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被推开,刀仔提着一个油桶呵斥气喘地走了进来:“妈的,这附近都没人,我走了十多里,才找到一个粮油铺,还是卖地沟油的。”

    顾清漪很嫌弃他的速度,买个油,去了将近两个小时,丝毫没想过十几里的距离,来回两个小时,算快的了。它又是山路,不熟悉地形,还容易迷路。

    她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父亲,所以他做什么,都不可能设身处地地为他去想。

    顾清漪走过去,踢了踢那铁皮子油桶:“地沟油管用么?”

    “放心,我试过了,能着火,跟好油效果差不了太多。”

    宋婵心惊不已,这是要把她活活烧死!

    刀仔说完走到桌前。桌子上除了一盏油灯,还有一个铁沙壶,壶盖缺了一角,上面有条长长的带黑霉的裂痕。

    他也不知是不嫌弃还是没注意,提起来就往嘴里倒,倒半天也没掉一滴水来。

    这才想起,这屋荒了许多年,早没人住,又哪里来的水。

    他随手一甩,愤愤地把铁沙壶砸地上。“刮擦”一声,黑色的铁沙壶立马四分五裂。嘴里骂道:“靠,这鬼地方,连口水都没得喝。”

    他渴得要死,尽早办完事,好尽早回去。

    “外面天已经全黑了,现在动手么?”

    顾清漪扭头瞪他。

    刀仔脸色立马讪讪的:“别这么看我,我只是觉得这荒山野岭的,回得太晚,万一遇到野兽怎么办?就是没有野兽,遇到有毒的蛇,我们也吃不消啊!你放心,我可以发誓,我绝对不是想早点回去那啥。”

    打从顾清漪撞见他抱着别的女人做那事,他说什么,底气都没以前那么足了。

    刀仔瞬间大悟,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怵顾清漪了,就是因为他把他最不堪的一面,毫无保留地都叫顾清漪看了个遍。

    这世上哪个做父亲的不想在自己儿女面前留个高大伟岸的形象,可惜他后知后觉,明白得太晚。

    顾清漪听他这一解释,不虞的脸色渐渐好转。她也想速战速决,走到门口,背靠着墙:“那你动手吧!”

    刀仔得令,手往裤兜里摸去,忽然面色一凝,摸出一块跌打损伤膏来。在顾清漪死亡的凝视下,他嘿嘿解释:“胶布可能刚才下山的时候跑丢了,幸好还有块膏药,用这个封嘴也一样。”

    顾清漪嗤了一声,没说话。

    反正,对于刀仔这丢三落四,随心所欲的性子,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刀仔撕了打底的薄膜,对着宋婵的嘴贴下去。宋婵拼命往后退,可她后面就是墙,根本退无可退。刀仔大手一挥,扣住她的后脖颈,嘴就封了个严严实实。

    接着,在宋婵惊恐的目光中,他用挂在裤腰带上那串车钥匙里找到小匕首,对着油桶盖周围一阵猛翘。

    不多时,盖子哐地一声落在地上。刀仔把油桶提了起来,对着屋子四周泼撒。浓浓的类似大豆油味和屋子里的腐臭味融合在一起。

    强烈得刺激着宋婵的鼻腔和嗅觉。

    她睁大眼睛,看着刀仔拿出打火机,点燃。那张左眉眼带疤的脸在火光中明明灭灭,像只吸血鬼。

    顾清漪打开门,转身走出去时,回头看了眼宋婵。那是胜利的眼神,也是送她去死亡路上,刽子手露出的得意嘴脸。刀仔站在她旁边,嘴角扯了下,同样轻蔑十足。

    父女俩个,眉眼神态,竟是如此相似。

    宋婵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现下突然有了答案。

    为什么顾清漪和顾清涟同为顾家孩子,性格天差地别。为什么顾清漪受的教育和吃的米跟顾清涟一样,就是没有一点大家风范。为什么她骨子里这么毒,从小就会算计别人,而顾清涟却那么地善解人意。

    原来是顾清漪身体里流的是刀仔的血。

    所以说,后天环境怎样变,也变不过基因的强健,再加张玉兰的干扰,顾清漪怎么可能学好!

    宋婵眼看着那道门在被关上的时候,刀仔手里的打火机朝里奋力一掷,落在她床头的墙角,心中的恐惧,一下子爆增。

    “轰。”

    火势猛然而起,在她不远处迅速燃开,眨眼的功夫就烧到了她的床底下。

    这屋子,除了墙是土泥做的,其它都是干竹,屋顶铺的棕叶和稻草,也全是易燃品,也就是说,用不了一个小时,她就会随着这股火一起灰飞烟灭。

    然而面临死亡,谁能坐着不动弹。

    不管平常有多想死,在这个时候,求生的欲望总是能不受控制的跳出来,何况,她还有母亲要照顾,又怎能真的一死了之?

    此时的宋婵,大病未愈,脑袋后面还有伤,坐都废费,别说站了。但她还是咬着牙,从床上跳下来,起先想捡起地上的瓦片割断绳子,再呼救。但这速度太慢了,明显赶不上火势。

    所以只好放弃,像个僵尸一样,蹦到门前,拭图用身体直接撞开那道门自救。

    其实窗户看起来更脆弱一些,窗框也是用竹子嵌出来的,土泥砖被雨水冲刷,被虫子啃咬,窗底都露了出来,好像随便一推就能推倒。可惜,它太高了,就算宋婵站直了,用头顶去够也未够得着。

    唯一的出路就是这道门。

    刀仔走的进候,外面落了锁。竹门有缝隙,常年风吹日晒,那缝隙很大,足够能看到外面的锁就是老式的铁疙瘩,拴子和铁扣,加上那把锁,都是五六十年代最简单的款式,每撞一次,发出哐哐响。

    每撞一次,墙上的泥灰就在她肩膀落满一层。

    宋婵一开始还担心这墙不结实,万一再用力撞几下,墙倒了把她压着。所以每撞一次都要观察一下,才敢接着撞第二次。等到火势蔓延到她脚边,烧着她的衣服时,她已经完全顾不了这么多了。

    她甚至在心里祈祷,这门这墙能再不堪一击该多好。

    就算被压死,也比活活烧死强。

    空气的炙热,烤得她快透不过气。泥墙虽比不起城市里的红砖结实,可也是密不透风的。好在这竹门还有点空气从外面进来,不至于缺痒。

    但很快,宋婵就发现它的弊端。

    泥墙不透风,不易燃,可竹门刚好相反,边边角角很快就被火海一点点吞噬。像蚕吃桑一样,虽然速度慢,但保留的面积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小。

    这还得归功于长在门板上的青苔。

    可能是因为之前下过几场大雨,山里又常年不见阳光,这青苔厚重潮湿,所以火起得比较慢。

    可这窒内的火势太大,温度太高,原本深绿的青苔很快就被烘干烘透变成浅色,粘附在门板上的小火眼看着就要变成大火。

    宋婵嘴巴被封住,这跌打损伤膏的药效也在扩散,又辣又烧,这股温度堪称死亡级别了,弄得她嘴里火辣辣的,仿佛有人在她口腔也点了把火,连同整个脑袋都热的嗡嗡的像是在放鞭炮。

    再加上她后背那片已经烧起来的衣角所带来的灼痛感,杀人不过点头地,宋婵觉得这样的死法也太受罪了。

    它是让自己眼睁睁地看着生命的特征从体内一点点的流失,直至死亡。

    就在宋婵恐惧着,害怕着,惊慌失措的时候,门外边远远的,模糊的,传来几道嘈杂的声音。

    说什么,听不真切,但感觉应该是来救她的。

    不像是刀仔那对父女去而复返。

    “噼啪。”

    门板上的竹节又发出一声爆炸响,火星子溅到她的脸上,她下意识闭上眼睛,防止火星子喷到眼里。然,这一闭,她就没有力气再睁开,身子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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