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京城郊庄子。

    马车停了下来,沈怀慕让雪松和雨烟在马车里等着,独自一人跳下马车,敲响了庄子紧闭的木门。

    说是庄子,实际上就是一个带着耕地的院子,一直空着,光是从外面看着,就给人一种荒废的感觉。

    “谁啊?”孙姨娘略显紧张的声音从木门后传来。

    “是我,沈怀慕。”

    沈怀慕应了一声,木门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了好一会,才响起开锁的声音。

    大白天的锁门,有够警惕的。

    不过都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这么久才开门,该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孙姨娘打开门,仅留了可容纳一人通过的门缝,侧身将沈怀慕迎了进来,又匆匆忙忙地锁上了门。

    沈怀慕回身扫了孙姨娘一眼,只见她一身粗布素衣,夹杂着银丝的白发随意挽起,在将军府时保养得当的脸,如今多了不少褶子,整个人看上去老了十岁不止。

    这才几天,孙姨娘的变化就如此之大,看来这庄子上的日子并不好过。

    “郡主,您怎么过来了?”孙姨娘看着沈怀慕,挂在脸上的笑看上去并没有几分真心实意。

    沈怀慕眉头微皱,孙姨娘和沈怀柔被送来庄子的时候,她还没有被封为郡主。

    这里又不是京城,四周连个邻居都没有。

    孙姨娘知道自己郡主的身份,看来是进过城,听到了消息。

    “我有事找你,顺便过来看看。”沈怀慕说着,打量了一眼院子。

    三间坐北朝南的房子排成一排,房前的一处空地上,摆了一张缺了角的石桌,上面放着竹筐,里面放了些针线。

    角落里堆放着农具,旁边是一口井,院子里的耕地里,整整齐齐地种着菜。

    或许是因为干旱的原因,菜的长势不怎么喜人。

    看似是平淡安逸的田园生活,但比起在将军府,这简直就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郡主有什么进屋说吧。”孙姨娘姿态恭谨,没了在将军府时的雍容华贵,和普通农妇没什么差别。

    沈怀慕收回目光,踏进主屋。

    桌子上的茶碗破旧不堪,椅子坐上去也有些晃动。

    孙姨娘在围裙上搓了搓手上的泥土,挑了一个还算完整的茶碗,倒好白水端到沈怀慕面前,神色尴尬,“还请郡主恕罪,这里没有茶叶,所以……”

    沈怀慕接过茶碗,打断了她的话,“没事,这日子确实苦了些,缺什么告诉我,回头我安排人送来。”

    孙姨娘连连摇头,“郡主这怎么好意思呢,妾身和柔儿能过上现在的生活,就已经很知足了,要不是郡主和老夫人心怀善念,我们母女怕是早就没命了。”

    她说着不由红了眼眶。

    事到如今,她也知道了,那晚是诚王想要杀人灭口,要不是她不放心柔儿,出现及时,她和柔儿就要天人永隔了。

    后来柔儿虽然被沈怀慕救了下来,但以顺和院那边的手段,她和柔儿早晚会死在将军府中。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况且我也不是白送。”沈怀慕话说一半,环视四周。

    孙姨娘心领神会,关上门窗,重新回到沈怀慕身边,“郡主放心,这里没别人,柔儿她昨晚疯了一宿,这会儿睡着呢。”

    沈怀慕动用异于常人的听力,西厢房里确实躺着个人。

    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将自己想让孙姨娘重新和教坊司联系起来的想法说了出来。

    孙姨娘顿时陷入了沉思。

    沈怀慕见状,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给你两天的考虑时间,我不会强迫你,这事你自己做决定。”

    “郡主应该知道,妾身和柔儿缺的,可不是柴米油盐这些东西,而且妾身嫁入将军府多年,如今又是个死人,想和教坊司重建联系,也不是容易的事。”

    此时的孙姨娘没了笑意,虽依旧是微躬着身子,恭谨地站在沈怀慕身侧,但语气中已经有了要和沈怀慕谈判的意思。

    “我知道,我也说了,你缺什么尽管和我说,只要你能达到我的预期,我都可以给你们母女安排。”

    沈怀慕笑意盈盈,看上去纯真无害,但眼底一抹精明闪烁着。

    孙姨娘见此,也知道如今的沈怀慕,和从前那个只知隐忍的大姑娘不同了。

    否则她就不可能在长公主府上反杀柔儿和沈怀淑,还在皇后寿辰上大放异彩,让皇上破例封为郡主。

    还有沈怀淑在寿辰上失身于诚王的事,她就不信沈怀慕没有插手。

    “妾身最想要的,就是顺和院那对母女的命,若郡主能安排,妾身定不会辜负郡主。”

    孙姨娘不再藏着掖着,将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全盘托出。

    沈怀慕早就预料到了孙姨娘的心中所想,并没有感到惊讶。

    她淡然一笑:“这想法不错,我也正有此意。”

    孙姨娘有些诧异,她知道顺和院一直看不惯大房的这个孤女,暗地里没少给她使绊子,甚至还联手诚王算计她。

    但到底没有得手,对她也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如此真的至于她对顺和院动了杀心吗?

    看着沈怀慕人畜无害的笑容,说出的话,不像是想要谁的命,而是像在议论今日天气不错。

    孙姨娘不由生出一身冷汗,声音也变得僵硬许多,“那,那好,不用考虑了,此事妾身应了,不过一时半会,妾身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和教坊司重建联系。”

    沈怀慕起身说道:“不急,怎么建立联系你自己看着办,等办好了,就去德济堂找我。”

    说着,她凑近孙姨娘几分,小声提醒道:“教坊司鱼龙混杂,外人都道教坊司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它直属朝廷,对于孙姨娘来说,那可是个宝地,能不能杀了林氏母女报仇,除了我,也看孙姨娘自己能不能把握机缘。”

    说完,沈怀慕便推开门往外走。

    孙姨娘回过神来,连忙追上去,帮沈怀慕开了木门的锁。

    “姨娘保重。”沈怀慕说着,又看了眼整齐简洁的院子,回头上了马车。

    孙姨娘锁上门,靠在木门上,心跳声震耳欲聋。

    沈怀慕提醒她的那番话,她很清楚是什么意思。

    她要不是进了教坊司,以她农户出身的身份,别说嫁入将军府做贵妾了,就是给沈启荣提鞋都不配。

    教坊司无疑是个华丽且实用的跳板,若是利用好了,何止是林氏母女的性命,只要豁得出去,诚王的狗命也不是没可能!

    正想着,沈怀柔一身粗布麻衣,神色清明地走到她的面前。

    “娘,大姐姐真的愿意帮咱们报仇?”

    孙姨娘看着继承了自己美貌和媚态的女儿,双眼迸发出惊人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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