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长歌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晚。
夕阳照的天地间都是红通通的。
屋子里很静,门外有人守着,盛长歌可以听到清浅的呼吸声。
一直以来的长途奔波,突然就这么安静下来,她似乎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战场的厮杀声,浓郁的血腥气,那些狗咀嚼的声音,那火光那刀剑刺入身体的声音,都在梦境里交织。
最后,停留在她的眼前的,总是那些黑甲军的尸体!
他们整整齐齐的躺在她的面前,安安静静的睡着。
盛长歌翻身而起,悄无声息的从窗口翻了出去,没有走多远,就发现青安和司棋跟在身后。
司棋已经大好了,如今也算是行动自如!
盛长歌看着他们,他们就停住脚步笑了笑!
“准备几桌好酒好菜送到陵园,我去陪陪他们!”盛长歌仰头掩盖眼睛里的酸涩。
她终究没有把他们安全的带回来,若是她早一点发现,早一点摸清龙飞天的底细,估计会少死很多人吧!
最初,她是憋着一口气要报仇,后来是因为身边一直都有人,她心口的那份难受,其实一直都在。
青安点头离开了,司棋依旧亦步亦趋。
“司墨呢?”景廷说司墨去了北疆查龙飞天的底细,只是后来她也没有见到。
“被捉回去了,听说继承家业!”司棋耸耸肩。
盛长歌没有说话,叫了一辆马车,半靠在里面,懒懒的看着晋阳的街景。
她看到了卖卤蛋的老婆婆,看到杀猪的心儿已经挺着肚子,被她的丈夫小心翼翼的牵着,看看三三两两的孩童在街边玩耍。
“爷,若是鲜血铺路,换来这太平盛世,也是值的!我们是军人,都会这么感觉,我们的命,就是为了保家卫国,老国公爷一直都这么教我们!”
司棋的声音从马车的外面传来,司棋好八卦,同样,他的心思也很细腻。
“我知道战场一定有伤亡,可是我还是不希望死人,若是能够早一点发现,防患于未然,定然有很多人不用死去!”
为什么一定要用鲜血铺路呢?
“我们已经死的很少了,您想想每一次战争,出去多少,回来多少!”司棋苦笑,战争哪有什么仁慈。
盛长歌没有说话,只是意兴阑珊。
陵园里,有鲜花,有酒水,有果子,供奉的很好。
英雄碑上刻下慕北燕上位后死去的战士的名字,即便是短短的时间,上面已经是密密麻麻的名字,有她熟悉的,有她不熟悉的。
青安来了,把食盒里的东西在英雄碑下摆好。
盛长歌倒了一杯酒,倒在地上:“兄弟们,喝酒!”
陵园里有风过,到处纸钱飘飞,残阳如血,盛长歌的一袭白衣几乎也被染红了。
“兄弟们,长歌给你们赔罪了,若是我再强大一点,你们或许就不用死了!”盛长歌的眼眶微红,声音哽咽了。
青安和司棋对视一眼,都红了眼眶,悄悄的退的远一点。
盛长歌眼里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那些人都是她的玩伴,从小一起长大的。
他们的的确确是孤儿,是姚老带回来养着的。
每一个人都很熟,每一个人都很好,盛长歌仰头看着上面一排夜字开头的名字,哽咽:“兄弟们走好!”
“偶尔回来看看我,我定然让你们守护的天下,成为没有战争的太平盛世!”
“若是想要喝酒吃肉了,缺钱花了,就找我啊!”
从龙庭到大月,从龙城到乌城到流放之城,到山脚下荒野里,盛长歌一直压抑在心底,一直在心底发酵的情绪终于膨胀开来。
她的头埋在自己的双膝上,终于哭出了声音。
她哭着的时候,没有发现,英雄碑的后面,黑甲军们衣衫整齐,黑衣黑甲黑面,齐刷刷的站在后面。
他们听着盛长歌哭声,红了眼眶!
她是他们最强悍的统领,是他们最坚硬的铠甲,但是对着他们的时候,却有着最柔软的心肠。
战争从来残酷,从来不是她的错。
斜阳如血,偌大的陵园里,只能听到她压抑的哭声。
山脚下,一辆马车静静的停在那里,静静的等待。
“王爷,不上去吗?”听风侧头问静默不语的景廷。
“让她哭一会,那些是她一同长大的兄弟!”景廷侧头看着密林掩映的山峰,他其实希望盛长歌能够靠着他的肩膀哭一哭。
“宫里还等着参加宫宴呢!”听风低低的叹息。
景廷静默不语,只是抚摸着带来的红色衣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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