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都是水做的,凌少羽从未有过怀疑。在他流连悦红苑的前半生中,免不得与姐姐们肌体相触。透过薄若蝉翼的细纱,感受到的温软,大概也只有水能够比拟。
正像是此刻,凌少羽怀中的王婵儿。余温尚在,肌肤胜雪,青丝高绾,朱唇艳烈,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陷入沉睡中的,水做的女孩。
如果没有凌少羽的心血来潮,没有凌少羽的赌气决定,没有凌少羽的谋划,这样的女孩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也许并不见得幸福,也许会有很多生而为人的苦痛。但,她终归是活着的,对吧。
生活生活,总要活着,才是最基准的要求。一旦死了,便如灿烂的星火,耀目一时,终归尘土。又如绚烂的花朵,繁盛一时,不过黄沙。
人呐,还是要活着,苦也好,乐也罢,都是人生。
宣泄自己的无能狂怒,凌少羽仍然不愿承认怀中的已经失去生命,只有逐渐散离的温度,提醒着他这一残酷的事实。
“节哀吧,即便是文圣武神在世,也回天无力。”
黄天引也是压抑着自己的愤怒,本以为这是三全之策,只要看顾好凌少羽的安危,便能顺利达成所求。未想,为了让凌少羽走出凌州,前朝余孽的筹划,竟是一开始便瞄准了无辜的王婵儿。
此刻,凌少羽越是重情,便越要离开凌州。所谓的世间情义,被人利用到如此地步,背后之人的狠辣,可见一斑。
而自己与王婵儿虽然没有交际,却已经当成了自己的记名女弟子,此番身陨,也让他难以接受。
“刀剑笑,魏长青,我相信这并非你们西蜀的意思,因为这样做只会让凌少羽憎恶你们西蜀。但是,现在你们应该将前朝余孽的消息通通告知于我,否则必然还会有变故!”
魏长青道:“我们的确有前朝与合作,不过在最终的结果上,我们西蜀只想将凌少羽接走,前朝则是意图刺杀。我们的初始计划是联手抵挡京都书院的你以及刺史李莲。但是,直到如今也不见前朝之人出现,看来,我们也被蒙在鼓里。”
黄天引道:“那么,他们身处何地?如何联系?”
事已至此,有黄天引坐镇,凭借魏长青与刀剑笑之力,根本无法接走凌少羽,计划有变,魏长青只能随机应变。
“消息互通只在彼此的谍报人员身上,我们不知彼此的底细,更不是具体地点。”
“这就是你们西蜀的谋划?自己所求未成,却是成全了他人之谋。”
黄天引一向稳重,此刻也是忍不住出言讥讽。
“黄天生不必说气话,前朝那里向来有人负责,虽然也有奇招频出,但是今日之谋,与往常截然不同。我大胆猜测,前朝那里,应该换了人来布局,方才导致我们全盘皆输。”
“据我所知,前朝大将军之子封亦平,便是如今负责一切的谋划者,如果有谁能够替代他,或者自行做出谋划,那就只有一个人。”
魏长青顺势接过话来,“前朝国师。”
就在凌州以南的抚州城,封亦平正侍奉在师傅身边,有关于凌州的一切,基本上都是他在策划。但这最终之局,他的师傅只是改动了其中一项,将本该拼尽全力袭杀凌少羽的计划,改成了杀害无辜的王婵儿。
初时封亦平尚不明白老师的用意,但如今,他却是领悟到此中深意。
“老师之谋,远胜弟子百倍,有老师在,我陈国何愁不复?”
封亦平不吝赞美之词。
老人依旧是行将朽木的样子,眸眼无法开合,见不到这世间万物。大概也因此,他对于人心的掌控,却是超过任何人。
“以形势谋划一切,你能可做得很好。但稍有谋略者,不见得会比你差。你欠缺的,是对人心的了解,利用,引导。”
封亦平恭谨垂手,“老师教训的是,若是按照我的计划,必然动用凌州的底牌,刺杀凌少羽。不仅会损失我方强大的战力,甚至还有可能像之前一样功亏一篑。而最最平凡普通的人,却是能造成难以料想的结局。老师此招,学生受益匪浅。”
“我不可能一直教导你。你要学会自己去布局一切。”
“学生谨记。但学生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你是想说,既然凌州全在我的掌握之中,为何又要犯险来此抚州吧。”
封亦平道:“学生之念,老师尽知也。”
老人脊背不再挺直,而是轻轻靠向椅背,似乎是有些乏了。
“你自幼读史研经,应该知道行军打仗最重要的是什么?”
“军马未动,粮草先行。”
“嗯,在你的情报网中,抚州及周边各郡县,应该在大肆购买谷物粮食,屯在官仓之中。”
“的确如此。但这其中有我们的人在搅局,粮草的任何动静,都与军事挂钩,这也是将凌州刺史李莲引出来的方式。”
“若是李莲真的相信,那他就不是文圣天下师最得意的弟子了。”
封亦平眉头紧锁,“师傅的意思是,李莲根本就没有相信我的计策,所谓的离开凌州,也只是用来麻痹我?”
“若非如此,你又怎会轻易动用两名死士,还功败垂成?”
封亦平冷汗涔涔,在这些真正的谋略家面前,自己的确太过稚嫩了。
老人又站起身来,苍老的手抚在封亦平的肩头,“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不过,既然他选择与你对弈,以大欺小,我又何妨下场一次,做一次以老欺弱?”
封亦平心中大为感动,老师早已寿元将近,才会如此迫切得希望自己能够承担起复国大业。但是在看到自己被人算计之后,他还是拼着最后的气力,要为自己筹划一局,或许,这也是最后一课。
“老师,学生有负所托……”
封亦平的话还未说完,老人的拐杖已经打在他的手上,“你还未开始真正掌握所有力量,还没有真正与人对弈,有负所托四个字,我不想听到。如果大势不可为,我也只愿在地下,听你跪下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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