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日磾轻飘飘的一句话,让王允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的慷慨激昂,字字珠玑,在面对这一句话时,瞬间显得苍白而无力。
“是啊,我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自我怀疑的喃喃说道。
马日磾看王允的样子有些失魂落魄,便松开他的衣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我现在即便是有救国之心,可也得面对残酷的现实。陛下以阖族为威胁,你我必须得先走一趟凉州,若将这件差事办漂亮了,兴许会有转机吧。”
王允木然点了点头,好似一瞬间从云端跌回了人间,重新面对残酷的现实。
“也唯有如此了。”他无力的说道。
……
在大汉朝当人有一个非常大的好处。
这些公卿大夫们都好讲君子之风,也重名节。
如果你舍弃这两样,虽然会显得格格不入,会遭受无数的诟病。
但办事可就方便多了。
就比如此刻的刘辩,这两样东西就被他无情的给抛弃了。
以小人的手段办大事,刘辩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他求的只是结果,至于过程,随意吧。
哪怕被人扣一顶昏君、暴君的帽子,他也无所谓。
马日磾和王允二人就算在背地里将他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刘辩也不觉得有什么。
这件差事要是办砸了,他倒不至于真把人家的阖族全给砍了。
但砍了这俩人,再牵连几个有权有势的,那是肯定的。
赵野步伐很轻的走进了竹屋。
“陛下,第一批甲胄已经锻造出来了,陛下是否需要亲自查验一下?”
“看看!”刘辩当即说道。
位于西园的锻造作坊,现在只是一个初步的阶段,虽然占地极广,但却很空。
为了尽快武装西园训练的第二批兵马,工匠们基本上是进来一批,就加紧投入一批。
这一批出产的甲胄,是骑兵玄铁甲。
刘辩舍弃了原本用毡制作的鹖冠,用了以毡为内衬的铁盔,增加防护力。
髀(bi)裈(kun)也由原来的仅是皮革,改成了与身甲同样的铁片。
麻履更是换成了奢华的皮靴子,整个防护面一直延伸到膝关节。
靴子的尖端更是附着了铁片,一脚下去能把人钉个窟窿的那种。
在整体的形制上趋近于唐甲,但也只是趋近。
刘辩对唐代甲胄看过,但没记住多少,大样子相似,内在肯定还是不同的。
刘辩这个后来者所设计的甲胄,应该还撵不上冷兵器巅峰的唐甲。
但刘辩做这些改变的根本目的,是在穿着舒适、方便的基础上,增加士兵的防护力。
他倒也没有想着完全朝着某个方向去参考模仿什么的。
刘辩将两千件甲胄一一仔细的看了一遍过后,便令赵野将负责锻造事宜的蒙括、屈京二人唤了过来。
“甲胄做的很细致,朕颇为满意。”刘辩面带微笑,目光在这二人身上扫过,“但朕并不喜欢按部就班,只守着旧法的工匠,一切东西都可以做的更好,望你二人好生勉力。”
“宫中原有尚方令一职,专司甲胄斧钺之事,但朕意破旧立新。尚方令一职便暂且搁置,你二人为甲胄令,蒙括为正,屈京为副,俸禄等同于尚方令。”
方脸的蒙括与矮壮的屈京,闻言皆喜上眉梢,连忙拜谢。
他们只是很寻常的工匠,亦是最微末的一类人。
他们被征入西园,领着俸禄干活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两个人都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有当官的一天。
他们的心中没有什么尚方令,甲胄令的概念。
只知道当官是一件令人欣喜,以及会光宗耀祖的事情。
刘辩在随后又顺带查看了马镫、马鞍等简单器物的制作进度。
没有被官方腐朽气息腐蚀的民间匠工,不论是在工艺还是技术上,都让刘辩十分满意。他们兴许没有官方工匠那么好的手艺,但他们肯吃苦,又能虚心学习,手艺上的那点短板在短时间就能补上。
汉朝的军队一直使用的单边布制马镫,这点工艺上的改进,对于刘辩而言是最为简单的。把布换成铁,然后单边换成两边便可。
东方的游牧民族入侵改变了西方人的战争方式,促使了中世纪骑士贵族的出现。
但来自北方草原的威胁,更早的改变了中原王朝的战争思路。
刘辩觉得他在此刻应该已经完成了一次历史的大跃迁。
毕竟据说马镫的出现是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历史。
“让夏侯惇来试试!”刘辩有些兴奋的说道。
两千骑兵的全套装备,现在已经完全齐备了。
虽然耗费不少,但看到成品后,刘辩哪怕是站在一个商人的角度,也看到了这些东西在不久的将来应该会给他带来超越成本数十,乃至于成百倍的财富。
战争和财富,从来是不分家的。
他这个皇帝,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也是个商人。
夏侯惇犹如一阵黑风,在盏茶之后,大步流星的奔了过来,“臣参见陛下!”
“试试这些新的甲胄,让朕瞧瞧!”刘辩抑制不住的有些激动。
西园最早一批的将士,已经训练差不多半年的时间了。
他很期待这些人全副武装之后的样子。
“唯!”
夏侯惇表现的比刘辩要激动的多。
他虽然不是武痴,但没有一个武将能拒绝新的甲胄。
就如一个骑士无法拒绝一匹良驹。
甲胄上身之后,夏侯惇那虎背熊腰的样子瞬间蜕变成了睥睨凶悍的气势。
他梆梆两拳敲打在头盔上,咧嘴笑了起来,“陛下,这甲好啊,脑壳护的严严实实的,除非有人拿箭直接戳我面门,否则休想暗害我!”
刘辩闻言不禁默然。
所以你是对自己失去一只眼睛早有预感是吗?
“试一下活动是否便利,尤其是在马上,是否能顺畅自如。”刘辩说道。
“唯!”
夏侯惇策马在校场狂奔了几圈,又尝试了在马上劈砍、放箭等动作后,这才折返了回来。
“陛下,这甲胄好,马镫好,马鞍也好。比以前的舒服多了,我在马上都可以直接腾出两只手来战斗了。”夏侯惇大声嚷嚷道,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刘辩看这厮完全没有脱下甲胄的意思,便只好无奈的笑道,“这套甲胄赏你了,若穿戴时有不适之处,找甲胄令及时修正。”
“唯,谢陛下厚赏!”夏侯惇咧着一口大白牙,激动的像得了新玩具的孩子。
刘辩在随后将这两千套甲胄发了下去,武装了西园第二批将士中的两千骑兵。
令他们在随后的训练中,着甲训练。
这是刘辩练兵以来,他心目中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支部曲。
卢植带走的那几千将士,训练时日短,甲胄也用的是府库旧甲。
虽然卢植和皇甫嵩对那支部曲的战斗力和纪律赞不绝口,但刘辩自己是不太满意的。
大汉巅峰时期的练兵其实是非常严酷的。
而那一支部曲连这个程度都没有赶上。
就更别说刘辩这个现代军旅杀才的要求了,差的还远得很。
在点将台上看着这全新武装的部曲,宛若一朵黑云在校场上翻腾,做着各种高难度的训练项目,刘辩终于对未来又多了一线希望。
军强,才能国强。
这是永远亘古不变的真理。
……
中平六年过的很快。
在寒冬来临的时候,刘辩看着那副丝帛绘制的地图,就开始想念草原人的羊群了。
他想去打草谷。
到了冬天,羊就浑身是宝了。
羊肉大补,羊皮、羊毛更是保暖的不二之选。
而想要找大规模的羊群,就只能北上,或者向西,往草原走。
曹操打着哈欠,时不时往火盆里丢一块木炭。
最近的这些天,他和皇帝一直在演练兵法。
而作为假想敌的,就是北匈奴。
“陛下,臣说句多余的话,此时并不宜与北匈奴结怨!”曹操说道。
他其实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忽然间对北匈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时逢国内动荡,再结这么一个外敌,其实是很不理智的一种行为。
虽然他并不认为现在的北匈奴还有多么强大。
“朕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刘辩从地图旁离开,在曹操旁边盘膝坐下,将双手伸到火盆上反复烤了烤,搓了两下,这才继续道:“关中多以耕种为主,牛羊主要依靠外族,在吃肉上我们可以克制一下,可这到了冬天,朕就很眼馋北方那上百万羊群身上的毛。”
曹操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他一直以为皇帝会有更深层次的目的,才会紧盯着北匈奴的地盘。
说来说去,竟是为了羊毛。
刘辩结果赵野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后,继续说道:“寒冬腊月不易出兵,这算是中原打仗的传统了,大家都冻的受不了,只能回家窝着。可如果我们的将士能抵御严寒,那我们就有了绝对克敌的先机。”
“若能有大量的羊毛,皇甫嵩在这个冬天就可以送走牛辅,甚是遗憾呐!”
曹操轻嘶一声,原来他还是想的简单了。
“陛下何不令北匈奴进贡羊毛?若他们拒绝,朝廷便有绝对的理由出兵了。”曹操说道。
刘辩瞥了一眼曹操,“出什么地方的兵?朕看了这么多天,朝廷哪怕是借刀,也没一个好使的。强令袁绍、袁术出兵,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可于夫罗那个狗东西现在就和二袁勾搭在一起。朕要抢羊毛,自然是先抢南匈奴,然后再去北匈奴打草谷。”
“北匈奴已成一盘散沙,现在令人担忧的反而是这个两面三刀的南匈奴!”
曹操沉思片刻,说道:“陛下,于夫罗盘桓中原,也不是什么办法。可以以大量的羊群为代价,换他回去。”
“相较于北匈奴,臣反倒是认为南匈奴更好办一些。犹如散沙一般的北匈奴星落盘踞北部,他们可以是民,也可以是贼,仗一旦打起来,必成沼泽。”
“这个草谷打起来,臣以为恐怕会有大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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