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寒跟没听到似的,兀自在屋里转了一圈。屋顶有个小灯泡,常年不用,都变黑色的了。灯泡左边有根线连着,直垂下来。
他估摸着那就是电线,便上前拉了两下,线直接断了,灯泡却没亮。
他并不意外,这么久不住,线痒化很正常。扔了线,拍掉手上的灰,又去试堂屋唯一一张桌子。应该是以前吃饭用的,边边角角还能看到黑色的油渍,很厚,即便被灰尘覆盖,仍能看得清。
他摇晃了两个,咯吱咯吱响,随时会散架的样子。
堂屋右侧有道门,说是门,其实就是个框,框顶有块布垂下来的,充当帘子。那帘子也发了黑,又硬又厚,上面像落了层漆,萧墨寒抬手掀开的时候,能感觉到它的重量,那种触感,就跟蟑螂在他手背上爬过一样,令他全身发毛。
里屋有一张炕,炕上铺了张藤席,看着还挺好,萧墨寒忍不住上手摸了摸,没想到一碰就碎成渣了。炕靠墙的一边有一排吊柜,不知刻了什么图案,萧墨寒瞧半天也没瞧出来。
他打开柜门,想看看里面,却听嘎地一声,门柜门斜斜地垂在一边,原来连着柜子的合页生锈,不中用了。
总之,屋子腐坏的程度,比萧墨寒想象得要严重,几乎没有一样东西能用,全部废在时间的长河里,无一生还。
还好他有准备。
摸出手机,准备给秦歌打电话,让他把飞机里的东西全搬过来,却发现,这连该死的信号都没有,萧墨寒从屋子到院子,电话依然拔不出去。无奈,他只得原路返回,亲自跑一趟腿。
宋婵以为他真走了,愣了下,没留。
他本就不该来,他生在国之帝都,云端最高处,这里不是他该呆的地方。
宋婵弄干净鸡毛弹子,开始打扫。神台和桌子,能扫的灰都扫一遍,然后拿起角落里的扫帚扫地。这扫帚也是个风中残烛相了,握在手里,屋没扫一半就散了架。宋婵只得找根绳子重新绑住,才能继续。
就这样忙乎着,连中饭都忘了要吃。
直到萧墨寒去而复返,直到秦歌领着萧一他们进屋,看着他们破开箱子从里面拿出面包牛奶,她才想起,午时已过。
“你怎么又回来了?”宋婵愣愣的。
萧墨寒一边吩咐他们把箱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一边给她递来一个面包:“先垫垫肚子,牛奶等热了再喝。”
宋婵握着面包,不知所措。萧墨寒或许不知道怎么正确打开乡下的生活,但同是山沟沟走出来的秦歌知道。那些箱子里装的不仅仅是面包和牛奶,还有电饭锅,微波炉,应急灯,各种小型家电用生活用具,几乎备齐了。
更令宋婵傻眼的是,最后一个箱子里,秦歌还掏出了一个帐篷。
秦歌作为总指挥使,吩咐萧一萧二他们在院子里拔草,扫雪,铺砖,搭帐篷。萧三萧四在里面检修电路。这屋靠山,离村比较远,检了半天才发现,电路根本不通到这儿,应该是发现这屋没人住,半路给掐了。
于是两人从一个黑色的密码箱里掏出几个黑乎乎的高科技来,在屋檐下接了个卫星定位器。在几道滋滋电流声过后,消失的信号就这么找回来了。
弄完这些,几个保镖又开始搭灶台生火做饭。
看着那袅袅炊起的白烟,宋婵顿时感觉,这些保镖无所不能。怎么可以在外御强敌,在内还可以洗手做羹汤,萧墨寒到底还培养了他们多少本领。
她一定不知道,萧墨寒为了提高他们的生存本领,曾经真的放他们在一个孤岛上生活过整整一个月。不给任何生活物资,全靠他们自己。
而野外求生,便是最考验人的意志和临场应变能力。
眼前这点活儿,于他们来说,都是洒洒水的小儿科。
“老板,饭菜做好了。”秦歌给他们搭的帐篷是豪华版的,不仅有睡觉的地方,外面还连接了一个小客厅。四面用防水防油的布围着,防风防雪。
热腾腾地饭菜摆在简易桌上,在冰天雪地里,看着就挺玄幻。
萧墨寒在另一张桌子前用他高端的手提电脑刚刚回复了一封邮件后,看了一圈,草除了,屋子也收拾了,一应家具在客厅摆放整齐,他完全没觉得有违合感,且还满意地点头:“知道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是。”
秦歌手一挥,带着萧一他们哪儿来哪儿去。
萧墨寒走到坐在屋廊下发呆的宋婵面前,伸出手:“走吧,过去吃饭。”
宋婵此时饿得前胸贴后背,根本没精力矫情,就着他手起身去了帐篷外的小客厅。炒的是西红鸡蛋,还有一碟子青菜和一碗红烧素肉。
手艺不论怎么样,这个时候能有口热乎的吃到嘴里,就是不容易的。
何况,现下两个人都饿太久了,三个菜不多时就被他们下了肚。
等吃完午饭后,天色已黑,夜幕降临,气温也跟着下降。萧墨寒道:“你家四面漏风,睡屋里只怕半夜要冻死。所以你想住两天,我同意,但必须睡在帐篷里。”
宋婵没意见。
那个家,没了刘敏秀,没了小青,已经不能称之为家了。
住进去,她都没有勇气活到明天。
“想好把你母亲葬哪儿了么?”萧墨寒收拾着碗筷,都是一次性的,直接连着一次性桌布扔垃圾桶里就行。宋婵抱着身子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不是说就埋这院儿里么?”
“我那只是随口说说。”毕竟也没人死了真埋自家院里的吧。萧墨寒道,“除了这个院子,你就没有别的地方可选了?”
“对面的山头,是坟地,村里的人过世都埋在那里。我那个醉酒嗜赌的父亲也是,但我母亲应该不想跟他葬一块儿。”刘敏秀不喜欢父亲,死的时候都没有为其流过几滴眼泪,之后那些年更是提都没提。宋婵想了想道,“屋子后面有块地,以前用来种红薯的,估计现在草长得比我们都高了。明天去清一清,就葬那儿吧。等天亮我再去屋里找找,看有没有小青的什么遗物,给她做个衣冠冢,两人好有个伴。”
提到小青,宋婵心口又是一痛。萧墨寒也沉默了会儿,才开口:“好。”
一阵风呜呜地擦着帐篷吹过,听在耳朵里,就跟有人在哭一样。萧墨寒先前用电脑查了下这边的天气预报,今晚还有一场大雪,看来是真的。
蹲下身,他抓着帐篷的支架,摇晃了两下,还算比较牢固,想是晚上那场雪,应该承受得住。
拍了拍手,他站起来道:“很晚了,进去睡吧!”
“嗯。”宋婵应了声,便钻进帐篷。秦歌比较贴心,帐篷里设了两张床,宋婵随意选了一张脱鞋躺下。萧墨寒这回倒没厚着脸皮跟她硬挤一处。只因来之前,秦歌跟他提过,说一般乡下都有种风俗,就是嫁出去的女儿带着女婿回乡,不能同床,否则后辈子夫妻生活会不顺畅。
萧墨寒不迷信,但前半辈子他和宋婵过得都太坎坷了,后辈子真不想再有什么风浪,便暗地里同意了秦歌的提议,到了襄城跟宋婵分床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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