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首,平添一份哀愁,寻缘由,奈何万事皆休,淡茶浓酒,佳人侯,独上高楼,翩翩一叶舟,且停且走,相逢何时再有?洪波仍东流,吾在等你,汝知否?

    “诶,小茶役,你说,会不会有人因为我的琴声入迷啊?”

    一条细流河水穿城而过,有画舫悠悠而过,瑶琴鼓乐便声声而来,为成州增添了江南水乡的色彩。

    小茶役很想狠命的点点头,有啊有啊,我啊我啊。可是他就只是一个仆役而已,虽然有闲逸门弟子的身份,却没有所谓的修行天赋,终其一生,也许就是老死在这茶馆当中吧。

    听说,因为西蜀远离江南,能够养出这样的温婉女子,需要花费金山银山才可以,这样的女子,能够停在这间茶馆,能够与自己说上一两句话,便是自己天大的荣幸了。

    小茶役狠命甩去自己脑海中不切实际的幻想,在琴娘看来,却是否认自己的话,于是十分伤感得垂下头去。

    “果然啊,像我这样的女子,一生轻贱,却妄想有人能够听懂我曲中之意,实在是异想天开了。唉……”

    就连她轻轻吐出的气息,都有如幽兰萦面,让小茶役目眩神迷。

    他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听见茶馆老板的呼唤,叫他快去服侍客人。

    他没办法再逗留,于是将茶水轻轻放在琴娘面前,那是他与琴娘相触最近的时候。

    “我……”

    他只说了一个字,便被人打断,在琴娘耳中,却又是一个问题的答案。

    他应着,转身走下楼去,那琴娘怔怔得看向这小茶役的背影,觉得真是有趣极了。

    此后很多年,河水涓涓流淌不停,琴声悠悠畅曲不断,却始终没有小茶役与琴娘的再会。

    小茶役知道琴娘就在船上,可是他容貌粗鄙,又无银钱加身,唯一有的是这斟茶倒水的功夫,或许不合琴娘的胃口吧,自那之后再没来过。

    偶尔,小茶役会依在茶楼的顶端,看向远处的河流,又画舫飘来,便投去自己所有的目光。灼灼之处,却是无佳人倩影。

    想来,如今的琴娘,应该偎在谁的怀中吧!小茶役想着,默默垂下两行泪,转身继续忙活去了。也只有将自己置于这种忙碌的状态,他才能克制自己不去想。

    画舫是达官贵人的消遣去处,也是最大的消金窟,等同于凌州的悦红苑。只是,其中的姑娘们,却并非皆是自愿。

    此前有一位江边姑娘,因为家道中落的愿意入画舫为佳人们作词,只是艺,而非那等肮脏交易。

    她想着,兄长要成家的,她一个女儿家,名声算不得什么,便自己走进了画舫,不多年,已经赚足了银子。

    那些曾经唱她曲的姑娘们,奉她为知己,称她为姐姐,便是嫁人了,死了,也会把自身乐器交给她。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一生没有成婚,除了替姐妹们保管乐器外,她再无别的追求。

    只是,偶尔她会怔怔出神,看向曾经逗留的茶馆,想象那个与自己说话,耳朵根子便红透了的小茶役。

    可是,他应该是知道自己所在的吧,如果他喜欢自己,是不是会来找自己呢?还是,他,嫌弃自己?她想着想着,再没有了青春年华。

    凌少羽江乴寻音而往,穿过交叠的街道,穿过雕栏的拱桥,也穿过漫转的回廊。

    岸边有美丽的女孩着惊艳的古装,素手轻捻琴弦,倦容枕衫袖于琴端,但这只是为了附庸风雅,断不是那清悦琴音的源处。

    兜兜转转,终在曲尽时,见到一间琴行。

    门窗古朴的花纹未因浮光增添色彩一抹,时光侵蚀也不能使它褪色半分。

    店主正拾绸布掩琴,见凌少羽和江乴到来,只淡淡一瞥。

    周围皆是弥漫着尘封气息的乐器,只她一身旗袍,端庄典雅。秀丽容颜不过双十年华,琴音苍凉怕是与她不符。但见店铺并无内室,也不见他人,想来琴曲确是她所奏,只心里不减疑虑。

    凌少羽道:“弦九希声,七为正,不知店主此琴为何八弦?”

    店主抚平褶皱,螓首轻抬,“姑姑所留八弦至今,未敢稍有修整。”店主出声,音清亮如箫。

    凌少羽又道:“可否请店主教我一曲,便是此前所奏最好。”

    店主听了掩唇而笑“我道二位为乐器而来,不想竟是因琴曲引往。不过要叫二位失望了。我并不通音律,所奏之曲乃是因姑姑每日都要弹上一次,而我每来,姑姑也要执手相教,耳濡目染方才习得。若是指点先生,怕是要误人子弟了!”

    凌少羽和江乴尽皆愕然,依店主所言,先前琴曲不过有她姑姑十之一二的样子,已是让人痴迷,不知她姑姑是怎样的奇女子?

    店主见他们极有兴趣,便道::“姑姑本是这江中画舫的乐伶,因弦断不接,隐于江岸,作词谱曲为计。多年后,姑姑姐妹或遭不幸,或结良缘,总是要将乐器交予姑姑,盼它们能再遇懂乐之人,只可惜,尘封已久了!”

    峨眉轻蹙,唏嘘叹惋。又见眼角眸深,盈盈泪润。

    “姑姑此生未嫁,每日对镜梳妆,倚栏而望,不知所思何在了?父亲倒是说了几家婚事,又拗不过姑姑,只得作罢!”

    “可否,让我们一见这位值得人尊敬的琴娘!”凌少羽试探得道。

    年轻的店主摇摇头,“这些年,姑姑已经愈发不记事,”

    临行前,店主说若有中意的乐器,只管拿去,姑姑在此看顾,也是等待有缘之人。

    凌少羽讪讪,让他听词还可以,真个上手去谈,却是万万不能的,于是未敢接受。

    凌少羽江乴走出门,想象着那位琴娘倚在江边石栏抚琴,随后抬头所望,正是,缘茗茶馆。

    而在缘茗茶馆二楼,老人沉湎琴曲,如痴,如醉,如癫,如狂…

    “我们走吧”江乴有些伤感得道。

    凌少羽似乎早有所料,只是,难免悲伤,“情不知所起,一往而终。如此,方谓之人间真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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