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姜柚迈步出门,邓大岙气极,一拍桌子,沉声道:「你小子是不是脑子缺根筋,那丫头尚未开山河,你让她跟个已经走上武道之路的人交手,不是明摆着让她挨揍吗?」

    瞧见邓大岙脸红脖子粗了,其实刘景浊更气,干脆板着脸,答道:「是你徒弟啊?再说了,这不是给邓老前辈瞧一瞧,我们这六式拳能不能打架嘛?」

    挨揍是肯定的,从未打过架的人与个老手干仗,怎么赢?又不是拼力气,比谁狠。

    刘景浊迈步出门,一个瞬身到了门外,压根儿没人发现。他要了一晚豆腐脑,就坐在了一条长椅上。

    方才一声吼,看热闹的人已经陆陆续续赶至,在好客山庄门口围了一圈儿,估计待会儿还会来人。

    很快邓大岙就换了一身装束,当然也用了些易容术,走到了刘景浊身后。也要了一碗豆腐脑,不过手里还提了两壶酒。

    递给刘景浊一壶,这位竹叶国江湖头把交椅开口道:「我跟你道歉,老头子我说错话了,对不住。不过我本来就是激将那丫头,没成想把你惹了。」

    刘景浊接过酒壶,是听到这道歉,才真正放下与邓大岙切磋的意思的。

    灌下酒水,刘景浊沉声道:「不是我不识逗,是教我拳的人已经不在了。」

    邓大岙一时不晓得怎么说了,方才确实是一时口快,怕那丫头真不学了。

    他只好灌下一口酒,亲自转身端来豆腐脑,无奈道:「大不了再喝一顿酒嘛!」

    邓闲走侧门出来的,没走正门,应该是跑过来的,所以有些气喘吁吁。

    此时姜柚也正好到了门口。

    少女依旧是一身竹青修身长衫,不过穿着草鞋,也未曾背剑,也没带着白小喵。

    门口那个一身粗衣的年轻人,还在叫嚣。这会儿瞧见走出来一个美貌少女,便满脸嬉笑,咋舌道:「这邓老庄主莫非真是老了,小姑娘,你是干嘛的?老庄主派你出来求和?要是这样,那就烦劳你回去告诉他,我只是在山沟儿里捡到一本拳谱,凑凑合合开山河而已,只求一战,要是老庄主拳够重,可以打死我。」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

    这哪儿来的狂徒?老庄主一辈子没欺负过人,年轻时四处行侠仗义,现在老了,你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疯小子上门恶心人来了?

    姜柚缓步走下台阶,神色淡然,开口道:「就你?想跟老庄主打,差点儿,先能打赢我再说吧。」

    说着便已经拉出个拳架子,左臂摊掌在前,右臂屈拳胸前,双腿微屈。

    是最后一式,大莽。

    粗衣男子哈哈一笑,不敢置信道:「就你?莫非是邓大岙新收的弟子?」

    少女一皱眉,「废话忒多,出拳!」

    话音刚落,粗衣男子猛地朝前一步,上去就是一脚踹向姜柚胸前。

    少女赶忙挥拳格挡,可那家伙却忽然在半空中一个后翻,重重一脚踢在了姜柚下巴。

    少女当即倒飞出去,狠狠砸在青石台阶上。

    粗衣男子呵呵一笑,「妹妹,你这拳也不咋样嘛!」

    邓大岙气笑道:「你这都能忍?」

    刘景浊没说话,只是静静观看。

    这死丫头要强,除非被打的动不了,否则不会停。

    但是想把她打到动不了可不容易,现如今姜柚能身负四百斤行走,出拳出脚之重,她自己都不知道。况且她还可以做到罡气外放,凌空出拳。其实只要敢以伤换落拳,平手还是可以的。

    问题在于,她第一次与人交手,先前练的套路,压根儿用不到人身上。

    果然,姜柚瞬间起身,扭头儿啐了一口血水

    ,这次却没再拉起拳架子,只是说道:「再来。」

    粗衣男子咋舌一番,冷笑道:「你是真不怕死啊!那行,我打到邓大岙出来为止。」

    话音尚未落地,粗衣青年一个箭步上前,挥拳直去姜柚面门。

    那傻姑娘跺也不躲,更为格挡,只是硬生生挨了一拳。

    一众看客都看不下去了,指着粗衣男子大骂:「你个不要脸的瘪犊子玩意儿,这么大点儿的小丫头,你咋个下的去手的?」

    「不要脸,你多大,人家多大啊?」

    也有人高喊着:「小姑娘,你还是快回去吧,跟这等不要脸的打什么嘛!」

    反观刘景浊,这会儿居然笑了笑,终于吃了一口豆腐脑,果然,哪儿的南方人,做的豆腐脑是甜的。

    邓闲明明瞧见了那个一身灰衣的年轻人嘴角笑意,他不理解,明明徒弟在挨揍,他还能笑的出来?

    此时邓大岙灌了一口酒,叹息道:「真聪明的丫头,可惜了,她要是踏入开山河,打那小子,至多三拳。」

    邓闲一脸疑惑,凑过去问道:「爷爷,小姑娘明明在挨打,怎么就聪明了?」

    邓大岙一笑,解释道:「她在试那小子拳头重量,准备以伤换伤了。刘赤亭,你真收了个好徒弟啊!次徒尚且如此,首徒呢?」

    刘景浊笑道:「大弟子还小,九岁不到,尚未学杀人技。」

    说话时,姜柚再次起身,不过这会儿她没去擦脸上血水,而是咧嘴一笑,卷起了袖子。

    跟什么人学什么人,当师傅的就喜欢打架卷袖子嘛!

    刘景浊放下豆腐脑,吃不惯,于是灌了一口酒涮了涮。

    转头看了看邓大岙,年轻人叹息道:「我想着第一次打架,让她输的。可惜了,对手太草包。」

    「啊?」

    爷孙俩同时转头,满脸不敢置信。

    邓大岙瞪大了眼珠子,「你还想着赢?」

    事实是,不是刘景浊想赢,而是姜柚不想输。

    少女已然卷起袖子,伸手抹了一把鼻血,一步跳到下方,咧嘴笑道:「再来啊!」

    粗衣青年闻言,还是讥讽一笑,叹息道:「邓老庄主还是心硬啊!那我就不留手了。对了,打你之前,告诉你,我姓宋名丘山,野拳。」

    姜柚只是笑了笑,静待落拳。

    宋丘山迟迟不见少女答话,也无所谓,只是忽的脚下用力,一身拳罡外泄,掀起大片灰尘,整个人如同一杆长枪似的冲去,拳之所向,是姜柚头顶。

    少女让过致命一拳,但宋丘山又是变肘击砸向她肩头。这次她不躲,在手肘落向肩头之时,瞬间提起体内那一口真气,在半掌距离一拳击发,只一拳,宋丘山倒飞出去三丈有余,重重摔在地上。

    少女淡然开口:「我学拳自我师傅,我师傅学拳自迟暮峰八九老人。」

    说话时,少女笑容灿烂,眼睛直直看着人群中一个怀抱白猫的年轻人。

    刘景浊也是一笑,轻声开口:「不必以伤换伤了,这个宋丘山,只能拿来给我徒儿磨练拳技了。」

    邓闲没忍住问道:「她学武多久了?」

    瞧瞧,这是个会聊天儿的啊!

    某人嘴角都要翘去颧骨了,不过很快压下笑意,一本正经道:「不短了,三个月总是有的。」

    邓大岙点点头,「三个月啊!怪不得。」

    邓闲一愣,心说三个月很长吗?

    果然,下一刻,邓老庄主后知后觉,猛地转头,一脸不敢置信,失声道:「多久?!」

    要的就是这个反应嘛!某人故作轻松,笑道:「三个月,不说笑。」

    说话之时,宋丘山阴沉脸袭来,可现在,无论他如何拼尽全力,总是要晚一步落拳,每次都要把拳头砸到那少女身上了,她总是贴身过来一拳,只巴掌大小的距离,可拳脚力道却惊人的大。就这一会儿,他至少断了三根肋骨。

    可宋丘山压根儿不知道,他面对的少女,甚至不是开山河的修士。

    姜柚拍了拍手,撇嘴道:「还要来?要不要先去养伤呢?」

    宋丘山脸色涨红,再打,真就丢人丢大发了。

    正此时,他耳畔忽然传来声音:「上前,出拳。」

    宋丘山一怔,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冷不丁瞬身上前,全力砸向姜柚。

    此时姜柚早就洞悉他出拳力道与习惯,轻而易举便躲过了。

    可举起拳头想要还以颜色之时,邓大岙瞬间起身,大喊道:「丫头,躲开!」

    话音刚落,一道灵气箭矢破空而来,又有宋丘山折返回来,手持一柄匕首刺向姜柚脖子。

    几步路而已,邓大岙飞身去往姜柚身边,可灵气箭矢却已经近在咫尺。

    老人家满脸悔恨,不敢看向前方,闭上了眼睛。

    邓大岙瞬身落地,可迟迟没听见箭矢落下的声音,只是听到有人说:「你是不是傻?白挨那么多拳头,都这会儿了,也不晓得喊?」

    自然是喊长风了。

    姜柚咧嘴一笑,轻声道:「我师傅在呢,我怕什么?」

    邓大岙猛地睁眼,只觉得身边出现了一股子极其纯净的武道真意。他扭头看去,结果一支灵气凝成的箭矢悬停在姜柚额头不远处,那个一身灰衣的年轻人,单手按住了宋丘山脑袋,面色阴沉。

    老人一脚踢飞宋丘山,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沉声道:「何方宵小,打不过就出阴招吗?」

    刘景浊收敛一身气息,转过头说道:「咱们再给他一次机会好不好?就一次,委屈你了。」

    姜柚咧嘴一笑,「师傅决定就好了。」

    可邓大岙却是微微抬手,一把竹鞘铁剑由打好客山庄内拔地而起,掠起一道长虹落在此处。

    老庄主沉声道:「邓大岙设擂在此,想夺这把椅子的,尽管来!」

    说完话,邓大岙看向刘景浊,尽是乞求神色。

    刘景浊一把拉起姜柚,头也不回的往里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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