了乞丐,体患疾病之后,知道如何医治缺又无钱买药,便只能在阳安郡城外寻找各种药草尝试医治,误打误撞,倒让他把自己给治好了。
如此这般,这乞丐倒是在众乞丐中打响了名气,哪个乞丐生了病,他便去城郊找那野生的草药,很多草药难寻,这也难不倒他,观其型尝其味,寻找替代之物,倒也让他摸索出不少心得。乞丐们困苦,脏的烂的什么都吃,住的环境也差,得的病照寻常人家多,病症也是千奇百怪。有的乞丐患的病能治,有的乞丐反倒病状加深,好在以前乞丐们生了病大多是因为无法医治小病变大病,最终丢了小命,现在这样至少有活的机会,比之前有病没得治强,所以乞丐们也愿意搏一把,让他尝试救治,如此经年累月,他治的多了,倒被他摸索出了偏方的体系。随着救的乞丐多了,有了威望,他被众乞丐尊称为“医丐”,这医丐后来也开始给些贫苦百姓治病,逐渐有了名气,有些大户人家生了疑难杂症,也来找他医治,就这么开始有了积蓄,后来托人补了照身贴,重开了医馆,以治疗偏门的病症出了名。
医丐不忘过往,对来上门看病的乞丐,分文不取,还传授乞丐们治病之法,如此这般,虽然那医丐如今早已作古,但这些偏方倒是在乞丐中传承下来。因为这是保命的本事,所以孟阳从小便被老乞丐要求背偏方,何病何药,如何医治,孟阳背得是滚瓜烂熟,后来老乞丐有什么病症,都让孟阳采药配药,他在旁指点孟阳,孟阳也有了些心得。
孟阳会得多是常见小病,对这疑难杂症并不擅长,因为偏方传承也不全,多是那乞丐常见的疾病,才会传下来。不过这臌症,乞丐中倒是颇多的人得过,孟阳见的多了有些把握医治,才敢买下这二人博这一次。
但是孟阳终究不是医者,究竟能否治疗这戚玉真,孟阳心中也只有七成把握。如今见偏方起了效用,他心中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知道自己这次冒险,已经成功了七分。
如此这般,三人在这里驻留下来。戚玉真每日服药,高俊树服侍孟阳,照料戚玉真,闲时则向掌柜的借了两个石锁,不断打熬身体。孟阳则是足不出户,每日勤练五感,除了眼、耳、鼻之外,口舌和身体感知的控制也发觉了诸多奥妙,孟阳沉浸其中,练的欲罢不能。
转眼十日过去,这一天孟阳为戚玉真诊病,此时的戚玉真全身浮肿渐消,皮疹也不再复发,孟阳便又带高俊树去抓了一次药,不过这次是高俊树动手采集,孟阳稍作指点,回来之后煎药等事孟阳已不用操心。
就在孟阳和高俊树二次采药的当日,阳安郡外的凶宅来了一拨不速之客,为首的是一位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看得出此人年轻的时候是一名美男子,只是双眼阴鹜,给人不寒而栗的感觉,让人难以直视。
这男子来到院中站定,面沉似水,不发一言。随行众人显然训练有素,进入院中之后,不用领头男子发话便已经四下散开寻找线索,人数虽多,却不显零乱,各司其职,井井有条。
不多时,众人纷纷回报给一名管事模样的老者,汇总之后老者走到那中年男子身旁躬身禀报道:“堡主,此处乃是墨副堡主领命后在此处建立的一个秘密分舵,金龙阁与我堡墨副堡主交手的最后一战便在此处。从现场残留的痕迹来看,墨副堡主应是被金龙阁众凶徒围堵在此地,不得脱身,随即启动了早前埋伏下的一个阵法,此阵法是何效用属下们无法得知,只在院中发现遍地的发黑凝块,应阵法中含有剧毒,发动后将敌人化成了脓水,共找到五十三处这样的痕迹,而根据我们探子之前发回的线报,此次金龙阁出动了阁主龙剑笙带队的五十三名高手,除龙剑笙外,正好符合此数,衣物残骸也符合,但未见与龙剑笙相符的尸身痕迹。在院中搜集到的兵器残骸,都在此,请堡主过目。此外,我们在院中找到了一处埋尸处,弟子们不敢随意翻动,怕破坏了线索,疑似龙剑笙或墨副堡主的埋身处,请堡主观瞧。”老者一口气说完,面部红气不喘,显然也是一位高手。
听罢老者的汇报,男子点点头,并未开口。
此人正是摧心堡堡主游少卿,在发现金龙阁李代桃僵之计后,游少卿并未带人来营救墨古湖,而是趁着金龙阁高手倾巢而出之际,带领一众高手将金龙阁各分舵杀得丢盔弃甲,成功收复了不少失地。不过由于金龙阁还有副阁主申屠茂坐镇,此人以沉稳著称,迅速的收拢了各分舵溃败的帮众,重新设置了第二道防线,遏制了摧心堡的攻势,虽然金龙阁在地盘上占了便宜,但也仅仅是恢复到之前的势力范围,没有能杀入金龙阁腹地,因此并未让金龙阁伤筋动骨。
打退金龙阁后,金龙阁内摧心堡的细作发来消息,阁主龙剑笙一去未归,一行人等失去了踪影,金龙阁乱了方寸,游少卿才秘密带人寻找没有音信的墨古湖,探寻当日发生了何事,为何两大高手都不见踪影。
游少卿来到孟阳埋葬墨古湖之处,绕着此处转了一圈,便完成了探查,随即挥手示意,随即有人上前挖开,在看到了那两扇门板之后,游少卿微微皱眉,点头让人挪开门板,墨古湖的尸身显现了出来。
众人之前虽有猜测和准备,但等到真正确认墨古湖已经西去,还是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那老者上前说道:“堡主,如今这墨副堡主已遭不测,为防备金龙阁可能的埋伏,此地不可久留。”听老者如此一说,众人不由得紧张起来,纷纷拔出兵刃,四处戒备。
游少卿仔细看了看地上的兵器残骸,转头问道:“葛老,刚才的探查之中,可曾发现龙剑笙的龙隐剑和平鸿邈的凝霜剑?”
“回堡主,不曾发现,只发现这些残破的兵器碎片。”长老葛鸿看向兵器残骸,他也发现了异常。
“墨老在此地秘密建立的分舵,足够隐蔽,金龙阁能在此设伏,必是我们之中出了内应,这不足为奇。”游少卿又看了看墨古湖的尸身,说道:“你们探查的结果还是准的,这个阵法墨老早报我知晓,有伤天和,我本劝他不要轻易使出,付出的代价很大,虽能化人为脓水,但修为达到墨老的程度,也是要伤到本源的。那五十三处尸迹,未必包含龙剑笙和平鸿邈,毕竟此二人所用的宝剑都非寻常之物,墨老的阵法不能使之融化,即使能融,也应留有残余,可是在这里并未发现。墨老手中之物便是阵盘,看起来埋葬墨老的人并未拿走墨老之物,也未搜身,金龙阁等人必不会这样,那埋葬墨老的另有此人。”
葛老脸色一变:“堡主的意思是说……”
“此次不止金龙阁的人参与其中,墨老的阵法相当犀利,金龙阁众人没有防备,大部分中招,龙剑笙见多识广,应该有那破解之法,但是仓促之间所能带走的人不多,可能带走了平鸿邈,又或许就他自己逃离,不过临走带走了平贼的宝剑,这都是可能的结果。至于墨老,手中拿着阵盘,应该是不小心受到了反噬,导致死去。不过有一点让人疑惑,是谁埋了墨老?”游少卿说道此处停了下来,沉吟不语。
“堡主的意思是埋葬墨老不是金龙阁所为,那是何人埋葬了墨副堡主,却又没有贪图其身上的器物?”葛长老此时已经跟上游少卿的思绪。
游少卿点头:“此事确实难解,哪怕是个平民百姓,就算不识得这香炉阵盘是古物,可拿去卖掉,也值个好价钱,但是为什么没有拿走呢?”游少卿嘴里说着香炉,实际上心中所想的却是那异宝,难道是高人夺了异宝,不屑这些寻常器物,才未取?
这话游少卿并没有说出口,但即便这样,那类前辈高人的作风,又怎会费心去埋葬墨老?难道是墨老借着余力埋葬自己?想到这里,再看看那两块大门板,游少卿有些难以判断。
越想越疑,游少卿脸上原本阴鹜的表情更加深沉,命葛长老差人将墨老尸体收敛起来,回去仔细查验,并嘱咐葛长老不可用手直接触碰墨古湖尸身,要用工具将尸身装殓后放到木箱中。
游少卿吩咐葛长老道:“葛老,派堡中的探子外出打探消息,包括阳安郡周边百里内的县城,看看最近是否有人拿着那两把宝剑佩戴、使用、估价、修补、售卖,要有发现,切勿打草惊蛇,迅速回报。此外,在阳安郡内打探,看近期是否有人失踪,同样不要声张,迅速回报。”
“喏”葛长老领命下去安排。
孟阳当时发善心直接埋葬了墨古湖,而不是回阳安郡找林老板来安葬墨古湖,因此不曾暴露身份。否则摧心堡很快会弄清是他参与了此事,并画影图形,他现在距离阳安郡十里,必被抓回摧心堡严刑拷打,从而丢了性命。
是孟阳的小心让他又躲过了一劫。只是孟阳防的本是龙剑笙,没想到“老神仙”墨古湖所在的门派也是那么心狠手辣,要为异宝的下落取他性命。
转眼又是十日过去,孟阳再次检查戚玉真的恢复情况,确认戚玉真病情大有缓解,又带着高俊树出门采药,这次换了一副药方,乃是固本培元的方子。
回来之后孟阳传授了高俊树新药方的煎药和服用用法,嘱咐高俊树这个药方要用满一十六天方才满足功效,高俊树领命去办,孟阳通过近几日的观察,高俊树让人操心的地方不多,因此对他的能力还是颇有认可,便放心的做了随手掌柜,每天仍是闭门练习五感的能力与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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