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慕千殇觉得够了,她才敢停下来。
这样的事情无疑消耗了她太多的精力,不过她总会习惯的,总得习惯。
“如何处置?”
沈鸾擦拭着沾了血的手指,
“劳烦侯爷将她送到慕家的大门口。”
慕乐爱面子,重名声,她偏要叫他名誉扫地!
眼前那滩臭烘烘的液体被丫鬟打扫干净,慕千殇才有些脱力地坐回之前的位置。
她有些呆滞地望着自己的也被熏得通红的双手,上面有几道不慎被慕怜抓伤的痕迹,更多的还是慕怜的血迹。
“别愣着,回府!”
沈鸾心情好地扔给她一块干净的帕子。
她呆呆地抬头看看天,折腾一天,太阳都落山了。
回府的马车依旧稳当,二人还是之前的位置,
慕千殇这次却没了话,
“想什么呢?”
沈鸾低眸看了她一眼,这丫头自从上车的时候就不对劲。
“徐翠娘拿了我母亲的东西。”
按慕怜的性子,那句话有很大的真实性。
“何物?”
白家嫁过去的小姐,无非是些贵重的嫁妆吧。
沈鸾看到,她的小手握得紧紧的,眼神也变了很多,比起之前单纯的怒意,似乎,更有底气了?
不会是因为他吧?
沈鸾这么想着,嘴角已经忍不住弯了弯,心情好地拿了块酥扔进嘴里。
“不清楚。”
慕千殇眉头紧皱,她并不记得母亲有什么非常贵重的东西,就算是带过来的嫁妆也早就填了慕家的大窟窿,哪里还会剩什么东西?
不过,她微微抬了抬头,沈鸾捏着两块酥嚼的欢快。这样看他,倒还真不像是什么祸害天下的奸臣,像个小孩儿。
果然看法变了,再看他就不一样了。
这次他帮了忙,自己就欠下了一个大人情。
之后的事情,还是少让他掺和吧。毕竟是她自己和慕家的恩怨,没道理把他拉进来。
“看什么?”
沈鸾一脸莫名其妙,这是感激他?
舌头顶了顶牙,他随手拿起两块酥扔给慕千殇,
“尝尝。”
两块酥精准无误地被扔到她的手里,她捏起一块小小地尝了一口,
怎么这么甜腻?
她疑惑地看着一块接一块的沈鸾,他竟嗜甜到了这个地步。
说来也巧,慕千殇自从到了侯府住,每次回来的时候都能把自己搞得一身伤和一身鸡蛋液烂菜叶。这次倒好,还带了一身的难闻的味儿。
“姑娘这是怎么了。”
可云小心翼翼,又有些着急地替她擦拭着身上的伤口。
都怪她没有跟着姑娘给出门,侯爷把姑娘交给她才没多久,姑娘就受了好几次伤。
“都怪奴,都是奴的不对。”
她的手甚至在微微颤抖着,剪刀都拿不稳。
“怎么能怪到你头上。”
慕千殇稍稍扭动了一下身子想要换一个舒服些的姿势,可云却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把将桌上的药膏洒在了地上。
“姑娘赎罪!奴有罪!”
可云瞬间惊恐地跪在地上,把头压得低低的,
“这是干什么!”
慕千殇这才意识到她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可云自从她回来的时候就表现得很不对劲,她是在自责吗?
“都是奴的不好,”
可云慌张地跪在地上收拾着满地的残渣,双手胡乱地捡起几个药剂瓶,但她越着急,就越慌张,刚刚拿起的药瓶就从她手中滑落,她又慌忙弯下身子去捡,
“可云!”
慕千殇弯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别捡了!”
“是奴错了,姑娘。”
可云一抖,脸上出现懊丧的表情。
“我并不觉得,你不必太过忧虑。”
想起之前可云在书房时的行为,她似乎很是敏感。
“我不是沈鸾,不用这般,可云心里想什么可以跟我讲。”
定是沈鸾那厮训练方式太过变态。
闻言,惊慌的可云似乎抖了一下,也努力镇静了些。
她一直以来是不太喜欢自己的,自小被父亲卖掉,后辗转流浪,她一直都是被抛弃,被落下的那一个。
直到进入侯府接受训练,她也是能力最弱的,所以才被侯爷调来了伺候姑娘。
姑娘喜欢看书,识字有礼,她却大字不识,除了做做饭,什么抖帮不到姑娘。张叔来了之后,又全权包揽了姑娘的伙食,他做得比自己好很多。
现在就连姑娘上街遇到伤害,她都没能在现场保护她。
她,何其无用。
慕千殇将每一个药瓶都擦干净,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瓶子之间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原来可云受过这么多苦。”
慕千殇声音温柔和缓,
可云无力地低着头,挫败极了。
“我自小也没有上过学堂。”
慕千殇开口道,
慕怜一听瞬间惊讶地抬起头,欲言又止,脸上愧疚激动的红色还未完全褪去。
“姨娘欺负我年幼,没有人教我识字读书。”
“那姑娘是怎么......”
姑娘她明理,博学,是可云最羡慕的那一类人,她像是光一样照耀着自己那颗封存在黑暗无光的沟壑里的心。
“后来我外祖就自己教我,他是我最崇拜的人。”
慕千殇眼里流露出思念,她坐在阳光下,在可云的眼里,周身围绕着一圈柔和的金色光芒。
“他告诉我,人这一辈子会遇到太多太多的不如意了,瞬息变化我们都无法掌握。但那又怎样,
何惧险阻,且自徐行。”
“且自徐行。”
可云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且自徐行。
“字可以学,功夫也能慢慢练,也会有更多的人不远万里来见你。”
“武功我一窍不通,却识得些字,我来教你如何?”
慕千殇歪了歪头,甜甜地朝她笑。
“姑娘......”
可云只觉得心脏在胸腔中狂跳,脸瞬间止不住地变红。
姑娘的声音很好听,她长得也好漂亮。
“小小姐吃饭啦!”
张勺的大嗓门儿穿过木门,他今日拿侯府最贵的药材和食材给小小姐做了一桌药膳,坑死沈鸾!
第二天反常得很,可云发现一向睡到亥时才睁眼的姑娘今日竟在辰时就把自己收拾利索了。
而且还在屋子里翻翻找找,没有一刻消停,
“姑娘今日是有什么事吗?”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可云,上次我见你有那个,蒙汗药......还有什么秘制毒药?”
慕千殇一脸神秘兮兮地靠近,压低声音,
“姑娘要弄人?”
可云亦是降低了声音,这种事还是不宜叫人听到,偷偷把事儿办了就好。
“姑娘跟我说就行,我给姑娘办了。”
她虽然是侯府最差的暗卫,但是弄个人这种最基本的事情她还是绰绰有余的。
保证做得干净。
“不,我......我自己来就好。”
说到底可云是沈鸾手下的人,回慕家的事儿不好找她。
偷个秘制迷药和毒粉就可以了。
毕竟是侯府的东西,肯定很不一般。
“保护姑娘安全是可云的责任啊。”
她有些着急,姑娘再要受伤,她就真的没脸呆下去了。况且,就私心来讲,她也不希望姑娘受到一丁点伤害。
“可是......”
慕千殇一脸难办,但是看着可云着急的小脸,她也不想着急,干脆一拍桌子,
“跟我走。”
沈鸾发现就发现吧,自己还帮他修史册呢,不也没要钱。
“是!姑娘。”
可云瞬间洋溢出幸福的笑脸,她这就要帮姑娘去弄人了!保准处理得干干净净,绝对不会叫人发现!
听说从北宁侯府出来的轿子朝着慕家的方向驶来,慕乐早已携一众家眷在门口等候。
按说北宁侯就算把那个贱人的女儿带走了,也应该不会对慕家有什么兴趣。可这毕竟也是一层关系,说不准之后沈鸾得登大宝,他慕家也能分一杯羹,说不定还能重振他京城慕氏的威风!
他慕家当年,多么辉煌啊!
慕乐不觉陷在回忆中,眼中满是向往。
当年借那个贱人解了燃眉之急,现在就借她的女儿帮慕家重振威风。
直到身边的小厮轻轻碰了碰他,
“老爷,轿子快到了。”
他猛地抬头,那辆象征宁北侯府的黑色轿子已经停在了离他不远处。
慕乐心中大喜,连忙抬手作揖,老腰最大限度地弯下,连同他身旁的徐翠娘以及身后一众的奴仆。
“臣下恭迎宁北侯——!”
慕乐开足了嗓子,脖子上的青筋都有些突出。
如今的大邺已经很乱了,但还能更乱!
只有把这场风雨搅起来,他慕家才有重回巅峰的希望!
包括慕乐和徐翠娘在内的一众人都恭敬地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偌大的地方愣是没有半点声音。
轿帘掀开了,可云率先跳下了轿子,朝着里面伸出手。
众人瞪大眼睛,眼见一双白嫩的小手搭上去,接着就看到了来人。
“殇儿,近来可好?侯爷待你可好?”
慕乐一反常态,满脸的褶子都是朝上弯的。
慕千殇轻蔑一笑,这是觉得能攀上沈鸾才对她这般的吧。
今日她特地摘下了轿子上专属的侯府标识,还找了一辆沈鸾平时绝对不会选的绯红色。为的就是,即使这件事情之后被人拿来当谈资,也只会觉得是一个不受宠的女儿借着侯府的威势回来挑衅报复,而不会想到站队这方面。
她可不想给沈鸾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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