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几位长辈面色微白,敢情当时在婚礼现场心情那么复杂,结果现在是假的?
“你……你说什么?那么多媒体都看见了,还有那么多宾客,你现在临时变卦不是让两家难堪?”奚婉清十分不悦的训斥,又担忧的扫了眼纪云楚……
“对不起,都是孙儿的错,孙儿任凭各位爷爷姑奶奶责罚。”声音微小,她站在原地,低着头,像小学生认错。
奚振中没有应,而是问厉靳:“电影是你接手投资,是否也提前知晓?”
“知晓。”他淡淡颔首,直接承认。
话锋一转,众人又是一愣,这跟厉靳又有什么关系?
纪云楚眉头隐隐皱起,神色添了分微怒。
“好啊,把我奚家上下都瞒着!我奚家最是重视名声,你说,我如何罚你!”浑厚的声音掷地有声,客厅谁也没有大声喧哗。
厉靳不可置否,“是我有欠考量,有错。”
“大伯父,你这样不太对吧?”纪云楚幽幽的瞥了眼奚明月。
“厉家主断然不会行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大伯父不先问是否是明月一意孤行,厉家主又是否看在大伯父的脸面,答应帮忙?”
要罚就罚她一个,罚厉家家主是怎么个说法?
奚明月不打算牵扯任何人,“都是孙儿一人之错,要打要罚,任凭处置。”
“态度还算诚恳,可是你们结婚非小事,你用拍戏来敷衍有些苍白无力了……”奚月柔跷着腿语气透着丝丝慵懒,一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即视感。
对他们的冷嘲热讽奚明月也早已麻木,她觉得从一开始这些人就不喜欢她,连带着不喜欢爸爸妈妈。
“但这就是事实,等过几天他从国外回来,我会跟他一同公开道歉,他喜欢的并不是我,这桩婚姻我也绝不可能做别人的替身。”
他喜欢的只能是原本的奚明月,她有小时候的记忆,但都模糊迷离,过去不曾深究,她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奚云晔若有所思,“明月说的不无道理。”
“结婚不是过家家,解释再多你难保没有闲话?”奚婉清冷哼。
奚杰林附和:“加上奚厉两家都是豪门大家,背后议论的闲话,都能将人淹了,但厉家主……不是我奚家人,大哥若真罚了,恐伤了和气。”
厉家家主也是他们能罚的?简直想不开了!
奚振中拄着拐杖沉思着,厉靳选择问一句答一句,把她逼的过分紧张,适得其反。
“来人,请家法。”奚杰林见缝插针。
厉靳也是头一次看到了打人的板子,脊背略微发凉,眼底瞬间闪过复杂幽深至极。
现在又不能堂而皇之帮她说话,看向奚杰林,眉宇间透着冷意和肃杀。
奚明月在众人面前跪下,咬着牙等待板子的降临。
奚杰林看向首位的人:“大哥。”
一切就绪,就欠一声命令。
奚振中脸沉着,心里无比纠结,把问题丢给厉靳:“阿靳,你怎么说?”
他薄唇轻启:“即是有错,权听奚伯命令。”
嗓音自始自终淡然,如清晨山间被雾萦绕的泉水,澈洌中透着冷意。
这是奚明月所希望的,听到他这么说,心底还是有些落寞。
原本还在担心的纪云楚,表情微微舒展,笑着看了看奚婉清。
……
“打吧!”是时候让她长长记性了。
“欺上瞒下,五十大板,罚抄家规一百遍,闭门思过三月,斋戒三月。”奚杰林又补了一句。
奚明月眉头隐隐皱起,闭上眼睛。
像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呃——”
一板子下来,差点没把她五脏六腑打出来,忍着没咳,袖底的手紧攥着,强忍不吭声。
奚振中握着拐杖的手一寸寸收紧,不亚于厉靳脸上是隐忍下的惊涛骇浪,万米深海下的洪波暗涌。
一板又一板,佣人都不忍心下手,中途停顿了下,奚明月以为罚完了,松了口气。
没等吸气,猛地又是一板子!
“噗——咳咳咳……”嗓间涌出一股腥甜,下意识捂住嘴弯腰咳嗽。
喷在地板上的是星点的血迹,嘴里浓烈的血腥味灌入大脑,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得迷离起来。
众人皆是一惊,奚杰林抬手止住,“快,送明月去医院!”
老爷子心疼孙女是众所周知的,真打坏了他们也没好脸色。
细细观察,厉靳呼吸似乎都变沉重了,一双眼眸迸发出渗人的寒凉之意,紧攥着的手青筋暴起。
奚明月手心一片殷红,紧紧握住,冷哼,“二爷爷,明月犯下大错,甘心受罚。”
“还没打完,请继续施刑。”她胸口起伏不断,手撑在腿上,强忍着要直起身子。
奚振中没有发话,只沉沉的盯着。
奚明月瞥了眼身后,冷声问:“还愣着做什么?”
“小姐……”
佣人被她一个眼神吓退,握了握手里的木板。
在将要落下时厉靳已然走过去握住,有内尔发的寒意让佣人不自觉后退。
纪云楚和奚婉清脸色瞬间变黑。
“奚伯,我也有错,若是让我眼睁睁看着,恐怕是不能无动于衷。”
无视女孩蚍蜉撼树般的挣扎,动作强硬中带着轻柔,将她横抱起来,小心翼翼,没碰到伤口。
目光直直的朝奚振中看去,嗓音不咸不淡,眼底的幽深也让人捉摸不透,沉声道:“失陪。”
说完,抱着她大步离去。
“大哥,这……”奚杰林脸色微青。
奚家都没这个理由去救出奚明月,除了厉靳。
紧握着拐杖的手也舒展下来,叹了口气,“随他去吧。”
“你们也看见了,要时刻警醒,家法不可违,另外,往后此事休要再提。”
“是,大哥!”兄弟几个齐声答。
等奚振中离开后,奚杰林指着血迹对佣人道:“把地板清理干净。”
……
奚明月不想贝贝留下阴影,把头埋在厉靳怀里。
“贝贝,坐前面。”
“司执,去协和医院!”
贝贝刚想反驳,瞥见了厉靳手上干涸的血迹,乖乖听话。
挡板隔住前后排,暖橘色的灯光把血迹照的更加殷红鲜艳,异常刺眼。
厉靳紧绷着脸,灯光下,五官棱角更加立体分明,周身笼罩着拒人千里外的疏离寒凉,眼底的紧张全落在女孩身上。
血腥气息弥漫着后排车厢,心底的疼惜和悔意逐渐放大。
女孩脸色惨白,望着他欲言又止,嗓间发不出声音。
“你放心,只有我这个外人才好把你带出来,你爷爷不会追究。”
奚明月眼底掠过一丝微亮,抿唇,微微勾了勾唇角,他把她的心思猜的透透的。
车开的很快,奚明月背后疼痛难忍,嘴里面都是腥气,一个轻微的颠簸,头一歪将吃进去的尽数吐了出来。
顷刻间,车厢狼籍一片,散发着异味。
他连忙轻抚她的后背,“深呼吸,别动,要喝点水吗……”
奚明月艰难摇头。
厉靳心挤到嗓子眼,下意识去探她的脉搏。
屏气凝神,沉吟片刻,精致的长眉猛地收紧,难以置信又极为复杂的看着她,似是怀疑自己,沉下心去重新探……
这是……喜脉?
瞬间,一阵电流从他神经末梢到四肢百骸,电的他毫无知觉!
双眸漆黑幽深,紧擭住女孩,低哑着嗓音道:“明月……我好像探的是……是喜脉……”
他感受到怀里女孩有瞬间的僵硬,眸光相对,即便没有说话,彼此的心也紧紧缠绕在一起。
眼眶里氤氲着雾气,握住他颤抖的手,嘴角掀起一抹弧度,随后便没了意识。
错综复杂的情感在他心里蔓延,一路狂飙到医院。
下车后厉靳抱着她大步向前,贝贝看见后座的血迹和狼藉,湿漉漉的眼睛大睁,难掩紧张担忧之色。
“妈妈……”
神外科进进出出,原本心脏科的顾野把贝贝带着,神内的段寒霜在值夜班,忍受着宋殷的连环消息轰炸,努力平复心情。
她曾经是神外一枝花,自从那场医闹,脱离神外,也甚少聊天和串门。
这一夜,近在咫尺的好友在救治,她丝毫不知情。
“这细皮嫩肉的,被打成这样……”顾野瞥了眼厉靳,“谁干的啊?你也没拦着点?不像你啊?”
“我的错。”他深深的凝着病房里躺着的女孩,不该想着给她教训长记性,下次不去犯。
他错了。
于外人而言,他要站理一方,但于他两人而言,不管如何,他都该站在她这边……
“她好像……怀孕了……”厉靳立在原地,颀长的身形微微僵硬,漆黑的眸内似是有万千微粒的星光,熠熠生辉。
顾野瞳孔微睁,惊讶的说:“你们这速度可以啊!查过了?”
他掀掀眼眸,“我探的脉。”
“坏了,他们不知道啊!”医生护士在给奚明月上药,顾野反应过来一脸惊恐。
厉靳有过一段时间训练,学的不仅多且难,其中把脉也是他擅长的。
淡淡的瞥了眼,“跟他们说过了。”
“化验单显示,我把的脉……没有错,我把的脉没错……”暗哑的嗓音低沉的呢喃,漆黑的双眸里一片复杂之意,隐隐蹙动的眉头氤氲着纠结。
这不是他第一次当父亲,可现下内心尽是不安。
“这是个好消息啊,”顾野见他神情不对,“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你不会不想要吧?”
“我担心……她身体吃不消,她的记忆并未恢复,担心创伤后遗症会影响她,还有孩子……”
“我听奶奶提起过,她生贝贝的时候就是难产转的剖,九死一生,这次她受了这么重的伤……我……”
后面的路是否平坦能让她心平气和的度过,他突然就不敢保证了。
厉奶奶曾经提过一嘴,她能下手术台是阎王打瞌睡了,万幸中的侥幸。
从那时起他就一直不停的寻找,心中的愧疚和思念愈发地沉重。
“如果太过危险,有贝贝也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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