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帝呤开心地戴着金灿灿,嵌满宝石的龙盔,负着九幽,一头扎入深海之中。
那道海中深渊,漆黑不见底。
她跟在他身后,不确定地探头向下看去。
九幽安抚她道:“不怕,此处看似深不见底,是因为天机不可泄露,你随我下去,便是别有一番天地了。”
他向前了一步,回头迟疑地看了看她,“不行,你太显眼了,而我,在无极神域只是个无名之辈,你这样过去,只怕还接触不到九重天火,就要招来无数麻烦。”
帝呤不懂,歪着头看他。
九幽抬手,在她鼻尖上拍了一下!
嗖地!
巨大如小山的身躯,砰地没了。
他的脚边,只剩下一只摇摇晃晃的小奶龙,脖子上还戴着一只金灿灿的,嵌着宝石的项圈。
他弯腰将她抱起来,满意道:“这样就好多了。”
说着,也不由帝呤愿意还是不愿意,便带着她,一头跃入了漆黑的深渊之中。
耳边,是猎猎的风声,他抱着她,急速穿越浓暗的黑,迎接他们的,便是刺目的白。
他们本是跃入了大地的最深处,却又凭空出现在另一地的高空之上。
飞翔,仿佛无穷无尽。
帝呤从他怀中好奇地钻出头,周遭零零星星飘散着光芒灿然的花,真是好看。
九幽飞掠而过,随手拾了一朵,递给她,“你喜欢?”
她张嘴,啊呜一口,险些咬到九幽的手指,将那花给吃了。
“我的手!”九幽嗔道。
帝呤吧唧了一下嘴,好吃!
“有你不吃的吗?”
帝呤波浪鼓一样的摇了摇脑袋。
九幽哭笑不得,将她又重新塞进怀中。
他带着她,不知飞了多久,终于停留在一片光华耀眼、五彩斑斓的城市大门前。
“琉璃城。九重天火就在这里。”
他将帝呤放在地上,“跟着我,不要乱跑。”
帝呤的小短翅膀扇了扇,不能飞真的很麻烦,于是只好迈开小短腿,挪着肥哒哒的身子,跟在九幽的脚后。
她不懂琉璃城到底是什么地方,只是仰头看去,来往人潮之中,不乏与九幽差不多的人,衣袍飘逸,来去如风,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她的九幽才是最好看的那个。
这个世界,与她出生的地方不同,头顶上,有三轮太阳,将这座犹如一块巨大琉璃的城市照耀得绚丽无比,她在地上,有些艰辛地跟着九幽的步子,一面要仰着头看热闹,一面又要避开别人的脚。
九幽回头看她,叹了口气,“看把你胖的,来吧。”
他蹲下身,伸出双手,她就欣喜若狂、张牙舞爪地扑进了他怀中。
他抱着她,穿过人群,不知要走向哪里。
她就趴在他的肩头,好奇地张望。
可是,她渐渐地发现,周遭的人,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仿佛她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那一个,或者说,她的存在,侮辱了抱着她的那个人。
她满是欢欣的眼光渐渐收敛,黯淡,不知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只好乖乖地缩进他怀中。
九幽带着她,不察她心绪的变化,当她是累了,便道:“我们先寻个地方歇下,明日带你去看天火。”
琉璃城的客栈,九幽坦然抱着这个从来没人见过的小怪物,立了许久。
老板将他仔细看了又看,“说了几遍了,畜生不能进店。”
九幽强按着性子,笑着道:“我也说过几遍了,她不是畜生。”
“不是畜生是什么?”
“与你我一样。”
“胡说,它哪里跟我一样?”
“你有一双眼,她也有一双眼,你有一个鼻子,她也有一个鼻子,你有一双腿,她也不多不少,请问哪里不一样?”
老板瞪眼睛,“睁眼说瞎话!它还有一对翅膀呢!”
九幽笑道:“巡天上使也都有一对翅膀,敢问,若是巡天上使入了贵店,老板,是不是也要将他当成畜生赶出去呢?”
他手中光芒一现,一只锦囊出现,放在桌上,“一晚,上房,价格随你开。”
帝呤一反常态地乖,所在他怀中,看着那只锦囊,猜测着该是好多好多的金子或者其他什么好吃的东西。
老板掂了掂锦囊,“好吧,就一晚,看好它,不准到处乱跑,更不准弄脏房间。”
九幽轻轻抚了抚帝呤的鳞甲,“放心,她很干净。”只是什么都吃。
这么重要的事,当然不能告诉你。
他抱着她,随着侍者上了楼,进了房间。
一间极为简单的房间,简单到帝呤不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简陋的房间。
她跟着他看惯了珍珑云宫中的精致奢华,哪里想过房屋还会这样随便。
九幽看懂了她的心思,淡淡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将就一下吧,我们是来渡天火的,明日办完事,就离开这里。”
帝呤哼唧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想吃什么?”九幽看着她诡秘地笑。
帝呤抬头看了看这间屋子,好吧,花瓶,看起来好像很好吃,脆脆的。
等到神域的三轮太阳依次沉入西方大海,九幽便习惯性的躺在床上。
他本是不需要睡眠的,可一百年的时光,足够养成一个根深蒂固的习惯。
自从萧怜离开后,他第一次安然躺在了床上,却忽然发现,身边空空荡荡。
他抬手弹息了桌上的光灯,仰面张着双眼,望着头顶上的床帐。
黑夜中,只有帝呤还在偷吃茶壶的声音。
“帝呤啊……”他在唤的,不是抱着瓷器狂啃的那一只,而是与他日夜缠绵,千回百转的那一个。
无尽的寂寞,在心绪决堤的瞬间,汹涌袭来。
九幽摊开双臂,摊在床上,任由自己彻底沉沦在黑暗中,眼角不知为何,有些湿润。
忽然,砰地一声。
一个重物,奋不顾身地跳上床来。
帝呤吃饱了,打了个响脆的嗝儿,在他身上拱了又拱,挤了又挤,想要找个安稳的地方睡觉,最后将下巴搭在他的肩头,像一张龙皮一样,摊开短胖的四肢,趴在他身边,呼呼大睡起来。
九幽的手动了动,最后,将手掌放在她的头顶,脸颊轻轻碰了碰她满是鳞甲的头,“你若化作了人,懂了七情六欲,知了天地间的至苦,可还会如今日这般依恋在我身边?”
他合上眼,悉心去追寻当初随萧怜扔进霄云之极的雷暴中的那一缕光,却始终什么都找不到。
“你在哪儿啊?帝呤,你到底去哪儿了?我只是想知道你现在到底好不好……”
身边的小龙,肥嘟嘟的身子向他紧紧贴了贴,大概是感受到他心绪的起伏,睡得并不安稳。
黑暗中,九幽将眼光移到她的身上。
她就那样扔下他走了,百年的夫妻,她走得毅然决然,没有任何眷恋,甚至一句话,一点念想都没给他留下。
而他,如今,只能靠她的一幅画,一根发丝来寄托相思。
现在,这根发丝,不但胖的要死,而且,正睡得极沉。
迷人的小呼噜,与她当初一模一样。
九幽合上眼,听着小龙的呼吸,将她当成她,心情安定下来。
他一个人在那方天地已不知多少时光,与世隔绝,不染尘埃,心性单纯地便如一个孩子。
既然弃我去者不可留,那边珍惜身边的这一个,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教会她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那就是永远不准离开他!
九幽打定了主意,便安然入定。
第一次与她同眠,他的呼吸迎合着她呼吸的节律,渐渐地,竟然真的随着她一起,睡了过去。
清晨,咕咚一声,九幽感觉整个身子向下一跌,猛地惊醒!
他竟然可以睡得这样沉,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床头,一只肥龙,正满脸干了坏事被抓包的表情,惊悚地看着他。
她竟然将床脚给啃断了。
“帝呤!”
帝呤哼唧一声,缩了缩,等着挨骂。
九幽起身坐在床边,宽厚笑道:“还有三根,你继续。”
帝呤:……
她眨眨眼,刨开四爪向他扑了过去,抱着他的腿,连啃带蹭,咬得他云霞化作的衣袍上又是破洞,又是口水。
这么好的主人,这么贴心,这么宽容!古往今来,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等到帝呤啃够了他,又啃够了床腿,九幽才抱着她,悠然付了房费和赔偿费,顶着客栈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离开客栈,前往琉璃城的最高处。
他特意买了件披风,将帝呤藏在怀中,一路低着头,避开人多之处,来到一座重兵守卫的入口。
“干什么的?”
“求天火试炼。”他低着头,沉静答道。
“怀里什么东西?”
“伙伴。”
“畜生不能进去。”
“不是畜生,是战龙。”
“不管什么东西,都不准进去。”守门的兵士,态度强硬。
九幽缓缓抬起头,眼光变得有些冷。
帝呤知道他生气了,在他怀中缩了缩,将自己显得更小一些。
九幽正要发作,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道:“神帝少君也敢阻拦,真是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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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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