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省现在算是完完全全的掌控在刘辩手中,他这个皇帝好像也像模像样了。
但这小小的一步,不但没能让他松一口气,反倒更加的紧迫起来。
他隐约记得陈琳好像曾劝过何进一句话,大兵集合起来,强的为雄。
刘辩现在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局势。
何进与董卓就像是两柄悬在他头顶的利刃,让他心绪不安。
五营禁军、左右羽林军、西园八校尉几乎全都在何进的掌控之下。
董卓率强军劲旅现在就在河南尹,观望朝中局势。
这俩人现在可都有反意。
人总是在有了点滴希望之后,才更加难以失去。
现在让刘辩转身跑路,他并不愿意。
仔细一看,他想要好好活着的可能依旧不到五成,就这还谈什么治理天下?
消灭了大半只羊,皇甫嵩终于吃饱了。
“陛下,臣吃饱了!”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响亮的饱嗝,皇甫嵩面露尴尬对刘辩说道。
“皇甫将军麾下兵马几时能抵达京师?”刘辩问道。
皇甫嵩是他昨日用一道假的圣旨给急召回来的,这大爷也是耿直的出奇。
接到圣旨之后,他二话没有说,就带了数名亲随,星夜兼程从扶风郡赶到了雒阳,据他自己说路上马都跑死了四匹。
回来之后,人差点晕死在刘辩面前,休息了一下,吃了一顿,这才稍见精神。
皇甫嵩,是刘辩唯一能想到的一支可用的兵马。
无他,史书上的皇甫嵩是一个绝对的死忠派,甚至于有些愚忠。
他的忠是不管自己死活的,万事以朝廷为主,朝廷说什么就是什么。
要不是他这个倔强的性格,董卓兴许还不至于那么猖狂。
“大约三日时间!”皇甫嵩说道,“臣只是有些不明白,陛下若是将扶风郡兵马全部调回京师,那凉州叛军恐就无人可防备了。王国叛军虽退走,但余孽犹在,韩遂等人依旧裹挟着数万之众游荡在雍凉之地,若让他们趁机冲入扶风郡,朝廷危矣。”
“事有轻重缓急,朕需要将军麾下这三万兵马镇京师三月。”刘辩心中有些烦躁,到处都是窟窿眼,乱到他根本不知道该先填哪头才是。
沉吟了一下,他说道:“降旨韩遂,他从前的罪过朕可以既往不咎,拜其金城郡守,责令其扫清凉州叛贼。”
“先拖延三个月时间,等朕腾出手来,再慢慢跟他算账。”
皇甫嵩目光微露诧异。
这玩弄人心的手段,皇帝竟然随手就来,这让他稍稍有些震撼。
这可是才只有十四岁的少年皇帝!
就这样的帝王,谁说他蠢笨痴愚,连话都说不清楚?
先皇在位时,恐怕都没有当今陛下这样的手腕和魄力。
“陛下圣明!”已年近五十的皇甫嵩缓缓跪倒在地,俯首轻叩地面。
刘辩一把将皇甫嵩给拽了起来,“将军不必行此大礼,朕初掌大宝,便八百里加急将将军从扶风郡召入京师,无他,只因信任!”
皇甫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着摸了把不知何时纵横在眼角的老泪。
“臣,必不负陛下重托!”
他的胸腔颤抖着,声音有些哽咽,但话音斩钉截铁,铿锵有力。
皇甫嵩不知道皇帝准备要做什么,他也没有必要问。
刘辩目带浅笑,汉末三将啊。
现在就差个朱儁(jun)了。
这三人在刘辩看来,是成也忠义,败也忠义。
若朝廷的核心权利他们能插手一点,大汉王朝兴许还能再苟延残喘几年。
可惜,曾经没有可惜。
但现在,他重新做这道凌乱复杂的多选题,把这三位先聚集起来,且看看成色。
“两位将军随朕来。”
刘辩带着卢植与皇甫嵩二人摆驾西园。
人尚未进去,就听见了热火朝天的呼喝声。
西园,在整个后汉的历史上,出现的频率极高。
最具盛名的大概是汉灵帝在这里建了一千间房屋,引渠水绕屋,种上望舒荷,让宫女一片赤诚在里面嬉戏游玩。
他这一举动,比之纣王的酒池肉林,那是毫不逊色。
除此之外,就是去岁十月,汉灵帝自号无上将军,在这里屯兵十万,演练兵马,置西园八校尉。
“陛下这是……”卢植看着里面操练的热火朝天的兵马,惊疑问道,“怎还有如此多的中官?!”
卢植对宦官的痛恨,不弱于任何人。
但他一直都是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却拿那些阉宦没有丝毫的办法。
今日初闻陛下斩尽十常侍,心中还狠狠的高兴了一番,结果这还没高兴片刻呢,就在西园看到了数量庞大的宦官,少说有数千之数。
刘辩略显无奈的说道:“朕如今可用的人手真不多,自然只能是物尽其用了。”
“禁省就这么多的地方,却养了足足四千余宦官,这些人跟着十常侍可谓是坏事做尽,与其全杀了他们,倒不如让他们拿起武器,为朕征战!”
“他们是朕的刑徒军,戴罪立功!”
皇帝话语中那不加遮掩的辛酸,让卢植心中陡生无力与痛恨。
乱臣贼子误国!
年方十四的皇帝能有如此见识,这无疑是一位绝对的雄主。
可惜,有些生不逢时。
“秦少府章邯建刑徒军,三月间,戏水退周文、南阳擒宋留、陈郡杀陈胜、临济斩田儋、定陶灭项梁,横扫黄河南岸六国复辟势力。”卢植拱手立于刘辩面前,缓缓弯下了腰,“臣,愿为陛下之章邯,横扫不臣!”
刘辩哈哈大笑,“朕等的就是卢将军这句话啊!”
“朕已降旨何进,命他送三千壮勇入宫,朕要重修裸游苑。”
“再多的兵马,朕真的给不了将军了,仅有这五千。”
皇甫嵩闻言大惊,“陛下,您要重修裸游苑?”
卢植拂须笑道:“皇甫将军不必紧张,陛下只是以重修裸游馆的名义,让何进送壮勇入宫罢了。”
误会了刘辩的皇甫嵩,面上不见尴尬,只是明显的松了口气,“臣还真的以为……”
刘辩笑着摇了摇头,“卢将军,朕现在所能做的的确仅有这些了。自今日起,封禁西园,无诏任何人不得擅入,违者就地诛杀,不论是谁。”
“大军所需的钱粮辎重,朕已为将军备好。”
卢植听着连连点头,再度叩首道,“臣谢陛下隆恩。”
“只是……”
“陛下这练兵之法,臣稍微有些……看不懂。”
这话说的让卢植稍微有点儿难受。
统兵之将竟然看不明白练兵之法,这不打脸嘛。
但他刚刚试图去理解那看起来有些怪异的练兵方式,可实在是看不透。
刘辩行走在练兵场上,一边给卢植与皇甫嵩解释道:“站军姿,锤炼将士之毅力,抗暴晒,以及服从命令。”
“负重长跑,负重蛙跳,三人扛木十公里跑,锤炼将士体魄,长途行军的能力。”
“这些都是最基础的训练,虽然朕很想让他们现在就学一学杀敌术,但欲速则不达。”
“至少要在这样的训练成型之后,才能教他们更多的东西。”
卢植与皇甫嵩听的大眼瞪小眼,满眼震惊。
这样的训练方式,他们真的是头一次见到,感到新鲜之余,更大受震撼。
“陛下,如此紧密的训练,会不会致使军心动荡?”皇甫嵩问道。
他与卢植都是军旅之中杀出来的,这样的训练方式,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很有效,但他们也不免有些担心。
刘辩指了指周围,“此地与外隔绝,朕无事也会陪着你们训练。”
“二位将军要时刻告诉将士们,他们是护国之利剑,忠君忠国应高于生命,具体该怎么说,有哪些话,朕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
“训练的强度是高了一些,但朕给他们准备的吃食足够丰富,还发钱!”
“他们,是我大汉第一批拿着饷钱打仗的将士!”
皇甫嵩和卢植人震惊的差点说不出话来。
陛下这是真正的发狠,下大本钱了啊!
给将士发饷钱真是闻所未闻。
奥,倒也不算是闻所未闻,秦就这么干过。
不过军功爵制是以军功定赏钱,刚开始,大家也不可能有饷钱。
“陛下,如此一来,会不会朝廷不堪负担?”卢植问道。
他不反对皇帝这么做,甚至无比赞同。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手段。
“朝廷有没有钱,朕不知道。但朕查抄了十常侍之后,朕现在很有钱。”刘辩说道。
皇甫嵩、卢植:……
他们还真把这回事给忘了。
皇帝现在应该是有钱的。
将练兵之事,交代给卢植和皇甫嵩二人钻研之后,刘辩转道回了广德殿。
殿上,荀攸依旧在伏案狂写,绞尽脑汁的分析着天下局势。
这位设奇策十二计,辅佐曹操一同北方的人才,刘辩是真的眼馋。
但在历史上这小子干过一件事,让刘辩有些耿耿于怀。
董卓把持朝政之时,荀攸似乎是第一个撺掇了一群人准备暗杀董卓,然后挟天子号令天下的人,只不过后来失败了。
曹操后来挟天子以令诸侯,就是荀攸这个龟儿子自己没干成的事,怂恿着曹操给干成了。
他这个儿皇帝,说白了,现在的天下是真没人把他放在眼里。
刘辩趺坐于荀攸的面前,看了半晌,冷不丁问道:“荀仆射,你说你那挟天下号令天下的想法是什么时候有的?”
吧嗒一声,荀攸手中的笔掉在了竹简上,染出了一大片墨迹。
他不慌不忙,面色自若的将笔拾了起来,顿首说道:“朝廷昏暗,唯有此举可救大汉。”
“但那是臣在见到陛下之前的想法。”
“在见到陛下之后,臣觉得如何瓦解地方诸侯才是正道。”
皇帝为何会知道这个事,荀攸是真的纳闷。
他就只是这么想过,还没有付诸于行动。
而且,跟谁也没有说过。
天下果真没有不漏风的墙,连心里想的竟然都有可能漏出去。
以后当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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