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婵这回又做了一个好久的梦。
梦里有个小孩呱呱坠地,长得十分可爱。只是从她肚子里出来后,还没来得及抱她,就被一双手抢了去。那个女人带着阴森森的笑,手里操着一把手术刀,捅在孩子的胸口。
孩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叫,便没了呼吸。
女人把划开她的肚子,把浑身是血的孩子又塞了回去。她拼命的哭,拼命的喊,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眼睁睁地看着孩子的魂魄脱离她的身体,像一缕风一样,慢慢飘远。
她想去追,可身子被绑在手术台上,根本无法动弹。她挣扎,她嘶吼,她绝望。就在这个时候,小青出现了,手里牵着她的孩子。
“姐,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姐,孩子长得好像你,这下我有伴了。”
小青留下这两句话,就消失了。
宋婵扯着嗓子喊:“小青,把我一起带走,别丢下我,别丢下我,求你,求你……”
萧黑寒支着额头坐在床边的椅子里。已经是凌晨四点,他没撑住,打了个盹。宋婵在梦里一句句的呢喃把他惊醒。睁眼便看到宋婵眼角滑落的泪水。
她用那只没受伤的手紧紧抓着床单,巴掌大的小脸满是痛楚,一声声“求你别丢下我”像咒语,念得萧墨寒五脏六腑都揪在了一起,又闷又痛。
她心里应该也是在乎这个孩子的吧!
他想。
然而念头刚起,宋婵的下一句直接把他打入冰窑。
“孩子,记住,下一次投胎别姓萧了……”
什么叫做下一次投胎别姓萧了。
她就这么不待见他的骨肉?
果然,不想要和不能要,不是同一个概念!
宋婵在梦里哭了好久,撕心裂肺到把自己给哭醒了。她抽抽噎噎地,眼睛打开的那一刻,以为是在某个人间炼狱,却不想对上一双盛满狂风暴雨的眸子。
她心如死灰,对这样的阵仗又习以为常,所以只是淡淡地错开自己的目光。
萧墨寒忽然伸手,扼住她的下巴,强迫与之对视:“为什么不敢看我,是做了什么心虚的事吗?”
宋婵明朗,这个时候还想痛下杀手,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已经知道了孩子的存在,并且孩子成功的没保住。她抬眸,眼底同样一片清寒:“萧墨寒,我这辈子做的最心虚的一件事,就是明知你自私冷血,还妄想把你捂热,结果让所有人看我的笑话。”
萧墨寒五指收了收,微微用了些力:“你说这些干什么,我跟你提孩子的事。”
宋婵下巴传来疼痛,可最疼的不是这里,比起她的遍体鳞伤,这点疼,算什么:“孩子没了,是你的报应啊,不懂吗?”
“我的报应?明明是你不想要……”
“是啊,我不想要,我为什么要他?他姓萧,我整天面对你一个姓萧的就够讨厌的了,让我再面对一个,是想让我直接去死么?”宋婵无比恶毒地道。
她看上去是那么地嫌弃这个孩子,可谁又知道,失去这个孩子,她心里究竟有多痛。
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啊,在她肚子里孕育了近两个月,一同吃,一同喝,一同呼吸,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她的心头的一块肉。
她能不爱?
她寿命将尽,她的爱有限,她没办法啊!
再加上她吃的抗癌药,但凡,但凡她还有一丝办法可想,她都不会不要这个孩子!
萧墨寒哪里知道她的痛,知道她的处境,她的为难,她为数不多的日子。只觉听到这话,浑身血液都烧得沸腾了,捏在宋婵的下巴的手指愤怒地颤抖。
“你越是不想要,我就越要让你怀。这个没了,还有下一个。宋婵,你讨厌也好,喜欢也罢,我的孩子,你必须生!”
宋婵扯唇,眼角落下两行泪。她笑,明明下巴被他捏得发了红,她却还笑得出来:“那我就怀一个,打一个。”
这无疑是在火在浇油,脾气再好的人听到这话也爆起来,何况萧墨寒脾气本来就不好。他扬手,一个耳光就要扇过去,可见宋婵对这个即将落下的巴掌没有半点惧意,她甚至连躲的意思都没有,只是闭上眼睛,平静地接受这一切。
这个耳光忽然就扇不下去了。
她不怕,所以打有什么用。
原来是想要征服她,所以才打。现在打已经似乎让她麻木了,再打毫无意义。别看宋婵瘦,一身全是反骨,不好治。
萧墨寒深呼吸了几次,高举的手到底还是垂了下去,下巴也松开。意料之中的巴掌没落下来,宋婵睁眼,有些意外。
“养好身体,有的是时间跟你算账!”他要改变策略,至于具体是什么,边走边瞧,总之,他会让宋婵后悔今天说出这样的话。
宋婵打了个寒颤,萧墨寒磨人的招数层出不穷,他不仅做生意是把好手,其他方面,更是辈中翘楚。这些年,她深有体会。
“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萧墨寒冷嗤,随即坐了下来,替她掖好被子。他永远这样,做着世上所有男人都会做的最温柔之事,却说着世上男人都不会说的最狠毒的话,“宋婵,我一定会让你对生不如死这四个字重新有个理解。”
往后,他不会再好声好气地待她了,因为她根本不珍惜。
什么“和平相处”,也让它见鬼去吧!
他要怎么样,就怎么样,他是萧墨寒,本来就是别人牵就他,宋婵凭什么破例!
“睡吧,睡饱了,才能养好身体。”养好身体,才能被我虐。
萧墨寒眼里迸出一道森冷异常的光,像是一头蛰伏已久的恶兽,等待猎物隆重登场。
宋婵哪里还睡得着,大眼瞪小眼,就这样熬到了天亮。白九棠和乔安来给她复检,发现被子里汗津津的,立马叫来护士给她换床单。两人都以为是宋婵是热的,殊不知,她是被萧墨寒给吓着了。
擦了身子,换了衣服和床单,宋婵毕竟刚流过产,又是癌症患者,这样的身体等同一张历尽风霜的旧纸,轻轻一捅就破。她性子再倔,意志再强,这会儿也撑不住再次沉沉睡去。
乔安手头上还有一个病人,检查完后,匆匆离去。白九棠本身要一起走,却留了下来。只因乔安后来跟他说过,萧墨寒已然知道宋婵怀孕的事。
他想找个机会过来详细解释,苏陌白那小子离不开人,伤了手,吃喝拉撒好像都不会了,全要他帮忙。加上急诊那边有几个重症患者,他一时没脱开身。
两人坐在外间的沙发上,白九棠边煮茶边开口:“墨寒,对不起,宋婵那边,我不是有意要瞒你,实在是她这身体……”
“下不为例。”萧墨寒气归气,还不至于到是非不分的地步。再说,以他跟白九棠的交情,他相信白九棠也想帮他留下这个孩子,没留,肯定是没办法留。
但隐瞒他,是不对的。
萧墨寒张嘴,正要再说点什么,秦歌提着早餐敲门进来。外面似乎又下起了雪,他的头发上有零碎的几片雪花,帝都最近温度降得厉害,已经是零下十度了。
秦歌将早餐放在茶几上,一边给手呵气,一边道:“老板,黎敬官那边今早又有新的消息了,顾小姐身边的小夏头先拿了个镯子去当卖,数额刚好是三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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