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出声,她凝神望向轻展轩,而后者则是漫不经心的坐起,眸中是一抹她看不懂的神情,象是警告又象是期待,“沁儿,乖乖的呆在这里,出了这皇城,我就解了你的哑穴。”

    转身,他走出车厢时,那车帘子上的流苏只不停的晃动着,仿佛在告诉她他只是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一样的简单,可是空气中那股肃杀的味道还在,浓浓的并不曾散去一分。

    斜倚在车内,挑开车窗的帘子,她不能说话,却能够看也能够动,车窗外,一老一少就站在那马车前,猛然看到那少年时如沁的心突的一跳,竟不想原来是阿群,那旁边的必是阿群的师父,阿群离开时只说是与师父一起住进了客栈,虽然如沁连他的师父也未见过,但是凭着那老者的年纪,凭着阿群对那老者的信任,如沁猜测着老者必是阿群的师傅,因为以阿群的功力除却轻功他根本就不是轻展轩的对手,又何敢在轻展轩的面前挑战权威呢。

    一身的白衣在夜色中尤显张扬,一步步只让那衣角随着夜风飘舞,负手而立时,对视中,如沁甚至可以感觉得到两股视线中的杀伤力,老者的语气中似乎恨他入骨,便是为了外公吗?

    怪不得阿群一直想要刺杀轻展轩,原以为是因着娘亲,却原来也是被着他的师傅所左右。

    “阿伯,我只能报歉了,因为如沁是我的发妻,所以我必须要带她离开。”褪去所有的杀意,轻展轩居然诚恳的说道。

    他的诚恳,便是为了她吗?为了她的娘亲?

    这点点的改变不由得让如沁心动,因为她一向知道他的狠戾,倘若不是为了她而节制着他早已出手。

    马车的周遭,有黑影慢慢聚来,淡淡的月亮下只见一个个的黑色的面巾挡住了那一张张的面容,那是父皇派来保护她的人吧,然而他们却是要她的留下。

    留,或者走?

    时间在迅疾的消逝中两个字不停的在脑海里翻飞着,欲要留又欲要走,此一刻的她矛盾的让她自己甚至都有些恨了,从没有这样的犹疑过,真是没用呀,居然还是为着他此刻的深情所感动。

    “她是清心的骨肉,你害她伤她那么多次,你不配。”凛然的说出,老者居然是一心为着自己。

    有些感动,这才是真心为着自己的亲人,或许她更应该留下。

    抉择,在这一刻为什么这般的难?

    为什么让一个娘亲的仇人娶了自己,她的身份让她尴尬,让她痛苦,让她无从选择此时的一切,因为他说过,错不在他,因为他说过,他是无辜的。

    为什么就不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呢?

    可是这周遭的人那眸中射出的就是满满的杀意,他们都要杀了他。

    的确,这是杀了轻展轩一个绝好的机会,他居然只身一人到了这东齐的皇城,居然把自己乖乖的送入了虎口,而那目的就只为:带走她!

    其实他明知道的,明知道这里早已有人在等待着他的到来了。

    可是他还是来了,看着那抹白色的背影,熟悉的让她的心狂乱起来,为了她,值吗?

    他的心里果真就只有了她吗?

    可是宝柔儿呢?

    可是婉柔呢?

    那一个个的面容滑过眼前时,她的心在颤抖着,这一刻的他只为了她而赴汤蹈火,然而他胸前的刀伤才只成痂,他的毒也才除去没有多久,这一些她都知道。

    “除非我死,否则只要我在她便要随我离开。”那样深情入骨的话缓缓的从他的口中送出,甚至可以让她听得出那语气中的坚定与果敢。

    想要阻止他,可是她却无法出声,只有心在这一刻已感动的无以附加。

    黑影一个个的移到了车前,那是为了她,为了阻止她的离开。

    恍惚中,她并未见到他的回首,然而一道白影却迅速的飞来只在车子的周遭飞旋着,待那缭乱散去时,她低首望见的便只是地上那一个个黑衣人的倒下。

    那速度快得惊人,快得让她惊骇,闭上眼睛不想看到那一丝丝的血色在眼前蔓延,她知道如果他不下狠招,别说是带走她,就连他自己要离开这皇城也绝非可能。

    可是那一条条的生命呀,却皆是因她而起。

    “沁儿,你放心,我都是留了活口。”没有回首,没有他对她的凝望,背对着她,他所有的注意力还只留在面前的阿群与阿群的师傅身上,然而他的话却体贴的让如沁顿时安下心来,因为这正是她的所求。

    为着腹中的宝宝,她不喜杀戮。

    他落地的刹那却是灰衣老者飞快的冲将上来,看不清他是怎么动作的,只刹那间老者的那两条长袖便如龙一般的游走在轻展轩的周遭,迷幻般的招式早已让如沁应接不暇,她望着阿群,希望阿群可以阻止这一切,可是阿群只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未动间他的眸中只专注于老者与轻展轩之间的对决。

    似乎他对轻展轩的恨从来也不曾淡去一分。

    又有黑衣人涌上来,眸子轻阖,轻展轩必是再也无力顾及她了,终究还是要回去了,再见到娘亲让她欣喜也会让她失落,为什么娘亲与轻展轩不可以平静的坐在一起呢?

    可是,那是奢望。

    耳边依旧是不停的缠斗声,声声入耳,声声让他心焦,然而预期的被擒还是没有来到,恍然睁开眼睛,居然又是轻展轩的奋力一挡,黑衣人已与老者不停的向着他的要害处袭去,那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凶险的让她害怕让她担忧,一张小脸早已惨白,胃里又是翻江倒海了,宝宝,他在抗议着这一切了。

    那抗议让她怎么也忍不住,“哇”的一口吐出来时,静夜里这声音出奇的清晰。

    “沁儿……”轻展轩一个低叫,回首担忧的望向她时,老者凌厉的长袖已瞬间送向了他的面门。住扔共号。

    张张嘴,她明明使了力气,却还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一双眸子只眼睁睁的看着那袖子拂过,轻展轩却是迅速的一闪一避,虽然那长袖没有扫到他的面上,却是直接就送到了他的胸口。

    一个踉跄,一口鲜血狂涌喷出,落在了他的白色长衫上,是那般的醒目妖娆。也让她的心瞬间崩塌,许多的痛,原来是这般的清晰。

    轩,我终于知道了你的真心,你伤了,却是我的痛。

    奔出车外,站在马车上伤心着望着眼前的这一幕,缠斗中的人皆是为了自己,这让如沁不知道要如何做了。

    “沁儿……”娘亲的声音从大门前传来,身边竟然是父皇焦虑的望着自己的方向,为着自己,居然连父皇也赶来了。

    “沁儿,你果真要随他离开吗?”苍凉一语,满满的都是不能相信,欧阳拓怎么也不相信那一日决定留下来陪着清心的女儿竟然狠心的又要离去,可是眼前那站在马车上的如沁让他不得不信了这样一个答案……

    如沁真想跳下去,可是腹中的宝宝乖乖的陪着她站在那马车上,有些急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真恨呀,为什么当初只让欧阳永君教了她点穴的功夫,却没有教她解穴的功夫呢?

    “沁儿,别动……”不顾着胸口的伤,不顾着他的疼痛,轻展轩飞也似的奔过来,手臂一探立刻就揽住了她的腰,温柔的抱着她轻轻落地,“沁儿,不许你再有任何的闪失了”。严肃的语气中却是满满的怜惜。

    “轻展轩你放开她。”老者的长袖继续挥舞而来,直奔轻展轩的背脊。

    单手抱着如沁,一个闪身即避开了那长长的仿佛长了眼睛的袖子,低低的声音送到如沁的耳中,“你会跟我一起离开,是吗?”

    长长的睫毛忽闪的看看轻展轩又看看周遭的人,一个个的灯笼慢慢燃亮了周遭,有父皇在的地方黑夜也可以变成白昼,此时他正焦虑的望着自己。

    如沁张张嘴,示意轻展轩她无法说话。

    轻展轩这才想起自己点了她的穴道,伸出手指欲要点开的瞬间他却犹豫了,“沁儿,你会随我离开,是吗?”他再次追问,满目的期待,生怕她给了他一个不同的答案。

    那眼神让如沁不知要如何回答了,如果说是,那么伤心的就是娘亲和父皇,可是如果说不是,伤心的就是轻展轩,甚至他的命随时都危在旦夕,明明已受了伤,再加上这周遭那么多人的夹攻,他想要离开似乎已经没有了可能。

    却不忍心再伤他,只轻柔的伸出手抚上他的嘴角,一滴鲜血犹自还挂在上面,血红的颜色让人看着触目惊心,那白衫上一朵朵的梅花开也让她的心狂舞飞乱。

    那指腹的一触已让轻展轩瞬间就明白了她的心意,略显疲惫的脸上顿时绽开了一抹如沁绝少见到的微笑,伸手一指,如沁的穴道顿时就解了。

    “沁儿,他就是轻展轩,就是杀死你外公的那个人吗?”指着轻展轩,娘亲不顾一切的就要冲上来,却被父皇生生的拉住了。

    “清心,你不要太激动了,也不要逼紧了沁儿。”欧阳拓早已从轻展轩的眸中看出了那相同于自己对待清心的情愫,那绝对是他的真心真爱,否则他也不会冒着如此大的风险亲自来东齐欲要带着如沁离开,那是一种玩命的心态,而那心态却完全的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为了如沁。

    想想如沁腹中的胎儿,这一刻欧阳拓与清心皆是犹豫了,倘若真的杀了轻展轩,那么将来自己的外孙会不会恨着他们呢?毕竟是他们亲手杀了孩子的父亲呀。

    心痛的无以附加,在想到这一层的时候欧阳拓突然间就无法决定了。

    所有的黑衣人在看看皇上没有进一步的手势后便再也没有上前了,可是阿群的师傅却依然不依不侥,“沁丫头,他是杀害你外公的凶手,只要他活着一天,你外公就死不瞑目。”

    一句话,惊醒了清心也惊醒了如沁,这一个事实曾经无数次的滑过眼前,可是此刻却更是尤其的让人心痛……

    “沁儿,你不要娘了吗?你忍心抛下娘离开吗?”她苦苦盼了十余年,原以为与女儿相依为命的好日子来了,却不想女儿居然乘着她睡着的时候与轻展轩逃开了,这让她情以何堪?

    “清心王妃,这不关沁儿的事,是轻展轩执意要带走她。”轻展轩在如沁就要出口回应的时候居然体贴的为她回了,他知道她娘亲的话必是让她无法回应吧,于是他给了清心一个无法怪及如沁的答案,却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自己的身上,仿佛倘若带不走如沁,那么他就宁愿受死了。

    “沁儿,是真的吗?”清心转首看向如沁,眸中是更多的期待。

    如沁的心悄悄的漫上了疼痛,却没有点头,虽然是轻展轩点了她的穴道让她无法出声,可是她却也从未反抗过他的强掳,她的拳头一下也没有送到他的身上,这却是一个事实,似乎自己潜意识里早已决定让他带着自己离开了,然而娘亲的话让她又一次的只觉愧对,轻展轩那一身的血继续的扬在眼前,让她的心在这一刻开始不停的旋转思虑,其实她该放过他才是,或许他真的不是杀死外公的那个凶手,所以就应该给他一个机会,“不,娘,是沁儿心甘情愿的要与他一起离开的。”他的命都在自己的手上,一个字说错了,他的命也便悬在一线之间了。

    想想他刚刚的受伤不过是因为自己孕期反应的呕吐罢了,他还真是傻,可是此刻却怎么也挽不回那一伤了。

    清心顿时懵住了,半晌才道,“沁儿,你是为了孩子是吗?”做过母亲的才最懂那做母亲的心,所以她懂如沁。

    点点头,“娘,其实你也希望沁儿的孩子是快乐的幸福的,不是吗?那杀害外公的凶手说不定另有其人,希望娘可以给他一个机会,让沁儿与他一起找到那杀了外公的真正的凶手,也让外公九泉下瞑目。”沉声说完,周遭所有的人都静默在了当场。

    欧阳拓是,清心更是,因为如沁必竟是他们的孩子。

    可是阿群的师傅却反对了,“沁丫头,你休要被他所骗,三年前他亲手杀了你外公,这是我师弟亲眼所见。”说起时那气愤依然还是那么的强烈,仿佛一切的场景都在三年前的那一场血案之中。

    “清心,他便是你娘家管家的师兄吗?”欧阳拓似乎认出了阿群的师傅,他上下打量着他,“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师弟叫做慕容峰,而你是叫做储容山,倘若对了,那么我欧阳拓便先替阿瑶谢过你多年的栽培之情了。”

    轻展轩挑眉看到储容山,因着那一个容字他已猜到了他的派别,这江湖上只有一个帮派那兄弟的名字中皆是有一个容字的,却怎么也不曾想原来这一个帮派竟是曾经被如沁的外公所用。

    趁着欧阳拓与储容山相对寒暄之际,轻展轩不失时机的低低向如沁道,“沁儿,我们走。”

    如沁刹那间便明白了他的心有所指,或许这正是他们离开的最好时机,手指回握了一握,只给了轻展轩一个离开的信号。

    臂弯一探,白衣顿起时,储容山也顷刻间从欧阳拓的视线中收回心神,迅捷的向着轻展轩的方向掠去,如沁闭上了眼睛,是福是祸,不管躲不躲得过,既然她已经选择了随着轻展轩离开了,那么她便不会后悔,而娘亲她必会给她一个交待的。

    迷朦中,似乎有掌风袭来,让她的心凛了一凛。黑暗中忽的传来了又一道熟悉的声音,“大哥,你带着如沁离开,这里就交给我了。”

    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欧阳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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