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凌州书院离开的凌少羽，想不到因为今日之事会引发多大的波澜。他只是想要为只有王笑云的伤势讨要一个说法。但是事态的发展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料，或者说，这根本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那番言语，根本不是他一个纨绔能够说出来的，也许言辞陷阱他还有布局谋划，圣贤之语却是全然不知的。
但是在与黄天引辩论之时，好似脑海中有无数身影浮现，无论自己有怎样的念头，这些身影便集思广益，瞬间传达到他嘴边，只需他张口出声，便像是圣人之言，不容他人拂逆。
这种怪异奇特的感觉，凌少羽还是第一次出现。
他的纨绔，或多或少有对自身命运的不甘，他的父亲母亲也放任他在凌州城肆意而为。如此糊涂一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但凌少羽终归有自己的思考，此前他从未将天下师转世的传言当真，不过是有心人利用凌州城异象达成自己的目的罢了。自己只是一个被牵连的无辜之人。
只是今日之事，让凌少羽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假如自己真的是文圣武神的力量寄托，该如何？
以凡俗之躯重创三境文术修士，这在以往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屏退下人之后，凌少羽自行回返家中，却是跌跌撞撞，魂不守舍。他不知道未来的路该如何选择，京都那里的筹划，西蜀九王的等待，前朝余孽的算计，都系于他一人之身。
如果说之前的凌少羽还有离开凌州，去观览山河的心思，这次终归是开始改变。
待在凌州，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文道盛行的大虞王朝，文治齐家治国平天下三境，皆是致力于仕途，求取功名为要。本心或有为乡民谋福祉的意思，但是修行路上还是不免为外界所蛊惑。所以只能齐家治国平天下，却不能掌控风云雷电，移山填海之能。凡有二心者，一旦拥有这种力量，便是莫大的祸患。
但文治齐家境并非需成家才可晋升，齐家也只是笼统得概括参政能力范围，一家一村一乡一县一郡等等，一州之力则是治国大儒方能胜任了。
而文术之境，因为天地伟力的缘故，无论是一境诚意还是二境正心，皆是要求修士不得有荼毒苍生的丝毫念头在。守住本心，才能得天地眷顾，净化己身浊气，为飞升仙界奠基。当然，自古以来，能够羽化之人，也只存在于远古传说中。即便是文圣天下师武神四皇子，真正达到了四境修为，却是没能进入上界便无故消亡，殊为可惜。
在大虞朝境内，除了文术文治外，还有武道修行，只是文武失衡，武道略微被压制，目前军中尚有不少武道修士，如徐子明这般人物。余下的，在大虞朝立国之后，隐退江湖，几乎不再参与天下纷争。
黄天引此来，便是为当年的谋划结尾，凌少羽的存在已经为大虞朝延续了十几年的平和。现在，凌少羽若与文圣武神毫无关联，便娶妻生子，安稳待在这凌州，也不算王朝亏待了他。
若是凌少羽真的是文圣武神力量转生，那便以文治齐家乱其诚意正心，让天地文道无法赐予他超绝伟力。王朝既定，这种力量便是动摇皇权的威胁。
凌少羽踉踉跄跄得前行，撞到不少行人。但他们一见是凌少羽，便扯开了嗓子叫喊，“凌哥儿，听说你去了凌州书院，可是近来突发奇想，想要读书了？”
凌少羽不说话，只闷头前行，平日里的锐气与打闹都被他抛之脑后。
“奇怪，前几日凌哥儿从悦红苑出来，也是这般失魂落魄的，莫非真是转了性子？”
“虽说凌哥儿打小顽劣了些，但细思起来却于我们没有任何损及利益的事情发生。哎，若是他有心学好，倒也算是浪子回头。”
“话虽如此说，但是那些远超营收的打赏，怕是也拿不到咯。”
众人说着，各怀心思散去。
凌州街头人潮汹涌，摩肩接踵，正是热闹的时候，李婉儿难道可以出来见识这市井人烟的欢快，走到每一处摊位前都要驻足良久，而前行时又蹦蹦跳跳的。
这可苦了李承义。
说是要弥补对妹妹的亏欠，也是想着就兄妹两人相处，熟络感情，也就没有让下人们跟着。天知道李婉儿外出一次，见到什么都觉新奇有趣，拿到什么就要搬回家把玩。
而跟在李婉儿身后的，便只有一个李承义了。
李承义真是欲哭无泪，想他在京都书院也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名声极响。若是传出去他在市井街头如此这般，那可真是一世英名扫地了。
“我说妹妹啊，要不咱们先回家一趟，将你买下的这些东西都放回去，我再差人置办一辆马车，你想买什么都可以装到上面，你看可好？”
李婉儿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气鼓鼓得道：“是哥哥说今天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幸福时光，不能有其他人打扰的。”
李承义扶额，若是其他读书人他还能据理力争，可是看着李婉儿叉着腰鼓着腮帮子的样子，便知这小丫头必然是在故意刁难自己，以报这十几年不在她身边的仇怨。
李承义第一次觉得，这凌州街市也太大了，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就在此时，却见前方熙攘的人群竟然一阵骚乱，随即是一道歪斜的身影径直撞了过来。虽然不是有意针对李婉儿，却恰好是那个方向。
危急之间，李承义慌忙扔下手中的物件，想要护持在妹妹身边。但那道人影竟像是被绊倒了一下，整个身子都不由自主得前扑，双手扑棱着，正箍住李婉儿的腰腹。
李婉儿错愕片刻回过神来，登时又惊又惧，“呜哇，哥哥……”
没有涂抹脂粉的唇瓣娇艳欲滴，却是杂夹着无尽的委屈。
李承义心都要碎了，上前一把扯开那人抱住李婉儿的双手，正要训斥于他如何走路的，却是惊诧发现，此人正是他恨之入骨的，凌少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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