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颜沉默。
刘老师望着她也没有再说话。
办公室里一片静谧。
片刻,苏颜才打破了那片静谧,淡声道:“刘老师还是不愿意相信葛江水会主动挑衅,错手杀人吧?”
“是!”刘老师重重应了一声,走到了窗边,打开了那扇紧闭着的窗户。
窗户外有一颗白杨树。
入了冬,白杨树上的叶子已经只剩下稀稀疏疏的几片,但没了满树的繁叶,倒是显得那棵白杨树更显苍劲挺拔。
刘老师盯着那棵白杨树道:“我一直以为葛江水只是嚣张狂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些。可那个人没年轻过,那个追梦少年不曾犯过混,无意间做过错事儿?就像这棵白杨树一样,秋天的时候它也没少给我带来麻烦。每次我一推开窗户,整个窗台上都是落叶,有一次一枚落叶甚至被劲风吹的打到了我的眼。那次我的眼都被感染发炎了,断断续续的吃了两三个月的消炎药才好。可我能就此把这棵树砍了吗?不能的,这样对它而言太不公平了。”
刘老师说完,这才又看向了苏颜:“苏颜我说这些,你能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吧?”
“明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老师是怕我还对葛江水有所怨怼,想让我原谅他吧?其实当初要不是他故意找我的茬儿,找我朋友的茬儿,我倒是宁愿不和他打交道的。”
“至于之后,只要他在牢中好好改造,出来后也不招惹我,我自然也不会找他的麻烦的,老师放心吧。”苏颜说完,见刘老师还双眸灼灼的盯着她看,似是在怀疑她说的话,便又轻笑了一声,道:“我还想要个光明的未来的,可不想因为一个渣男便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苏颜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异常冷清。
刘老师听的轻闭了下眼睛:“你想的倒是挺通透的。不过在你眼中,葛江水是渣男,在我眼中,他可不是个坏孩子。”
她重新关上窗户,坐回到了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悠悠道:“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他就是在咱们学校的后操场上。”
“当时我才刚刚来翰林教学,对学校的环境还不甚熟悉。有一次我去了洗手间出来,天下起了大雨。我急着往教室跑,不小心崴了脚。当时还是葛江水把他的伞给我,让我打着伞,他把我搀扶到办公室的。”
“我很感谢他,以后便对他额外关照了些。当然,他所有的学科中,也就只有化学成绩能过的去了。”刘老师说到此,轻笑着停顿了一下。
那笑容给她平添了几分温柔。
苏颜心知,刘老师是真心觉得葛江水不是坏人的。
刘老师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他这样是考不上一所好大学的,便委婉提出的想见见他的家长,和他规划一下未来的路。但我提出家访的时候,校长却说葛江水早就丧母,而且他父亲也忙于工作,根本没时间和我们沟通。我无奈只能放弃了。”
“但后来,大概是两个月后吧,我在南市的一个姐妹说要再给我说和一桩婚事,便拉我去参加了相亲。”
“我那是第一次见到葛江水的父亲。他那时候穿着一套中山装,梳着平头,儒雅帅气,我第一眼便心动了,便和他多聊了一阵。”
“详谈之下,我才知道他竟然是葛江水的父亲。”刘老师说着眼底还划过了一道遗憾,暗沉沉的道:“我之前虽然有过一段婚姻,但我也不想再找一个有儿子的男人嫁了呀,更何况,这人的儿子还是我的学生。”
“我接受不了,我们后来便没再联系。但我不知道葛江水是怎么知道我和他爸爸相亲的事儿的,他三番两次的来找我。次数多了,学校里便有了流言蜚语,说我们之间有不可见人的关系。”
“葛江水第一次和人打架就是有学生当着他的面说了此事。”
“他那时候气急了,把那位同学揍的很厉害,甚至把人家的门牙都揍掉了,校长过去都没能把他拉住。后来还是我过去呵斥了他,顺便我们也澄清了流言。但从那时候开始,葛江水便开始横行霸道起来,他越来越不爱学习,甚至还拉帮结派,搞起了小团体。只要有人说他或者是我的坏话,他便会想方设法的给人一个教训。”
“我原本还劝他不要总是打架,会被学校开除的,但后来他说有他干爸撑腰,什么都不怕,我便知道我再劝也不管用了,只能替他惋惜,不再管他。”
“葛江水似乎也知道我放弃了他,便找上了吴生,把吴生也拉进了他那个小团体中。我气恼他不学还拉着好学生捣乱,批评了他,愤愤的回家。但那天却遇到了几名小混混,后来还是葛江水替我打跑那些小混混的。”
刘老师说到这里,便没再继续。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清茶。
苏颜看她眼神里似乎都是追忆,轻抿了抿唇,道:“这样听起来,他确实不像是无可救药之人,最起码他骨子里还是有良知的。”
“是。”刘老师唇角轻漾了一抹笑容。
她放下茶杯,重新看向了苏颜:“我一直都认为,葛江水虽然混些,但也绝对不是无理取闹之人。所以当你刚来学便和他发生争执时,我便细细查了一下。我知道葛江水的姑姑和你家里有些恩怨,但当时我也不觉得他做的不对,甚至我觉得他那么对你,正是因为他有孝心,有感恩之心。”
“但现在我明白了,他那不叫有孝心,而是不分黑白,太注重亲情,甚至都把亲情都置于律法之上了!这才导致了他今日的苦果。”
刘老师说着,眸底又划过了一抹暗沉。
她沉声道:“不过,也有可能,他是受了齐云秀的影响,才会走到这一步的!”
“齐云秀那个妈看起来便不是省油的灯,她女儿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刘老师说着又带了个人感情色彩。
苏颜轻笑:“每个人肯定都是要先为自己考虑的,自私一些无可厚非,但前提是,我们不能踩到底线,得掌握好一个度,您说对吧,刘老师?”
这话若一盆清凌凌的泉水,冲刷过人的心田。
刘老师眸光直直的望向了苏颜,片刻,发自肺腑的轻笑了起来:“对,你说得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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