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依梨香才十二岁,剪着短短的头发,低低地垂着脑袋,跟在爸爸的后面,别扭地扯着衣角,脸上带着两团羞涩的红晕,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

    “外面风大,把围巾系紧一点。”

    爸爸这么说着,蹲下身来帮她理好围巾。又牵着她沿着那条看起来窄窄的小道一直向前走去。第一次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依梨香既好奇又有点小兴奋。听说这里很快就要到了樱花盛开的季节,人们可以一起相约着赏樱。她没有见过那柔软粉红的花朵,便更加期待看见那落樱飞舞的景象。

    “跟上。”爸爸微微握了握依梨香的手,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依梨香怕被丢下,于是就不敢分神,老老实实地小跑着跟紧他。

    穿过小道,一路上走走停停,绕过一片空地,看见一个十字路口,十字路口往左拐,便到了依梨香和爸爸的新家。那是一栋干净又漂亮的房子。

    “真是不错的地方啊。怎么样,喜欢这里吗?”爸爸颇为满意地笑着,伸出手摸了摸依梨香头顶的小发旋。

    依梨香看了看新房子,又回头看了看爸爸,垂下脸,弱弱地点了点头。

    “咦,你们就是新搬来的邻居吧?”

    带着几丝惊讶的声音响起,隔壁家的姐姐愣愣地看着他们,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恩,我们刚刚从法国回来,搬来日本。初次见面,以后还要烦请你们多多包涵了。”爸爸一边不好意思地用手挠着头发,一边露出礼貌性的微笑,依梨香则怯怯地躲在爸爸的身后,目光躲闪似地看着面前的姐姐,不敢多说一句话。

    “我们才是要多多指教呢。以后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们帮忙。”她温柔地回以同样的微笑,轻轻扬起嘴角,“……这位,是您的女儿吧?”

    察觉到她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身上,依梨香忍不住地低下头扯着衣角,紧张地把手指绞在一起,想要分散注意力。

    “对,这是我的小女儿依梨香。”爸爸稍稍地将她往前推了一点,“依梨香,快叫姐姐。”

    “……”她红着脸,沉默许久。偷偷抬起头瞥了瞥爸爸期待的目光,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soeur。”声音就像融化了的软绵绵的棉花糖。

    “那个…她在说什么?”隔壁家的姐姐有些尴尬地问着,爸爸倒是习以为常地一笑,伸出手拍拍她小小的肩膀,温和地告诉她,“依梨香,你要说国语。这位姐姐才听得懂。”

    她听话地点了点头,又重新唤了一次,“姐姐。”

    这一遍的声音,便比上一遍清楚了不少。

    “…是叫依梨香吗?你今年多少岁呀?”她稍稍地俯下身,颇有兴趣地看着她。

    “十、十二。”被人这么直勾勾地注视着,依梨香顿时连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

    “是和爸爸一起来日本的吗?”

    “恩、”

    “那应该要在这里上学对吧?”

    “恩、”

    “打算要在这里住多久呢?”

    “……”依梨香有些不知所措,她答不上来这个问题。便只能红着脸扯着衣角,老老实实地交代,“我、我不知道。”

    “大概以后都会留在这里了吧。”爸爸上前一步搂住她微颤的肩膀,帮她圆了场。

    “挺水灵的一个孩子啊。”姐姐微笑地称赞道。似乎没有打算再继续追问什么了。

    “呵呵,小孩子怕生。多相处相处就好了。

    “没有的事。她挺可爱的。看起来就很听话。

    “就是太害羞了一点啊,这孩子,我也拿她没有办法……”

    风吹起沙子,依梨香轻轻地揉了揉眼睛,依旧死死地低着头。听着两人客套似地在旁边寒暄着,她忽然有点想回家。

    天色渐渐阴沉了下来,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依梨香的爸爸才终于拉着她朝屋里走去,外面的风已经渐渐大起来了。

    “好冷。”

    依梨香默默地喃喃一句,一边说着一边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服。快速地朝温暖的房间里走去。

    远处光秃的枝干发出涩涩的声响,凛冽的寒风肆意地卷起地上飘落的枯叶,四周没什么鲜活的色彩,仿佛是进入了灰与白的单调世界。仅有一抹略带浅薄的墨绿,在巷口的尽头微微摇曳。

    “龙马!”

    被唤到名字的少年稍稍抬起头来,雪白的网球帽遮盖住了他一大半的脸。他没有停下脚步,依旧是迈着与方才相仿的步伐。背上背着的网球拍,随着他的动作左右颤抖。

    “……”

    “回来了就快点进屋吧。外面的风那么大,你又穿得那么少,小心感冒啊!”

    “……”

    身后传来那个姐姐的声音,好像是在唤着谁的名字,可是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太大,依梨香没有听清楚。缓缓关上家门,她偷偷地往后望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见。

    “依梨香,快上来!”爸爸站在楼梯间,转过身来对她招手。她缓缓地收回视线,小心翼翼地朝爸爸跑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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