砀山县的实际情况比想的更加麻烦,短短十天,耿忠带着几十名衙役和借来的百十名军卒分头到各村征粮,没有一个村子漏掉,这些村子重新上缴的军粮少则三成,多则四成,如今的砀山全境没有哪户人家的粮食能坚持到来年开春。
此时的韩山虎已是怒发冲冠,他右手一拍桌案直接将其震断:“王旭假传将令,致使黎民涂炭,百姓流离,如此逆贼若不伏诛,老夫不但对不起先王的嘱托,更对不起大韩的百姓!耿忠,你虽然是依命而行,但未曾明辨真伪,致使民怨沸腾,依律当斩。本帅限你五日内归还百姓粮食,事毕回京向老夫领罪!”
随后韩山虎留下两名贴身侍卫监督耿忠处理善后,并让他们告诉吴荣明日到县衙后可以直接回京,然后就带着李剑出门上马,星夜赶往京城,此时的他再也没有了白天的那种闲情逸致。
第二天清晨趁着早饭的赵志,李剑偷偷问另一个侍卫赵志:“这个王旭是什么人啊,这种事都敢做,是不是不想要命了?”
赵志撇了撇嘴:“那就是一个草包,要不大帅让他押运粮草啊,还不是因为这一路上都是我们的人,出不了什么事。这人自己没什么本事,他叔叔是大韩的司农,他堂姐是王美人,靠着这层关系才勉强混入了军伍。这次出征,大帅本来不想让他随军,可他那个叔叔又是请吃饭,又是送礼,再加上大王也求大帅带着他出来历练下,结果最后混了个二路粮草官。谁想到就算这样也出了事,先是让你把粮食给烧了,怕大帅怪罪又私传军令征粮,看吧,这事小不了,弄不好他那个叔叔也跟着吃瓜落。”
李剑皱眉道:“这个王旭是不是没有脑子?这样的事能捂得住吗?一旦激起民变那可是大事。”
“没听我刚才说嘛,他叔叔王正伦是我们大韩的司农,农事民生,税赋缴纳都归他管,所以这种征粮的事就算是上报朝廷,还是会被截留下来。至于你说的民变,他连假传军令的后果都没考虑到,你说的民变他会想到吗?有那个脑子还会靠皇亲国戚的身份混饭吃?”
五日后的傍晚,李剑终于到了大韩的都城岳州,不过此时的韩山虎余怒未消,直接打马入城,所以他也没功夫一览岳州城的雄伟景象。
国公府就是不一样,凤鸣城的总兵府和这里比起来,简直就是乡下的窝棚,不说两丈高的围墙和可容几匹马并排出入的府门,单是从府门到大厅就有差不多三十丈的距离。
连接府门和大厅的是一条青石铺成的大路,大路两侧除去兵器架子就是各种花卉,再后面则是一排排的马厩,李剑看着不禁心生疑惑:自己师父是养了多少匹战马啊?
韩山虎先让一名亲兵去给李剑预备房间,然后吩咐赵志:“擂鼓聚将,岳州武将必须一个时辰内全部到齐!”
聚将鼓就在大厅右前方,随着赵志双臂抡起,一种李剑从未听到的鼓声响起。虽然声音听着有种古怪,可他心里还是在琢磨:“一个国家的京城有多大?一面鼓就能把城中的武将全部召来?
颇有韵律的三通鼓声响过,赵志将鼓槌放下就随着韩山虎往大厅里走,李剑趁机问道:“在这里敲鼓就能把全城的武将都召集过来,估计住的远点的都听不到吧?”
赵志笑道:“这你可就错了,此鼓有些来历,据传是用古时候一种神兽兽皮所制,虽然看着普通,可声音直透百里。传说不可信,不过这鼓一敲岳州城内大小武将均能听到。”
韩山虎到了大厅落座后,先让李剑站在身旁,然后便一言不发的盯着大厅门口。不大会功夫已经有马蹄声在府外响起,等来人牵着马进府往两边拐弯后,李剑才知道那些马厩是做什么用的。
韩山虎说的是一个时辰诸将到齐,可刚刚过了半个时辰,大厅里就黑压压的站满了人。虽然下面的人很多,可整个大厅却鸦雀无声,因为所有人都感受的到韩山虎发自内心的愤怒,对于一个以稳重著称的统帅来说,这种情况太过少见。
一个时辰后,大厅门口负责登记在册的士卒来到帅案前单腿跪倒:“禀报大帅,岳州在籍武将共三百六十三人,实到三百六十一人,未到者一个是左将军吴荣,另一个是督军校尉王旭。”
等军卒退下后,韩山虎抓起一支大令道:“董刚听令!”
“末将在!”
“命你领二十名军校将王旭捉来见我!”
董刚领命刚要迈步,韩山虎突然道:“且慢,来人,取打王鞭来!”
在李剑好奇的目光中,一个书童打扮的少年抱着根其貌不扬的铁鞭来到了帅案前。
韩山虎接过铁鞭递到董刚手中说道:“你再领两百军卒,手持先王铁鞭,我只给你一个时辰,不管王旭在哪里,哪怕是在大王的被窝里,你也要把他给我揪出来,去吧!”
站在李剑身后的赵志小声道:“这个王旭虽然是王正伦的侄子,可是和儿子差不多,王正伦兄弟三人,守着这一根独苗。他们三个老家伙娶了十几个小妾,结果生的全是女儿,你说怪不怪?估计这小子知道自己闯了祸,不敢来了。”
“他就那么傻?不会出城啊,只要出了城,师父怎么也不可能抓住他。等过了这阵风头,让他那个美人姐姐和叔叔大爷之类的活动活动,估计就能保住命了。现在这时候还在城里,而且还不来点卯,不是找死吗?就算没有那些事,单单是三卯不到,就是死罪。”
赵志刚想继续开口,不妨韩山虎扭头瞪了一眼,吓得他赶尽闭上了嘴巴。
董刚离开不久,国公府门口就是一阵嘈杂,紧接着一人边跑边喊道:“护国公,韩元帅,听说您凯旋回京,老夫这才匆忙赶来为元帅道喜。”
等来人走进大厅,李剑才发现竟然是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他到了帅案前直接拜倒在地:“大帅用兵如神,仅用些许时日便将大燕国土纳入我大韩手中,实在是可喜可贺。”
韩山虎看着来人冷冷道:“王司农,你是文官,我是武将,况且你我同殿称臣,行此大礼韩某可受之不起,还是起身说话吧。只是本帅这里没有座椅,只能委屈大人站着叙话了。”
王正伦陪笑道:“大帅说的哪里话来?谁不知道您治军甚严,所有武将不论官职大小,在国公府点将均是站着听候调遣,就连大王到此也只能自己带把椅子。”
“司农,韩某今日点将乃是为了整顿大韩军纪,此事与你毫无关系,若是叙旧就请到后院等候,若是有关乎军纪的大事可当着众将之面明讲,若是无事还请先行退下,等改日再叙,如何?”
王正伦能官居司农之职,靠的当然不是阿谀奉承,而是真才实学,如今的前韩 国内靠关系上位的人不是没有,可绝对不会担当要职,就因为现在朝中武有护国公韩山虎,文有安国公寇世勋。
王正伦今日来此实属迫不得已,从侄子先于大军回朝后,这位司农大人就一直关注韩山虎的动向。因为王旭的祸闯的有点大,按军法来说,可不是削去官职就能了结的。
董刚等人昨日回京,王正伦还以为韩山虎会一起回来,可打听后才知道前韩的兵马大元帅在等他新收的徒弟一起回京,而韩山虎的这位徒弟还是让王旭做出一系列错事的罪魁祸首,最关键的是此人竟然是凤鸣城原总兵李峰的儿子。
正因为如此,在两位哥哥的哀求下,王正伦才硬着头皮在韩山虎回京后的第一时间登门拜访,可没有料到老头刚回府就升堂聚将。明显感觉事情不对的大司农退无可退,只能在众将的注视下登门,因为他知道一旦韩山虎处置王旭的军令出口,那什么都晚了。
已经准备死磕到底的王正伦在韩山虎下达逐客令后,仍旧陪着笑脸道:“国公大人,今日王某登门确实有事相求,下官侄儿王旭乃是此次出征的二路粮草督运使,只是在押解途中,不慎为奸人所乘,粮草损失大半。因为当时前线军情吃紧,小侄为了不耽误军机,所以曾命人于边境州县催督粮草,以备大军之需。不想粮草征缴还未完成,我军已打的燕军丢盔弃甲,割地请降,所以他并未将所征粮草运往前线,而是命地方官员还粮于民。此举虽然犯了大忌,可念在他一心为国的份上,王某斗胆请大人从轻发落。“
韩山虎看着王正伦好半天,这才开口道:“王旭就是和你这么说的?”
王正伦点头道:“当时军中缺粮,而王旭押运的粮草又大部焚毁,他本想在燕地征粮,可那些武将又视他如无物,无奈之下这才回我大韩筹集粮草。旭儿还说他已和地方官员商议,粮草等于暂借,等大军回朝之日会从国库拨粮尽快归还。再者,我听说这一切的源头还是您新收的那个宝贝徒弟,若不是他纵火烧粮,也不会有如此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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